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连生眨巴眨巴眼，并未意外。
他受邢周的委托带过方云，昨天晚上才上了一台骨折切开复位外固定支架外固定术，被生动地上了一课。
上课的人是方云，安排课的人是邢周。
当然，郑连生是能理解邢周的选择的，邢周本就是粤山大学附属第五医院的硕士，属于很欣赏才华的那种人，虽然与他是竞争者，但是邢周从来不是拿他郑连生当作主要竞争对象。
提前考主治，那是全省去考的。进科室里后，也是凭借实力碾压，从来没耍过手段，郑连生佩服……
郑连生下下手位，方云旁边的彭勇目光闪烁了一下。
这龙县人民医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单位啊？
要来竞聘，自然不可能完全不作准备，他有着相对优渥的实习和学习的资源，那就是进到湘南大学附属医院的骨科去实习。
在那里，因为他的好学和虚心，也是跟过总住院打好了关系，上过一些急诊手术。可即便是那里的总住院带教老师，甚至是主治老师，也未必敢说自己能够复位得这么好。
让郑连生记忆最深刻的一次，就是总住院老师对他认真地解释功能复位和解剖复位在临床中的应用。
其实就是在说，功能复位就已经不错了，完美的解剖复位是很难实现的。
嗯，彭勇信了。
现在看了看方云，让他世界观稍微冲击了一下，这很难吗……
彭勇接着看到，自己对面的张青阳扭了扭肩膀，也不知道是不是哪里有点难受。
郑连生直勾勾地看向了稍微呆滞了一下的舒啸山，大概意思就是，舒主任，这么好的复位摆在你面前，你难道还不固定吗？
舒啸山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因此只是十多秒的工夫，就反应了过来。喊器械护士：“荣颜，把钢板给我，给个九孔的先试试。”
钢板带孔，一般选择骨折线上下至少四孔以上的，一边至少要打三颗螺钉。
荣颜是除了谢兰兰之外的骨科专科护士，在谢兰兰来之前，她是唯独的一个，如今早已经结婚生子。她自是知道今天手术台上的情况，就笑了笑说：“舒主任的团队越来越厉害了。”
“今天两台手术，都进行得好顺利啊。”
这是拍马屁，但是舒啸山却根本没工夫理会谢兰兰。把钢板大概比划了一下，九孔的正好合适，就直接吩咐：“小方你不要卸力。”
“荣颜，拿公式过来！”舒啸山立刻吩咐。
公式是打螺钉必备的，还要测深，最后才把螺钉固定进去。复位好后，一般先上下各固定一颗。
其实更加保险的做法就是，刚刚方云复位好后，大家都撤出去来个C臂透视。但是，一般情况下，C臂透视是在看不到骨折线和骨折复位的情况下，才透。
现在方云复位的这个情况，再加上他暴露得很清晰，完全可以先固定起来，然后再透。
……
两分钟后。
上下各一颗螺钉上毕，骨折断端彻底被固定起来，方云也同时稍微卸力。
舒啸山大手一挥：“巡回，帮忙透一个。”
“好的舒主任。”巡回护士心里满心只想着下班了，因此格外配合。
大家都知道，骨科的手术，难点就是在复位，有些骨折的复位，透个几十次，搞一两个小时，两三个小时，都不过分。
这也是最拖延时间的地方，打螺钉，谁不会呢？
大家集中在了隔离室，透视很快，结果很快就呈现在了众人的面前。骨折线对位得极好，隐隐可见，正位上看，没有侧方移位。
“再透一个侧位片。”舒啸山相当谨慎，现在手术流程进行得很快，没有必要为了节省时间而冒风险。
巡回护士屁颠颠跑进去把C臂推动了九十度再回来。
正位片看侧方移位，侧位片看前后移位。
侧方、前后都没有移位，那么就是对位得极好。
C臂透视结果在C臂显示屏中一出来。
瞬间，大家就都知道了结果。
郑连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邢周给他安排的课，被他巧妙地安排在了舒啸山身上，结果相当不错啊。
舒啸山再次仔细核查了正位与侧位平片，没有问题。
便稍稍闭上了双目，道：“可以了，把C臂机推走，我们准备上钢板了，开一根负压引流管，患者的伤口很大，得做好引流。”
血液是细菌最好的培养基，如果伤口内的血液不能充分引流的话，感染的几率会增大一些。
巡回护士马上照做。
有了第一颗固定螺钉，再上后面的螺钉，其实就是重复加固了，并没有难度，舒啸山直接丢给了郑连生，这种操作，丢给舒岩安他都放心。
看着六颗螺钉一一固定到位，舒啸山就脱手套和洗手衣开始下台了。
只是，在下台之前，舒啸山看了一眼方云。
开口道：“郑连生，你带人关闭切口，小心盯着他们缝合啊。”
意思不言而喻。
郑连生点头。
舒啸山都往前走了两步，然后才回头，说：“小方，你先下台吧。”
听到这话，彭勇的股四头肌僵硬了一下，然后就连张青阳的眉头也是稍稍一皱。
舒啸山单独找方云，于他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但是想到自己现在的实力和关系，他觉得自己与方云比，不可能输，也就不多说什么，老老实实地开始表演自己刚学到的缝合技术。
然后一路缝合下来，都没听到郑连生逼逼，张青阳也是内心颇为满意自己的学习收获。
舒啸山出的操作考题是缝合……
方云一路跟着舒啸山来到了手术室里的一间休息室，以前他也跟舒啸山来过，但是估计这一次会比较正式些。
方云一路都在舒缓呼吸，慢慢平复心境。
进了里面，里面的陈设依旧很简陋，就一个凳子，还有几张椅子。然后满是烟蒂和槟榔渣。这间休息室是在负0.5层。
舒啸山则很直接地问：“方云，你最近是不是跟过胡主任啊？”
舒啸山如此直白，并且杀到了最核心处，让方云微微一惊：“舒主任，这周末的时候，邢哥叫我跟胡主任出去学习过。”
表面上是这样的，方云没说邢周问他的，他到底与胡主任有没有关系的事情。
舒啸山抿了抿嘴，感慨道：“我就知道。”
“你刚刚复位的最后一步，是借助了肌肉纤维被你牵引拉伸之后产生的反弹力而自然而然归位的。这种操作，整个龙县，除了胡主任之外，再找不到第二人。”
“王先升不会，何永山不会，我也不会。”舒啸山的语气低沉，目光复杂地看向方云。
方云心里有点震惊舒啸山的眼力，竟然知道这个技能的来源。
不过，这自然为难不到方云的：“舒主任，我之前规培的医院是常市第一人民医院，我的带教老师有详细地讲过复位的技巧。而且我的带教老师是病区主任，张主任。”
“张主任是湘南大学附属医院的博士，也请过湘南大学附属医院的教授下去做过手术，讲过课。我只是学了点皮毛。”
说这话时，方云是看到了舒啸山的面皮抖动的，但是，他说的全是实话啊。根本就不怕舒啸山去查问，而且就算是问到了张主任，张主任也会助自己一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