第6章 走上了新岗位

为表彰皇甫嵩建立的巨大功勋,灵帝下诏提升他为左车骑将军,相当于全国武装部队副总司令,论军职仅次于大将军何进。

由一名中郎将一跃成为军界的“二把手”,中间至少跨越了六七级,一向抠门的灵帝这一回算是没小气。这是因为皇甫嵩的战绩实在太突出了,战颍川、战东郡、战冀州,所向披靡,哪里有困难哪里上,一出马就建功,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为帝国立下赫赫战功。

之前朝廷已封皇甫嵩为侯爵,那是一个乡侯,才过了几个月,灵帝又改封皇甫嵩为槐里侯,这是一个县侯,是侯爵中的最高一级。

东汉的列侯共分3级,最下一级是亭侯,之上是乡侯,再往上是县侯,这里的亭、乡、县不是虚指,都对应着具体的地名,得爵位者可以以该地作为自己的食邑,也就是享有该地税收。槐里县在关中地区,属右扶风郡,今陕西省兴平市附近,皇甫嵩被封为槐里侯,意味着全县的税收不再上缴朝廷,而是归皇甫嵩所有。

根据诏书,皇甫嵩享有的食邑甚至不仅是槐里县,还包括相邻的美阳县,今陕西省武功县以北,两县食邑人数相加为8000户。古人常说万户侯,认为是人臣荣耀的顶点,皇甫嵩已经完成了百分之八十。

灵帝还同时下诏任命皇甫嵩为冀州牧,负责冀州刺史的治理。

这条记载表面看起来有些问题,因为那时州里面只有刺史,没有州牧,刺史改州牧还是四五年后的事。刺史的品秩只有六百石,州牧的品秩是二千石,虽然都能管着郡太守,但他们的具体职责有很大不同,刺史只是监察官,相当于朝廷下派的巡视组组长,而州牧是正式的一级行政官,可以直接管理各项政务。

但是,如果任命皇甫嵩的是冀州刺史,就更讲不通了。左车骑将军的具体品秩不详,但不会低于卫将军,也就是说论品秩皇甫嵩现在仅次于三公,高于九卿,更远高于郡太守,让他担任品秩与县令相同的州刺史,不大可能。

所以,史书的记载是正确的,刺史改州牧虽然是后来的事,但州牧毕竟是前朝就有的官职,作为特例,临时任命皇甫嵩担任此职也是合情合理的。

经过一番动荡后,冀州刺史部百废待兴,黄巾军余部还有零星活动,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领导,皇甫嵩以左车骑将军的身份兼任冀州牧,考虑的正是冀州刺史部的稳定和发展,这大概也正是几年后刺史改州牧的由头。

皇甫嵩能体恤士卒,每次行军安营,必须看到将士们的营帐立好以后他才休息,关心士兵的伙食,经常亲自品尝普通士兵的饭菜(军士皆食,尔乃尝饭)。

皇甫嵩是一员猛将,战场上对敌人不乏霹雳手段,但对部下他却很心软。有人因贪污受贿被查出来,皇甫嵩一律从轻发落,又给他钱物进行安置,让这些人很羞愧,有人因惭愧而自杀。担任冀州牧后,皇甫嵩把精力都用在了冀州地方的恢复和建设上,他奏请灵帝,请求免除冀州刺史部一年的田租,用来救济饥民,灵帝诏准。

冀州百姓感念皇甫嵩的恩德,作歌谣道:

“天下大乱啊城市变成了废墟,母亲不能保儿子啊妻子失去了丈夫,幸亏有了皇甫将军啊让我们再安居(天下大乱兮市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赖得皇甫兮复安居)。”

皇甫嵩的个人威望达到顶点,又手握重兵,一时威震天下。

数月后南阳郡的大捷传来,朱儁也得到了提拔,被任命为右车骑将军,但是没有封侯,也没有兼任州牧。

当初讨伐兵团的3位师长(中郎将)里,只有卢植混得惨,虽然没被治罪,却被一撸到底,成了一个闲人。皇甫嵩没有忘记战友,他上书灵帝,以卢植继任者的身份赞扬他的军事谋略,说自己之所以成功,都是沿用了卢植当初制订的作战方案(盛称植行师方略,嵩皆资用规谋)。在皇甫嵩的不懈努力下,卢植总算重新复出,被任命为议郎,相当于朝廷参事室参事。

曹操、公孙瓒、陶谦、孙坚、刘备等人,也都论功行赏,职务上得到了升迁,讨伐行动结束后纷纷走上了新的工作岗位。其中曹操被任命为济南国相,相当于郡太守;公孙瓒仍然在幽州带兵,先是骑都尉,后来升为中郎将;陶谦由幽州刺史改任议郎;孙坚仍在军队任职,暂时担任高级参谋一类的职务;刘备上面没人,虽有军功,却只得了个安喜县尉。

不得不说,朝廷军队在扑灭黄巾军的行动中显示出一定的战斗力,这与灵帝解除对党人的禁锢不无关系。

在这种情况下,对宦官的不满情绪在一部分人心里得到重燃,他们幻想经历了这一番变故,灵帝应该看清宦官的真面目,从而痛下决心推行政治革新。这种想法当然是天真的,因为他们并不知道现在能左右帝国走向的并不是灵帝的一句话,在各种权力之间,灵帝也得不断保持平衡,现在还无法打破宦官专权的局面。但有人已经等不及了,直接向宦官发起了挑战。

朱儁手下有个军官上书灵帝,痛陈朝政得失:

“臣听说,天下的灾祸不是来自外部,而是由内部产生。所以,虞舜先除四凶,然后任用16名贤人辅佐自己,说明恶人不除,真正的人才无法掌握权力(恶人不去,则善人无由进也)。”

“现在,张角起于赵、魏,黄巾军作乱六州,灾难源自眼前,祸患波及四海,臣等受命伐罪,从颍川郡开始,战无不克。臣认为,黄巾军虽然强大,并不是真正需要担心的。”

“臣之所恐惧的,是治理洪水却没有治理源头,结果越治理越泛滥、越严重(治水不自其源,末流弥增其广)。陛下仁德宽容,对很多事情下不了狠心,所以阉竖弄权,忠臣不进。张角被枭首,黄巾驯服,我更感到忧虑,为什么呢?”

