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想起江亭鹭,这思念略微一起,她便彻底看不进去书了。
这大概不是爱,更像是因为长久陪伴而自然而然生起的一股思念,风霁月认真地思考,随后放下书卷,想到那人固执又赤忱的关心,唇角微扬。
元辅不是不懂情事的苏逊,更何况身边还有个热烈喜欢自己的江云卿,看到她温柔的笑容,顿时便明了那意味着什么。
女子娶夫于他而言是罕见事,他忍不住问:“风大人已娶了丈夫?”
闻言,风霁月笑容微敛,她蹙眉,对他口中的丈夫二字有些陌生,问道:“什么丈夫,凰朝女子娶的是夫郎,哪是什么丈夫。”
二国婚姻制度不同,男女在婚姻中的称呼自然也不同。这夫郎,应该就是她们的丈夫了。元辅眯了眯眼,沉吟片刻,继续问道:“若女子为尊,男子便是在家相……妻,教……女?”
“自然。”想起刚才元辅的讥讽,风霁月扯了扯唇角,冷笑道,“大人了解这个,是想入本官府上做侍郎?”
元辅没注意她的话,倒被侍郎二字吸引去了,“侍郎是?”
“女子娶回来的是正夫,纳回来的便是侍郎。”风霁月有些伤脑筋地捏了捏眉心,一个男尊女卑的国家的丞相,了解这些做什么?
元辅了然,原来这侍郎等同于西梧国的妾。他只知道凰朝女尊男卑,却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些道理,某些细节,咂摸几下,还颇有意思。
不等元辅继续开口问,风霁月淡淡一笑,说:“若大人感兴趣,嫁来凰朝便是。何必问这么多,让本官还以为大人不想做西梧国丞相,而想做个相妻教女的贤惠夫郎呢。”
元辅被这样一噎,自觉无趣,只好结束了这个话题,开始谈正事:“一会儿众位大臣参加宴会,其中不乏有顽固一派,若待大人怠慢,望大人海涵。”
“自然。”
临近皇宫,路上只剩下木车轮轱辘轱辘转动的声音。
元辅先她一步而下,随后候在一边,笑容温润地迎她下马车,这礼数不可谓不给尽了颜面。
路上来往的臣子见到,也很是给面子,不仅问候了元辅,也尊称了她一声“大人”。
宫宴是为风霁月准备的,她自然是表面上的主角。元辅活跃气氛之余,也分外关注坐在不远处自斟自酌的江云卿,提防她又惹出什么幺蛾子。江云卿刚刚被元辅冷落,心里很是委屈,一个劲地喝酒,连一旁的大臣与她商议事情都被甩了脸色。
大臣:“……”唉,怎么摊上这么个公主!
一场宴会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不知数次。风霁月饮了多杯,脑子还算清醒,但眸色已染上了醉意,脸颊微红,一派醺醺然。
风霁月本就相貌姣好,如今一醉,更是软化了她凌厉的眉目,显得柔弱而无害。已有猥琐奸佞之徒暗中观察,伺机而动。一位目光带有淫邪之色的臣子上前敬酒,碰杯时,手已忍不住想要暗中抚上那绸缎般丝滑柔嫩的手,还没碰上,人就猝不及防地被狠狠踹开,整个扑进了枯枝丛里,摔得鼻青脸肿。他恼羞成怒间抬头看去,却看到了笑吟吟的元辅冲他伸出素净修长的手,温和地问道:“怎么不小心摔了?陈大人可还好?”
元辅背对着群臣,只有被称为陈大人的这位清晰地看清他了眼里毕露的寒光。
被这冷漠的目光注视,陈武的酒彻底醒了,连刚才的邪念都被打散得一干二净,他明白自己闯了祸,吓得连忙爬起身子,冲元辅慌乱地作揖,道了声“身子不适”便急慌慌地告退了。
“慢着,”风霁月并没有真的醉,只是配合他演了一场闹剧。她知道面前的众位官员对她或贬或厌,面上和气,心底不知道如何轻视自己。她虽是一人,代表的确是整个凰朝,怎能被如此轻视了去!闹剧结束,正剧开始,她这个主角自然也该上场了。
“怎么……”陈武面色不爽,元大人威慑他他还能接受,可这个凰朝的女人又凭什么叫停他?
风霁月利落地拔剑,轻抬,直抵他的喉咙,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是姓陈,对吧?”
“你要干什么?是想杀我吗?这里可是西梧国的皇宫!你!你你你你你还没——”脖颈被轻划,冰凉的触感让他紧张地涨红了脸,满心慌张,全然不似上一秒的有恃无恐,勉强露出一个害怕又讨好似的笑容,“是是是,是姓陈。”
江云卿还一直低头喝酒,不知道发生了变故,任凭身边大臣急切的低呼,也只把他当成闹哄哄的缠人的死蚊子,用手扇了扇,满脸不耐烦。
哎哟公主啊!你现在不清醒这可怎么办啊,那大臣看着一旁无动于衷的元辅,急得直拍大腿,这元大人也是,怎么就不阻止一下啊!
元辅作为监国丞相在一边无动于衷,公主还醉酒无言,其他大臣面面相觑,不敢上前说些什么。
风霁月把剑架上他脖子上,剑尖不断滑动着,眉头微蹙,好像在沉思从哪里划开脖颈。
元辅觉得时机差不多到了,才出声阻止说:“大人莫要动怒——”
话才说到一半,却见风霁月侧眸“嗯?”了一声,剑锋稍移,便毫不犹豫地滑伤了他的脸,伤口深可见骨,陈武的脸顿时血流如注,她却不紧不慢地收起剑来,始终是初入公主府那日以剑出鞘的淡然从容,擦拭剑时,她弯唇,“本官不曾动怒,只是觉得他的眼脏。”
一一扫过暗处几道淫邪目光处,她神情冷漠,轻飘飘地说:“原本是想剜了他的眼,但剑走偏锋,只是划伤了他的脸,让他捡了个便宜。”
众臣惊骇,这还叫捡了个便宜?彻底破相了不说,那血要是再流一会儿人就得死了吧?
心里生起不好念头的一些臣子听到她语气里暗含的威胁之意,都满心惊惧,像鹌鹑一样不敢再抬头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