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汉中路堵截过来的日军和退却的中国军队刚接上火,跟着军队一起撤退的百姓就炸锅了,蚂蚁般密密麻麻的四处逃跑,日军的子弹就像一把巨大的镰刀,每一次挥出,毫无军事经验的百姓就像麦子般被收割,成片成片倒下,四处飞溅的滚烫血浆转瞬间就将路边的积雪融化。
枪声一响,几分钟前还是拥挤不堪的大路上很快就没有了人,所有人都挤到了路边,这就苦了那些老人和小孩,被恐慌人群踩踏致死无数。
双方刚一交战,许轻醉就和一群人钻进一个巷口,想要远离交火地点,刚跑出不远,一队小鬼子迎面而来,人群早已被见人就杀的鬼子吓破胆,立即朝四通八达的巷子里散开,很多家庭被玩命逃跑的人群冲击的四分五散,到处都有嘶声呼喊孩子不愿意离开的父母亲,鬼子见一个杀一个,巷子里很快就布满了尸体。
一个二十四五岁长相秀丽的女子,怀里抱着一个婴儿,站在墙角撕心裂肺的呼叫刚才还拉着她衣襟逃跑的儿子,看着不远处紧逼而来的日军,她不知道是该离开还是在这里等候儿子来找她。
看见在墙角进退维谷的女子,两个见人就杀的鬼子狞笑着互望一眼,上去劈手夺下婴儿扔在地上,强行拖她进入一家民院,院间里有一个刚死去老人。
女子拼命挣扎,和鬼子厮打,大声喊救命,很快就被按在地上。
忽然“啪啪”两声枪响,两个鬼子眉心中枪倒下,许轻醉怀里抱着那个婴儿,右手持枪,一个五六岁的男孩紧牵着他的衣襟,他把婴儿塞给披头散发的女子:“不要在这里停留,快走。”
女子就像在噩梦里惊醒,把两个毫发无损的孩子拥在怀里,又看看两个死在身边的鬼子,她跪在地上给恩人磕头。
“大姐,带着孩子快走。”许轻醉伸手去拉女子。
“大兄弟,我们娘仨跟你走成吗?求求你......”女子跪着不起,央求。
“不行,大姐,我去的地方更危险,你和孩子去不了,我要去救我的妻子,只能帮你到这了,快带孩子去外国人安置的安全区。”许轻醉说着朝安全区方向一指,把一盒饼干塞给小男孩,把一包肉干塞到那个咯咯笑婴儿的怀里,转身朝反方向奔去。
“大兄弟,我记住你的大恩。”那女子大声叫道,然后带着孩子顺着许轻醉指的方向跑去。
许轻醉仗着路熟走小路向南疾驰,到处都是无头苍蝇般的难民,现在到处都有日本兵,无头苍蝇般的人们不知道那里才是安全的。
又向前跑了一里多路,经过一家门口,许轻醉听见从屋里传来女人的尖叫、哀求声和孩子的哭声,以及几个讲日语男人放荡的笑声,接着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女人就像是疯了一般传出撕打声。
许轻醉顺着门缝往里看,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倒在门口,手里还拿着铁锹,他的胸部中枪。
许轻醉轻轻推开门,走到二道门,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死在门后,手里握着一把镰刀。
堂屋中间躺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手里握着菜刀,他脖子被刺刀捅穿,躺着的地面被血染红,瞪大眼睛还没断气,一双无助的眼睛盯着从里屋传来的厮打声。
许轻醉双手持枪,在里屋门口一个四五岁的女孩趴在地上,后背血浆直冒,屋里五个鬼子按着一个女人,在撕衣服。
一个面朝门的鬼子忽见有人,慌忙去抓靠在床上的枪,许轻醉一枪击中其眉心,连续两枪又打爆两个日军的头,另外两个日军借助同伴尸体的掩护拿到了枪,还没拉响枪栓,就被两颗子弹击中,一个人的眼窝中枪,后脑勺被掀开,另一个右胸中枪,在地上装死。
那个女人吓得躲在床角抱着双膝发抖。
许轻醉上前,手枪顶住那个装死鬼子的脑袋,一枪轰爆。
“大姐,快离开这里。”许轻醉不忍这一家人的遭遇,他迅速从几个鬼子身上搜集手雷装好,对妇人说完转身出门,经过堂屋里伸手把已死少年瞪大的眼睛抹上,一咬牙出了院门,身后才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叫声。
在中央路和中山北路交叉口的地方,许轻醉遇见一支保护伤兵的小股部队,领头那个人一脸凶残,怀里抱着一把轻机枪在前开路,正是楚二狗,在他身后是一群或拄拐杖,或互相搀扶的伤兵,和身穿白大褂的医务人员。
见到迎面而来,双手拎枪,浑身是血的许轻醉,楚二狗大叫:“长官。”
许轻醉欣喜上前:“二狗,所有人都出来了吗?”
楚二狗脸上的狰狞消失,被无耐替代,这个汉子瞬间有点哽咽:“能走的都出来了,重伤的只能留下,没办法。”
许轻醉黯然,过了几秒问道:“你们怎么就这点人?”
楚二狗道:“我们没等来撤退的指示,反而在凌晨三点接到驰援光华门的命令,长官只留下我和大胆带一个班的弟兄保护伤员,他带着所有弟兄驰援光华门去了。
“很快,我们就听退下来的部队说,所有城门相继被攻破后,鬼子进城后无论大人小孩见人就杀,于是我和大胆就擅作主张,不能死等撤退的命令,得带着伤兵先走。”
“重伤的走不了,让我们带着能走的走,给他们留枪。没办法,只能给他们留下武器。我在前面开路,大胆断后,这一路上遇到几次三五成群的小鬼子打了几仗,有惊无险到了这里。”
许轻醉点头,看来这些伤兵是被上峰主动忽视了,这一路上他就没有遇见什么伤兵,应该是城里所有伤兵都被有意忽视了。
同时他敬佩楚二狗和刘大胆的决定,就鬼子的凶残程度,伤兵留在医院里只能是等死。
楚二狗:“长官,您怎么不往北朝下关码头走,反而南下?”
许轻醉道:“我去过下关码头,那里已经成一锅粥了,你们伤兵去了也不可能有船渡河,就算你们在江边等,也得几天后才能轮到你们渡江,那时日本人早就赶到了。我不放心你们,所以赶来给你们报信,不要往下关码头去了。”
听说下关码头无法撤退了,楚二狗顿时焦急起来:“这怎么办?”
许轻醉沉思几秒:“要不往浦口方向走,只能去那里碰碰运气,反正下关码头是不要去了。”
楚二狗道:“行,就听您的。”楚二狗一直佩服许轻醉,见他不顾自身安慰前来报信,更是感动,当场就决定前往浦口。
“二狗,医务人员都来了吗?”许轻醉在人群里寻找郭新云,但人很多,一下子找不到。
“医务人员里只有一人没来,剩下的都来了。”楚二狗说道,“一个女护士留下了,说要等男朋友去接她。我们劝她一起走,她死活不肯,说她男朋友一定会去接她,如果她随我们走了,而她男朋友却去了怎么办。我们拗不过她,只能让她留下。”
许轻醉内心咯噔一下子,那天晚上他对郭新云说了,一定要在学校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