“这是因为,邪恶的人和正直的人不能同时在朝中存在,就像冷冰和火炭不可能同时盛在一个容器里。邪恶的人会发现,正直的人将要成功之时就是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之际,势必花言巧语从中挑拨。”

“曾参很孝顺,但不断有人打他的小报告,就连他母亲对他都起了疑心;大街上没有虎,有3个人一口咬定有虎,大家就会相信真的有。陛下如果不能分辨真伪,忠臣义士恐怕还将死于杜邮!陛下应该效仿虞舜杀四凶,迅速铲平奸佞,那么人才将自进,凶恶将自息!”

可以说,这是一份极有见地、振聋发聩的上书。

黄巾起义虽然被扑灭了,但是这场起义为什么会发生?要不要总结点儿什么?要不要有所革新?上书的这个军官是一名护军司马,也就是个团级军官,但他显然很有头脑,看问题很深刻,他回答了上述的问题,认为黄巾起义完全是由宦官们造成的,黄巾起义平息后当务之急是除恶扬善,而且刻不容缓。

名将白起为秦昭王征战六国,在伊阕关大破魏韩联军,率兵攻陷楚国国都,长平之战更重创赵国主力,一生经历大小70余战没有败绩,堪称战神。

白起的巨大功勋也引起一些人的不快,深受秦昭王信任的国相范雎对白起很有意见。秦昭王发兵攻打赵国的邯郸,正赶上白起有病,不能走动。秦军失利,秦王又增发重兵支援,结果受到更大损失。无奈之下,秦王想让白起为将,白起经过分析后认为当时不宜出兵,秦昭王不听,另派他人统兵。

秦军又受挫,南面的楚国趁机派兵攻秦,秦军伤亡惨重。秦昭王强令白起出兵,白起这时仍病重,不能立即启程。3个月后,秦军从邯郸战败的消息传来,秦昭王迁怒于白起,命他即刻动身。白起只得带病上路,刚出发,行至杜邮,即今陕西省咸阳市的东北,范雎进谗,秦昭王派使者将白起赐死。

这份上书想说的是,像白起这样的将才随时都有,但奸佞之人也无时不在,有奸恶的人在,忠良的人就不会有好下场。忠良的人取得了功绩,奸恶的人就会惴惴不安,因为这将威胁到他们的地位,他们一定会反击。

可以说,后来的事正被他言中了。这个军官职位虽然不高,但出身显赫,在汉末的历史舞台上也不得不说。他的名字叫傅燮,凉州刺史部北地郡人,前太尉刘宽的学生,两次被举为孝廉,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灵帝看到了这份重要的上书,但不幸的是,宦官们随后也看到了。

中常侍赵忠看完傅燮的上书恨得牙痛,想方设法谄害傅燮(忠谮诉之),灵帝看过傅燮的上书也留下了深刻印象,他想起傅燮的话,这次没有治傅燮的罪,但傅燮因功本应授爵,最终没了下文。

好在这次上书给灵帝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他觉得傅燮是个人才,不久任命他为议郎。

还有一个人,也得罪了宦官,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这个人是王允,作为豫州刺史,王允积极配合朝廷军队对黄巾军的讨伐,一次破敌后打扫战场,王允意外得到一封信。这封信是张让的一名手下写的,内容是如何与黄巾军相联通,王允看后,十分生气,直接呈报给了朝廷。灵帝看后大怒,当时就把张让叫来,一顿训斥。

张让吓坏了,赶紧叩头请罪。

骂也骂了,气也出了,结果竟然不了了之(竟亦不能罪也)。

灵帝就是这样一个混蛋领导,别人一片忠心,字字句句都是忠言,你爱听就听,不爱听最少也替别人保个密吧。灵帝这么做,等于把王允给卖了。张让自然对王允恨得牙痛,非出这口气不可,而且一个时辰都不能等!

张让指使人找个理由控告王允,王允下狱。

但还没等审问,遇到灵帝下诏大赦天下,王允不仅出狱,还重任刺史,这下把张让气坏了。一般来说,遇到朝廷大赦,前面的账就一笔勾销了,但张让不管,还没等10天,又以其他罪名把王允逮捕(旬日间,复以它罪被捕)。落到宦官手里,不死也得剥层皮,杨赐不想让王允受辱,派人到狱中对王允说:

“你得罪张让,一月之内两次被捕,凶多吉少,请仔细思量(凶慝难量,幸为深计)!”

话说得有些隐晦,意思是要想不受辱,只有自裁。还有人把毒药都给王允准备好了,流着泪送进去(流涕奉药而进之)。这个案子连杨老师都没办法了,看来只剩一死,换成一般人,这时候也就绝望了,一仰脖,“咕嘟”一声药下肚,来个英勇就义。

可王允不是一般人,对劝他的人厉声道:

“我是人臣,获罪于君,要死也应该以公开形式当街斩首(当伏大辟以谢天下),怎能自己求死?”

王允最后没死,大将军何进亲自出面救他。何进与杨赐、袁隗联名上疏求情,灵帝总算给面子,张让也无法再固请,王允最终按照低死罪一等被判刑,好歹保住了一条命。

王允被释放,他很感激何进,后来到何进手下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