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万隆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特别重视收集情报,也多次根据情报搞暗杀。
可那些替他收集情报和执行暗杀的人多是江湖出身,而万隆帝耻于把自己调动江湖的事告诉群臣,因此,那些人至今依然不为人所知。比如红花会的夜氏姐妹。为了掩盖红花会,他还说那些事都是太监干的。
以前当太子,搞情报、搞刺杀,都是偷偷摸摸的。可现在当了皇帝,似乎就没必要再那么隐晦。在保留红花会精锐的同时,要增加一支“光明正大”的情报队伍,这时赵恬就盯上了不良人。
赵恬要求,把不良人从兵部抽离出来。
所谓“不良”,字面上就是“不好”的意思。当初唐朝录用不良人时,也用过一些所谓“有恶迹者”。梁朝也是如此。
同样是犯罪,有的罪犯可恨,有的罪犯不可恨,甚至被人同情。
比如童引的队伍里就有这样一个人,他曾经当过兵,复原后耕地为生,是个良民。忽有一年,受官府征召服徭役。在服徭役期间,民团都尉跟大家要钱,若是不给,就安排去干最苦最累的活。
大家无奈,都给民团都尉送钱,唯他不送,被民团都尉针对,时常辱骂,并惩罚他多干活,少吃饭。有一次他被骂急了,给那民团都尉一顿老拳,打掉三颗牙。
殴打上官,这还了得?投入监狱。赵恬就把这样的人揪出来,送到不良人的队伍里。而童引手下的这个人,就是前些时丢失弩机的曹豹。
“果然,不良人还是从兵部抽离出来,以后我们直接听命于内侍省。”南市不良帅童引,去兵部开会归来,站在班房大厅里,掐着腰对大家说。
南市不良人一共有百十来号,可有品秩的只有三十人。按照兵部的级别,童引只是一个卅夫长,八品。
兵部的低级品秩,若是复原,通常就没了。可他们这样被皇帝抽离,就保留了品级,为此大家还是蛮高兴的。
曹豹眨眨眼道:“童头儿,内侍省里不都是太监吗?”
曹豹开了一个头,众人纷纷发言:
“童头儿,能不能跟上面说说,换个衙门?”
“给内侍省办事多不好听啊,别人还以为我们是太监呢。”
“哎呀,童头儿,我们不是也要去挨一刀吧?那我可不干,我还打算给小菜花赎身呢。”
“都废什么话!”童引吼道:“谁告诉你们中官都是阉人?让你们多买几本书看,你们都把钱扔窑子里去了!”
“哈哈哈”一群人无耻地笑着。
“好了,大家别笑了。”童引摆了摆手,正色道:“内侍监说,要从我和鲍安之间选一个来当不良都尉。那可是五品官。兄弟们,肯不肯帮我?”
梁朝的品秩与唐朝不同,唐朝每一品分四级,比如正五品上、正五品下,从五品上,从五品下,而梁朝只有正、从两级。而且梁朝的官普遍比唐朝高一级,比如唐朝六部侍郎是四品,而梁朝六部侍郎是三品。
童引这种八品官,在唐朝通常能带二百人的队伍,可在梁朝就显得虚高一些,只带一个卅队,和一些编外人员。
唐朝虚职很多,梁朝也不少,比如“民团都尉”。听起来好大个官,其实那只是一个称呼。重点在“民团”二字上。
只要挂上“民团”二字,那就不是正规军。而民团都尉,或许是一个九品班头,或许是从九品的副班头来担任,归当地县令管。
“……北县不良帅鲍安,是我好友。这次与他竞争,咱们之间有君子之约,不玩那些下三滥的手段,面对内侍省发下来的十桩案子,我们要凭真本事去办。一个月为期,谁办得多,谁来当这个不良都尉。而原来的队伍里,会选出一人来当不良帅。”童引颇显兴奋地说。
曹豹皱眉道:“头儿,你真的把鲍安当朋友?”
童引板起脸道:“这叫什么话?”
曹豹站起来,看了看大家,又看向童引:“要我说,你是孟家姑爷,还是让你家老丈人去找内侍省那太监走走后门吧。”
“是啊,头儿,有这关系不用,等什么呢?”
