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十有四年,姜国内乱纷起,佞臣肆意弄权,皇帝昏聩不明,后妃亦染指朝政,致使民不聊生。和熙帝祁雍之长女清河公主,以飞鸽传书密信至母国,祈望母国能伸出援手,助她之子登上姜国帝位。此事实属重大,大岳朝堂之上为此争论纷纷。有大臣建言,施以援助可换百年平和;亦有大臣奏请,趁此时机推翻姜国,以拓展大岳之山河版图……
时维四月,微风轻拂,盛京城内一片繁华之象。然四月仍留冬日余寒,诸多百姓尚未尽脱冬袄。街头叫卖之声此起彼伏,相较之下,更衬出姜国彼时之狼狈。
于揽月楼天字号包房内,几位身着华丽服饰、观之似达官显贵的公子,正热烈商讨某事。
“柏然表兄,依你之见,孤这解决方案如何?”言者乃一年约二十之锦衣男子,浑身贵气尽显,此刻正一脸郑重地望向其表兄,即承恩公府世子爷赵柏然。
“太子殿下之方案,说好亦可,言不佳亦无不可。”赵柏然神色淡定,轻拿起桌案上之茶盏,浅抿一口,“嗯~此茶当是今年新茶吧?滋味着实不错,太子殿下不妨一试?”
太子祁宸轩抬眸,深深瞥了赵柏然一眼,似有所悟。
“若将往年旧茶更替为新茶,虽说起来似稍简易,然制作工艺繁杂非常,颇为耗费人力与财力。”
祁宸轩揭开茶盖,将茶盏端于手中轻轻晃动,继而闻了闻茶水,方将茶盖合上。
赵柏然见状,毫无仪态地翻了个大白眼,随即将茶盏中茶水一饮而尽。
“又无需殿下亲自动手,寻那能工巧匠即可。若是技艺精湛者,诏其入府为殿下炮制新茶;若手艺不佳,殿下不闻不问便是,又怎会与殿下相干?”
祁宸轩稍作停顿,低头沉思,并无异样,末了只是微微颔首,不置可否。
“此等耗费财银之事,莫非表兄你来解决?”身旁一位年纪稍轻、身着深色锦衣之男子,开口打断二人之间的周旋。
“恒表弟,你可真是讨人嫌。”
赵柏然轻叹一声,似极为嫌弃之态,然细察之下,却又能窥见其中一丝遗憾。
祁宸轩依旧紧闭双唇,未作回应,仍作思索之状。
“皇祖父素爱茶道,听闻柏然表兄家中藏有一绝妙好茶,只是不知……”
祁宸恒话未说全,却留予人无尽遐想。此言一出,赵柏然心中猛地一紧,这小子怎会知晓?莫不是家中……
太子祁宸轩亦意味深长地看向赵柏然。赵柏然见状,脑中飞速运转。
“罢了,真是上辈子欠你们的。不过,这忙我可不能白帮!”
赵柏然直直凝视着太子,静候其开口递梯。
“你但说无妨。”
直至此刻,祁宸轩方才恍然,所谓新茶旧茶,不过是铺垫罢了。
“听闻赵侧妃身子欠安,还望太子恩准家中母亲前去探望,以解母亲多日来担忧之情。”
赵柏然所言虽隐晦,然祁宸轩兄弟二人何等聪慧,岂会听不出弦外之音。此前赵侧妃不慎小产,诸多证据皆指向太子妃,可赵家深知出身福建龚氏大族之太子妃,行事怎会留下这般多把柄,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难以消除。
“那是自然,赵侧妃自小产之后便郁郁寡欢,孤亦是忧心忡忡。若有大舅母前去探望,想来赵侧妃定会欢喜非常。”
太子话音方落,赵柏然难掩欣喜之色,称即刻归家报喜,便匆匆离去。
赵柏然并未走远,在关门之际,眸色一沉再沉,心中酸涩之意难抑。
包房内,祁宸恒轻笑出声,意味深长地看着祁宸轩,不禁摇头。
“你若有话,不妨直说,如此惺惺作态,实在令人作呕。自幼孤便厌恶你这副模样。”
祁宸轩嫌恶地看向祁宸恒,目光如刃,似要将方才之不满,通通刺向他身。
“大兄啊大兄,此等好茶难得,莫要因小失大。”
祁宸轩闻听此言,拍案而起。
“放肆!你如今不过是个光头皇子,竟敢在此与孤争辩?”
祁宸恒听闻,却并不恼怒,依旧笑意盈盈。
“大兄,赵侧妃怎会无故小产?龚氏士族悉心培养的嫡长女,又怎会留下把柄?我这光头皇子,倒要瞧瞧大兄如何与外祖一家对峙。”
祁宸轩气得冷笑,看傻子般看着祁宸恒。
“多说无益,孤不屑与你这蠢货多作解释。”
未等祁宸恒回应,祁宸轩便拂袖而去,丝毫未察觉身后之人表情渐趋失控。
祁宸恒紧握双拳,手上青筋暴起。他念及这几年皇室对承恩公府的打压清算,母后于后宫的身不由己,自觉能做之事尚少。不过……
祁宸恒似忆起某事,瞬间释然。好在尚有二人能与父皇、大兄分庭抗礼,最好能将这皇朝的弊病统统根除。
揽月楼那日的不快,或是几人的心思算计,并未妨碍那封好茶被送至太上皇所居之梅坞。
太上皇看着眼前东拉西扯的太子,手上不停捻着佛珠,强压心中不耐。
“皇祖父,孙儿还备下些许礼物,欲亲手送与阿妹,不知阿妹此刻可在?”
此言一出,仿若一记闷雷,屋内伺候之人皆险些失态。这太子怎如此不知好歹,偏要提及太上皇之逆鳞,那可是他的心尖宠。
“太子莫不是觉着,朕会亏待了九珍?你大可放心,九珍之吃穿用度,只会比你优渥,断不会差于你。”
太上皇面色如常,将手中佛珠绕于掌心,眼神锐利如久居山林却年迈的猛虎,为护幼崽而亮出爪牙,似随时准备将敌人一击毙命。
“皇祖父,孙儿绝无此意,还望您莫要怪罪,只是实在想念阿妹……”
太子话未说完,便被太上皇抬手打断。
“轩儿,朕乏了,你且退下吧。”言罢,还不忘意味深长地深深看了祁宸轩一眼。
这一眼,令祁宸轩再不敢进言,只得乖乖退出梅坞,甚至心有不甘地凝视着梅坞紧闭的大门。
当然,他亦未留意到,梅坞内高阁之上,有一人正紧紧注视着这一切。
太子驾临梅坞,且获太上皇允准入内之事,如平地惊雷,瞬间在前朝后宫引发轩然大波。须知,太上皇多年来,除了那位神秘的九珍嫡公主,对旁人皆不屑一顾,更勿论有人能踏入梅坞半步。
当有人问及祁宸轩此事,他并不作答,任由众人胡乱猜测。他想着,如此猜测只会让自己的名声威望愈发稳固,何必解释。当然,他亦不知,正是这份自傲,令他日后作茧自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