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张予安吐出一口浊气,离开了治安署阳台下面的阴影区,走进了阳光之中。
五月的太阳已经非常刺眼了,张予安抬手遮了遮眼睛,但意外的是他的眼睛并没有因为突然进入强光环境感到不适。
于是张予安把手放下,但就在放手的刹那,他整个人却蓦然僵住。
“那,那是......”
他看到了太阳......
和印象中大相径庭的太阳!
在通常的认知中,太阳是一个大火球,内部在不断进行核反应,张予安却在无尽的焰流与火海深处,看到了......
一团泥巴?
张予安无法确定那是不是泥巴,只能说它看上去和泥巴一模一样,潦草无比,上面甚至还残留着手指印,就像......
就像顽皮的孩子团出来的泥巴团......
“嘶!”
张予安倒吸冷气,被这一幕惊得心跳一停。
他骇然地收回目光,可这个举动丝毫没能安抚他受惊的心,因为......他在城市的上空,看到了浓浓的污秽。
黑气与血光杂糅成令人心悸的污秽,封锁了整个城市。
不,封锁了整个世界......
这些黑气与血光宛如诅咒,是从大地的缝隙中渗透出来的,而在大地的深处,张予安看到了厚厚的、无边无际的腐质......
他闭上了眼睛,所有令人不安的画面随即消失。
大约一两秒后,张予安再一次睁开眼睛,但这一次,太阳还是太阳,大地还是大地,天上碧蓝如洗,清风和畅......
一切都是那么和谐。
“幻觉么......”张予安皱了皱眉,这一刻,他竟有一种还在‘反象限’的错觉。
他掐了掐自己,很痛,然后又闭上眼睛重新睁开,看到的世界一切正常......
如此试了几次,都没能重现之前的场景,张予安只能带着满腔疑惑离开。
他来到记忆中的一个废弃工厂,找到了一个铁皮箱子,赶走了占箱为王的蟑螂,从里面取出一个皮包。
皮包里,装着钱。
入狱之前,张予安料到出租屋里自己的一切都会被治安署没收,于是提前在这座废弃工厂里留了点钱,就是预备着万一能活着出来。
这也是老姚提醒他的。
拿着这些钱,张予安买了一个新手机,登上聊天软件,点开了一个没有任何聊天记录的好友,用只有自己和老姚才看得懂的暗语发送信息道:
“老姚,我成功了......”
对方没有回应。
张予安有些意外,以往老姚都是立刻回消息的,就像二十四小时在线似的。
想了想,他又用暗语发了一条信息:“谢谢你,老姚,谢谢你帮我了却执念。”
老姚依旧没有回复......
张予安等了一会儿,心中不免浮现一些不好的猜测:“难道大荒会通过我之前的手机找到了老姚?不对啊,我们每次都是通过暗语交流,而且聊天记录也删除了......
“不过大荒会是进化者组织,鬼知道他们能不能恢复聊天记录并破解暗语......
“又或者是,老姚担心会引起大荒会的注意,刻意隐藏起来了?他知道那么多事情,大荒会的存在,对他来说肯定不是秘密......”
老姚不回消息,张予安也无可奈何,他只能暂时打消联系老姚的念头。
他漫无目的地穿行于云辉州的大街小巷,像一个没有归宿的幽灵。
天色渐暗,不知不觉间,张予安来到了张家老房子所在的街区,但两年过去了,那条古旧的街区早已拆迁,只剩下一栋栋建到一半的大楼矗立在黑暗中。
“哎......”
张予安站在原地看了很久,但无论他怎么看,都找不到一丝熟悉的画面。
他叹了口气,人都说物是人非最是伤感,可对他来说,想看一看老家都成了一种奢望。
他摇了摇头:“要是能变回原来的样子多好......”
但他知道这终究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即已拆迁,又怎么可能变回原来的样子?
张予安转身离去,可他没有注意到,就在他转身之际,这整条街区突然就像被蒙上了一层轻纱,变得有些模糊。
深沉的夜幕如同形成了一幅画卷,有一位伟大的画家拿着橡皮轻轻一擦,被一排排支架包围的高楼消失了......
嘶、嘶、嘶......
黑暗中仿佛有某种事物在蠕动,渐渐的,在略显扭曲的光影中,一座古旧的建筑出现在大楼消蚀的地方,从模糊变得清晰只在眨眼之间。
这座古旧建筑,无论楼层、布局还是墙皮脱落的形状,都和张予安心中的画面一模一样......
以这座建筑为中心,整条街区,新的事物被消蚀,旧的场景重现人间......
