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家宜连睡了两天才醒,两天中李嬷嬷一心照顾肖萍,景倾则守着她喂她些米汤,让她保存些体力。
她醒时,肖萍虽然还在昏迷,已经脱离了险境,身上的伤也有了明显的好转。
这几天景倾在谢府和客栈两头跑,确定了肖家宜稳定下来才放心,她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现在反应太过平静。
可越是平静他越是担心,这些天不见她伤心欲绝的样子,倒是很配合他的照顾,身体也好的很快。
为了以防万一,景倾特地派了个小丫环来照顾肖家宜,以免他不在时出什么差错。
肖家宜平时房间里不出门,每日只有景倾过来陪她,才会出来散散心。
客栈后有一片小小的花园,开着些她不认识的小野花,虽比不上谢府讲究的大花园,一眼看上去也是赏心悦目。
这几天她恢复了些体力,趁着今天阳光明媚和他一起出来花园走走。
“景大哥,这次多谢于你。”肖家宜道,要不是他一路跟着自己,自己那天可能要露宿街头。
“见外,你我之间,不必言谢。”景倾看着她脸上凹下去的痕迹,心想她还需要再多养几天,饭食要督促她多吃些。
只是,想起之前,心中却不免疑问。
“家宜,你为何半夜急于出府?”谢如锦再不念及旧情,也不会半夜撵她一个弱女子出府。
她嫁做人妇,在主家为了避嫌,平日里不曾与他多做交流,两人在谢府如陌生人一般,谢如锦到现在还以为景倾是碰巧路过,才帮他爱妾安胎。
白日前院发生事端,谢如锦休妻。
他担心她身体,夜里偷偷去祠堂看她,才知道她已经出府,忙追出来在路边发现昏迷的肖家宜。
为何?
肖家宜想起那夜,三夫人带着她的行李和一封和离书来找她,说她毒害二夫人落胎未遂,谢如锦念及旧情给她一封和离书,命她第二天清早离开谢府。
但三夫人要求她立刻出府,以肖萍和李嬷嬷落脚之处作为条件要挟。
“二夫人……”肖家宜改口:“柳诗婷还好吗?我听说她药里出了些不干净的东西。”
她在祠堂里,听见外面守门的家仆说话,话里话外暗指她一次气柳诗婷不成,二次敬下肚害柳诗婷落胎。
第一次,她认了。第二次,她甚至不知是如何发生。
“平时喝的安胎药里被人下了些许药物,索性药量不重,现在已经没有大碍。”景倾看出她的担心,道:“家宜,我答应你的就不会反悔,我一定让那孩子平安出生。”
肖家宜泛白的唇勾勒出一朵微笑,看着眼前气宇不凡的英俊男子,心下觉得愧疚。
还让他看见,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
“景大哥,对不起,把你卷入这等肮脏事之中。”
药王义子景倾,才貌双绝玉树临风,医术尽得药王真传,常年行走江湖救死扶伤,江湖人称药公子。
行医救人一切随缘,若有幸遇到景公子出手相助,便能逢凶化吉大难不死,若不没有这命,寻遍江湖也是枉然。
这几个月景公子更是杳无音讯,谁又能知道他在这里,坐着这样的事。
他本是自由洒脱的侠医,读书人风骨清高,最看不起妾室小人之流,却因为她的央求,一直守着一个妾室不能离去。
她被人陷害,毒害柳诗婷腹里的孩子,并且被谢如锦休弃,狼狈模样尽入他眼中,这样谪仙般的人,眼里不该有任何污浊,尤其是宅门后院的这些腌臜龌龊事。
肖家宜心中苦涩,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她从没有在他面前这般落魄过。
“家宜,你没有错。”景倾摇头:“如今事已经成定局,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谢家肯定是回不去了,他也不准她再回去那个地方,她一介女流带着肖萍恐怕也不好安置,客栈鱼龙混杂,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
“家宜,等一切尘埃落定,随我回雪峰山吧。”他未入江湖前,一直住在雪峰山上,后来义父和义母携手江湖,现在回雪峰山也是个清静之地。
此话有另一番深意,肖家宜听懂了,看着眼前男子,摇了摇头:“我已经有所安排,大哥不用挂心与我。”
她给他带来太多麻烦,不能再拖着他。
景倾还想说些什么,肖家宜打断他的话:“家宜累了,想回去休息。”
景倾心中挫败,她知他心意,却总是拒绝。
陪肖家宜回房休息,将她安置好,就被肖家宜赶回谢府。
“我不逼你,这几日你好好想想,女子在世道上难以生存,我陪你回雪峰山修养,不失为一个好好去处。”
临走时,景倾再一次提议。
谢如锦为了景倾方便照顾柳诗婷,安排景倾住进谢府,时刻观察着柳诗婷的情况,这几日出了事之后,谢如锦更加重视柳诗婷,景倾多次离开不太妥当。
肖家宜有足够的时间,思量自己日后的去处。
第四日,肖萍醒来,脸上已经消肿,可以清楚说话。
看见肖家宜,连忙张嘴急着解释,却被肖家宜制止住,只命她安心修养。
这时候说什么都已经迟了,李嬷嬷看着眼前的肖萍和肖家宜更心疼,这几日她都恨不得哭瞎了双眼。
她始终认为小姐所受的罪都是她招惹来的,她才是罪魁祸首,这些罪应该由她来承担,小姐是无辜的。
景倾每日来为肖萍看伤,又过了半月,肖萍腿上的伤渐渐好转,勉强可以起身行动,但手指伤得太重,还需要静养。
待肖萍有所起色,肖家宜买了辆马车,安排肖萍和李嬷嬷离开客栈。
“小姐,我们回昭陵吗?”肖萍受着李嬷嬷的搀扶缓缓上车,问肖家宜。
“暂时不回。”
肖家宜坐好,示意景倾启动马车往城外行驶:“二少爷只差几月便要考科举,如今回去只会影响二少爷心情,我们暂且去城外的庄子里清静一段时间,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们再回去。”
二哥哥肖善宜平日里为她在谢府受委屈已经窝火在心,现在是他最关键的几个月,她不能给他多添事端。
这事要被两个哥哥知晓,必定杀上谢府替她讨要个公道。
索性谢如锦那里并未对合离之事多加宣扬,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她先找个地方落脚,等过了科考之后再说。
马车哒哒走出了城门,肖家宜看着恢弘的城门,心中出奇的平静。
这样的场景,在她脑海中演练了千万次,次次她都痛的哭醒,如今实现,竟不觉得心痛。
从今往后,她不必再心伤于谢如锦的薄情,也不必再对柳诗婷抱有歉意。
谢府,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