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这些个人不是像来逛窑子的,您说是不是,马爷,哪有这么叫姑娘的。”老鸨儿在马德升面前添油加醋地说着。
马德升歪倚在榻上抽了一口鸦片烟,旁边的白姐儿装模做样地用挑子拨弄着上好的福寿膏。马姑娘做在旁边一张太师椅上,若有所思:“哥,你说佟智恒怎么也和她扯一块,也不嫌这下九流的脏了身。”马德升用手冲她摆摆,示意她闭嘴,马姑娘识得时务的住了嘴。马德升略一思索,心里掂量了几下,居然冲马姑娘使了个眼色,马姑娘立马站起来,你不情我不愿地发起了脾气:“做什么,这贱货的事我为什么不能听?以前仗着自己摸样好兜里有银子,得瑟得很,不得不在她面前伏小做低,够屈得慌。这还不允许我听听她出洋相了,奇了怪了。”马德升冲她吼道:“回你房去!”马姑娘嘟哝着自己的凸嘴,也是你不情我不愿地回了跨出了门,临了还用花瓶底狠狠地踢了一脚门槛。马德升气得她犯了忌讳,但又是自己妹妹,不好发作:“吃饱了撑的,像乌骨鸡似的尽跟自己斗,越大脾气越不好,早点许个人嫁了。自己看上佟智鑫,人家也不要她,天天没事吃干醋。”白姐儿媚笑一声,然后用手绢子擦了擦马德升的嘴:“你瞧瞧你,唾沫星子飞了一嘴,哪还有个爷的样子。”一旁的鸨儿早就见怪不怪,一声不响,又不敢提醒。马德升被逗笑了,于是放下烟枪,没来由地往白姐儿身上捏了一把,白姐儿笑得更凶了。马德升突然想起还有个碍事的老太婆回话,于是又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经地说道:“你且回吧,这事我知道了,赶明我亲自仔细盘问。不过,这姓葛促狭鬼交了黄金,也是我们的主顾,你尽量找理由让他花钱,花的越多越好,务必把他家底盘实了,千万别让这棵摇钱树跑了。我的话你听仔细了吗?”
老鸨点头称是,如同捣蒜,之后又深深鞠躬。马德升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于是从腰间掏出一串钥匙,拍了拍手,李德深卑躬屈膝地走了进来。马德升把钥匙仍在地上,毫不客气地说:“从库房拿两匹洋缎子来,也罢,你打开房门让这姐儿自己挑两匹,回家让她裁衣裳。”李德深默默地拾起钥匙后,鸨儿欢天喜地地跟着李德深往库房走,嘴上话多的絮絮叨叨,有些烦人,多半是夸耀奉承之词。李德深此时希望自己是个聋子,只得假意逢迎道:“这绘春楼要是没了您喽,可一定关门大吉!”老鸨得意至极,此时也把讽刺当恭维,毒药当补药,于是更加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
翌日,马德升悠悠地跑到绘春楼,大摇大摆地上了月如的房间。他冒冒失失地闯了进去,只见葛将军一人倚在烟塌上,眯着眼,月如在一旁剥葡萄。右太阳穴突然感觉冰冷的被什么一顶,只见一个男子用枪抵着他,他便觉得心里突然一惊,抖抖索索得没了主意,刚才的威风劲都化作了乌有。葛将军用带有广东口音的普通话说道:“来做什么的?”马德升连忙跪下,百般讨好:“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来看看爷有什么需要,爷大人大德,不要跟我一般见识。”葛将军冷笑了一声:“没有我的命令也没有邀请就擅闯,谁知道你心里有什么鬼。我葛某人行伍出身,时时刻刻有人要我的命,你如今不说个所以然来,放了你,不是给自己留个心腹大患。”马德升吓得面如土色,不由得开始磕头,挤出一个勉强的笑脸:“爷,您甭计较,小的是马德升,这绘春楼的老板。月如,还不替我说句话,告诉这位爷,我不是什么歹人。”月如有些不想开口,但葛将军问起,她也只好慢吞吞地答着:“是,他是这儿的老板,姓马。”葛将军冷笑一声:“你是老板?”马德升点点头:“爷,您先把枪放下,放下咱有话说话。”葛将军做了个手势,拿枪的男子默默退下。葛将军指了指月如:“我要赎她,你开个价。”马德升心里不悦,脑子也不拐弯:“这不行,咱这还指着这姑娘赚钱。”葛将军使了个眼色,那人又用枪抵住马德升。葛将军拿起一串水晶葡萄往马德升脸上砸,恶狠狠地说:“你是要摇钱树还是要命,你自己看着办。你现在就叫那老鸨子把卖身契拿来,我该多少出多少,晚了一个时辰就价格减半。甭说你这绘春楼,我要是在这儿杀了你,别人嫌晦气,你几个月开不了张。你合计合计,都是买卖人。我们都是当兵的。要在你这儿杀不了你,杀了别人,你也开不了张,不是么?”马德升吓得腿都软了,于是匍匐着到葛将军腿前,抓着他的袍子,不住地磕头:“爷,你可怜可怜我,我上有老,下有小。”葛将军一脸厌恶,自己掏出把手枪指着他,毫不客气地说:“战场上的敌人都有老,都有小,你别说惨,我们战场上见多了。”然后用脚踢开马德升,“我说什么,你照做就是了,说那么多,有用么?我在这儿,花了不少,再花一笔也花得起。”一边又指着另一人说:“你找老鸨,把卖身契找来,我们就两清了。”马德升点头诺诺不敢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