几个值班的工人对此一无所知......
......
一阵饥饿席卷了张予安的肠胃,他不得不找了一家还在营业的餐馆就食,候菜的时候,他揉了揉仿佛能装下一头大象的肚子,自嘲一笑:“这几年倒是委屈你们了,除了蘑菇就是囚犯餐,今天吃顿好的。”
但张予安没有想到,他一个人就吃了十几个人的饭量,惊得饭店老板都跑出来问他要不要叫救护车。
他保持着正常的面色摆了摆手,结账离开,等他离开之后,老板突然惊呼一声:“咦?我种在外面的花怎么都死了?白天的时候还活着啊......”
......
酒店里,张予安面色凝重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我的饭量怎么会变得这么大?难道这是成为进化者带来的改变?除了这个以外呢?还有没有别的改变?”
他回想起下午在治安署,当侦缉员解开他手上的链子,当时就有一股力量在体内奔腾。
“当务之急,是搞清楚我身上发生哪些变化,或者说发生了哪些进化。但问题是......该怎么做?”
张予安对进化者一无所知,老姚也联系不上,没人帮他指点迷津。
不过他倒是想起另外一个可以帮他的人来:
沈辛月!
救他的那个医生。
“如果能找到沈辛月女士就好了,她救了我的命,必须得当面致谢,而且......”张予安皱着眉头想道,“她对我的情况最是了解,也最适合向她请教。”
他掏出手机,上网搜查沈辛月这个名字。
张予安本以为沈辛月身为进化者,身份一定很保密,很难查,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居然很顺利的就找到了沈辛月的资料。
在许多个论坛里,有很多病人都对这位沈医生称赞不绝,称她是当代华佗。
“云辉医馆,最年轻的王牌医师......”张予安把这些资料记在心里,他准备明天一早就去找沈辛月。
洗簌完,张予安躺在床上准备入睡,过去几年,亲人的血海深仇一直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常常让他夜不能寐。
如今古谏已死,他也终于可以卸下重担,终于可以在梦中给亲人一个交代......
他决定好好睡一觉,然后以崭新的面貌好好活下去,就当是替家人活一次!
可现实往往不会遂人心愿,就在张予安陷入深度睡眠的一刹那,突然,他毫无征兆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准确来说,坐起身来的......是他的灵魂!
是的,灵魂。
他的肉身还好好地躺在床上,但灵魂却脱离肉身飘了起来。
“怎么回事?”
张予安惊呆了,近乎透明的魂体脸上,流露出浓浓的惊骇。哪怕他已经知道自己成为了进化者,但灵魂出窍这件事情,还是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有一刹那他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直到看见肉身还在呼吸,他才放下心来......
就在张予安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忽然,他的魂体感应到了两个很强大的存在正向他的房间靠近。
“这是......”
张予安目光一凝,看向斜前方。
魂体状态下,他的目光穿透了墙壁,他看到了隔壁屋里有一男二女正在运动,这三个人气息微弱而渺小,就跟蜡烛似的,而那两个向他房间靠近的人,气息无比炽烈,就好比点燃的煤气罐。
双方给人的感觉不可同日而语,张予安几乎立刻判断出来,那两个人可能是进化者。
这个时候,那两人已经穿过了长长的走廊,停在了张予安的门口。
其中一个体型瘦弱、戴着眼镜的男子沉声道:“确定是这儿吗?”
“是这儿,杨君说的那小子就住在这里。”另一个人是个高个子,他嘘了一声,低声提醒同伴道,“你小点儿声,别被他听到了。”
“听到又怎么样?”瘦小男子冷笑,“杨君说了,那小子昨天才成为进化者,是弱鸡一个,你还怕他不成......别说那么多了,先让其余人沉睡吧,免得暴露了。”
“行吧,你有信心就好。”高个子想想也是,也就不再说什么,打开一包药粉轻轻一吹,顿时药粉遇到空气,变成无数细碎的光粒子,沿着门缝和通风管道,传遍整个酒店。
偌大的酒店顿时安静下去,所有住店的客人全部沉沉睡去......
瘦小男子抬腿,作势欲踢。
......
“杨君!”房间里,魂体状态的张予安眼睛一眯,“他们是大荒会的人,是受那个女人的指使来报复我的。
“呵,胸长那么大,心胸却如此狭窄!
“宋杰呢?这事儿他知不知道?杨君有没有得到他的授意?”
砰!
一声巨响,房门被一股怪力踹开。
唰、唰!
两名进化者闪身闯进房间,直奔床上的张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