众人起哄,都让童引去走后门。
童引不耐烦道:“去去去,你们别引我走邪路。我童引是什么人,你们还不清楚吗?我来不良人,就是想干出点成绩,否则我干脆去承福坊当个乖女婿算了。”
……
就说苏瓶是一个闲不住的人,试婚刚过一轮,他就跑了出去,说什么也不在家待着。而这八天,尝试着与梅郡主玩耍,发现郡主真是一条酸脸的吉娃娃,难怪她没有朋友。
玩什么都输不起的那种。下棋输了,撂脸子;打牌输了,撂脸子;蹴鞠输了,撂脸子;弹球输了,撂脸子;斗蛐蛐输了,把蛐蛐笼子一摔,踩扁。
用苏瓶的话说: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虽然郡主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甚至努力去改,可她坚持不了多久,还是会原形毕露。
她发现苏瓶故意让着她,她更加恼火。不许让,结果输了,继续恼火。
她恼于自己的笨拙,却不想着苏瓶是高于常人。不过后来她似乎是意识到这一点,于是又高兴起来。
可等她缓过味来,苏瓶已经骑马走了,去刑部上班。
“宝玉啊,你不留在郡主府里试婚,跑来刑部干什么?我已经考虑过了,等你和郡主成婚,就是从二品的郡马爷。虽然爵位不是官职,但毕竟品级高嘛。若你还在我手下效力,那你说,以后你来见我,是你听我的,还是我听你的?”薛庞略显尴尬地笑了笑:“所以我决定,还是免除你的督办职务,以后就不用辛苦办案了。当然喽,你的关系还在刑部,你不是还有御史之职嘛。专心做御史,也很不错嘛。”
嘚,职务没了。
御史,是个什么官儿呢?在苏瓶看来,那就是一群喷子。有的御史是官场的清流,有的则是泥石流。而且他们有《大梁律》保护,高祖皇帝赵略钦定的一条:不杀言官。结果这帮御史就更嚣张了。
看什么不顺眼,就给皇帝写折子,抨击这,抨击那。看皇帝不顺眼,也要抨击。当然,抨击皇帝是要承受代价的。不杀汝,不代表不打汝。
苏瓶曾去过御史房,那里是存放御史文卷的地方。每次大朝,都有很多御史上朝,下了朝就要写文章,对当日朝堂上的事发表一番评论。
很多文章,其实并没有说到事物的本质上,多是些情绪的宣泄。他们的情绪,偶尔会影响到皇帝,皇帝就会下旨干涉。真是让那些当值的官员烦不胜烦。
不过御史里也有能人,他们能洞察问题的关键,办一些正事。
比如某些官员贪污腐化,御史们收集证据,直接告到皇帝那里。又比如发现社会上的一些不正之风,告到皇帝那里。这就很有正面意义。
允许御史的存在,也算是给皇帝保留一条言道。开明的皇帝,通常不会阻塞言道。虽然这帮御史有时把皇帝气得鼻孔生烟。
“这下好了,以后我也要当一个喷子。”
苏瓶嘀咕了一句,情绪不高地走到刀吏班房门口。见到一群慵懒的,无所事事的刀吏,或倒或斜,呆在班房里。
梅染不与他们同流合污,一个人趴在刑部大厅的窗口,看外面的树木飞鸟。梅染吹口哨,竟把一只黄雀呼唤过来,落到她的手上。
“喂,别逗鸟了,跟我走。”
“去哪?”
“作为刑部监察御史,本御史要去了解一下,刑部在查案件的具体情况。”
梅染站了起来:“你一定要去干这种讨人嫌的事吗?”
苏瓶耸了耸肩,指着刀吏班房道:“不然呢?像他们一样闲着?”
现在苏瓶的工作,有点像后世的某局督察。有权管理,大小毛病都归他管,但又不是那种能决定升降职的正职局座。最是吃力不讨好的工种。
不过苏瓶与那些科举出身的御史不一样。他本来就是一名督捕,而且办过一些大案。他去检查的时候,其他督捕不把他当外行看,甚至还会讨论一下案情。
而苏瓶并不是来找毛病的,他是来“发掘商机”的。
若这案子能捞钱,他就参合进来。若不能捞钱,他就夸赞那名督捕,说:这案子你办得很好,你的工作态度是正确的,你的工作方法是巧妙的,你的工作能力是优秀的,那我就不参合了。
梅染小刀吏,成天跟着苏瓶到处乱晃,这一日就晃到南市。因为苏瓶发现了巨大商机。
刑部在查一个已经被免职的官员。当年他贪污七千两,案发被捕,但因其有过救驾之功,天德皇帝免了他的牢狱之刑。可现在刑部高度怀疑,说他贪的不止七千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