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也好……”贺老夫人面上看肖家宜的脸色有所缓和,她还当肖家宜是怎么个刁难人的主,没想到为了自己的未来也会做这样的退步。
当下派人叫了兰香来问了她的意思,兰香自然是没什么不情愿的,只是面子上对老妇人依依惜别了几句,当时就跟肖家宜回了院子。
回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兰香为肖萍准备嫁妆的单子,肖家宜只说严晓要求要体面些,剩下的让她放手去办。
盯着兰香似羡慕似嫉妒的表情,肖家宜高深莫测的说道。
“本夫人心下还是舍不得肖萍的,当年她可为本夫人受过不少苦。”
这句话她说没错,严晓有意要支开肖萍,可不能像其他人那样直接赶她出去,于是换了个法子把肖萍给安置了,也让肖家宜心头的大石头落了下来。
兰香应声称是,跟了新主子会被训话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她如今所有的未来和希望都捏在肖家宜手上,又怎么能不听她的话。人常说自己圆滑,当了这么多年下人,自己为何会被挑上心里还是有些数的,当初将军与夫人未成婚时不要她,这时候定不会改变什么。
下人们心里也都清楚那晚肖萍乱闯卧房的事,只是没有受到严晓惩罚反而还得了一门姻缘确实令人羡慕。这几日私底下她也曾和锦织悄悄的说过好几次,很不等立马换成是她自己。
“是……奴婢知道了,定将此事办的圆满。”她知道,自己的出路在这个夫人手上,她不想当一辈子奴婢,她不要。
兰香确实是有心眼的,手脚利索不说,白天跟着肖家宜寸步不离,仗着自己在贺府里熟门熟路帮肖家宜做了许多事情,令肖家宜顺心不少。晚上严晓回来兰香自觉的出去准备好晚饭,然后回到自己的屋子里,谨记着严晓的告诫,绝不踏入主卧室一步。
这样子跟着肖家宜小心翼翼的伺候一步也不敢做错,比起肖萍也还顺手许多,毕竟胆大心细为人又是个强势的性子,外人以为她跟了严晓飞黄腾达,对她就更加恭敬,可在肖家宜面前又是低眉顺目大气都不敢出的。
有了兰香平白让肖家宜在贺府立了许多威信,贺老夫人也时常送些好吃的好玩的小东西给肖家宜。
这种人用着顺手,但也不得不防。
她也随时有可能捏准时机,反咬她一口。
不过严晓每日早出晚归和兰香也没怎么接触过,暂时还看不出什么端倪。没几天严晓回来后让肖家宜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便去军营视察,她也就暂时能够轻松几天,严晓临走时下过的死命令,这姑娘要是想活着,肖家宜就不能出一点闪失。
严晓一去军营本来以为最多十日,结果快一个月也没有回来,莫瑶偶尔来贺府里给肖家宜请安,顺便问问肖家宜新房子怎么个收拾法。
肖家宜在贺府认识的人不多,每日除了去贺老夫人那里和风凌言思玩耍一下经常一个人呆在院子里休息。她最近总是爱睡觉,也莫名其妙的回想起当初肖萍为她在谢家受的苦,每每想起那个时刻她都后怕,当初若不是景大哥暗地里一直帮她,现在她们的情形一定不是这个样子。
兰香说这是因为肖萍要出嫁,肖家宜舍不得的原因,就像女儿出门母亲会难过一样。肖家宜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她虽然是舍不得肖萍但是她也觉得这样的归宿对肖萍是一件好事,错过了就没有了,肖萍迟早会适应左将军的。
肖家宜在心底打算,等严晓回来之后一样要让左将军和肖萍多接触接触,肖萍本来就不是胆小的人,只是在谢府受了太多的罪,生生吓破了胆磨光了勇气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日子越往后,天气就越闷热,下午肖家宜经常一句话都懒得说一个人呆着,坐在摇椅上一杯茶还没喝几口就有了些困意,想是这几日悠闲过了头她总是犯困,只要一有闲暇时光什么都不做就先犯困,现在摇椅摇一摇她又睁不开眼了。
兰香不敢打扰,命人准备了些瓜果悄悄收拾好以防肖家宜需要,见日头不那么大轻轻卷起亭子上挂着的帘子,让肖家宜更舒适些。
严晓到晚饭之前风尘仆仆的赶回来,肖家宜躺着还没醒来的样子。兰香守在亭子外怕肖家宜有事叫她,见严晓回来连忙无声行礼,严晓看了几眼还在沉睡的肖家宜转身伸手示意兰香跟上,兰香才敢跟着他进了书房。
随行来的还有一位英气十足的女子,手上端着一个精致的小碗。
兰香心下大叫不好,可却被严晓的气势震慑的不敢开口。
“你定比我清楚这是什么东西,到了本将军这里就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之前的事一概不准再提。”严晓背对着兰香,声音凌厉。“这碗东西我给你留着,你是个聪明人,若想当下一个肖萍你自己就该知道怎么做。但你若起了别的心思,你也该清楚哪里最需要喝过这碗东西的女人!”
那精致的小碗里呈着黑乎乎的药汁,放在那个硬挺的女子手中,好像只要她表现得不好随时都会被她强灌进喉咙里。兰香不敢多想,连忙点头保证不会做任何对不住肖家宜的事情。
“我选你便是因为你聪明,莫让我对你看走了眼。”
“是,将军,奴婢定全心服侍夫人。”
兰香卑微的磕头,现在他有了严晓的保证,但同时也有了严晓的警告,她一定不能做错任何事,否则将会跌入万丈深渊。
没想到将军一回来就给她立了规矩,那碗药她宁愿死也不会喝的,被卖到窑子里会生不如死。
严晓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她,听见她的回话,用眼神示意莫瑶将手中的药放下,意有所指的说:“夫人将肖萍许给左将军,你今日回去先暗示她一番,叫她这几日莫再乱跑安心待嫁。等过几日夫人搬回去后,左将军府就会派人来下聘。”
这话,不只是给兰香说的,还是对另一个人说的。
“是!”那女子干脆的答道,这一身飒爽的英勇气势不是莫瑶是谁,莫瑶随即又想到什么,询问道:“前两日将军派人从南海特地寻来的红珊瑚是直接放入夫人房中,还是等夫人回来再说?”
“等夫人回来再说,若夫人提起珊瑚的事情……”严晓一拳砸在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墨砚上斜架这的毛笔一颤,咕噜噜地滚到书桌另一边。
“若夫人提起,那肖萍出嫁前都不准再见夫人!”
“是!属下遵命!”莫瑶领命。
两人说话间似乎忘记了书房里还跪着一个人,严晓意味深长的说道。“兰香,你先下去,出了这个门你便改做画屏。”
“若夫人醒来,便派人来寻我。”
“是,奴婢遵命。”
画屏领命,连忙退出去。
莫瑶看着这个女子的背影摇摇头,但愿这个人真如将军所言是个精明的人,否则下场只会更惨。
直到书房里只剩他二人,莫瑶才问出心中疑惑:“将军,既然肖萍做下这种事,为何不罚她,而是把她高嫁?这未免太便宜她了。”
莫瑶是跟过军队生活的人,在她心里背叛就是背叛,做错了事情就应该受到惩罚,为什么现在还要给她安排这么好的归宿?左廷琛居然还答应娶她。
“她这种人才应该灌了药打发出去,胆大包天连自己主子都算计,还对她留什么慈悲?”
“你不懂,她当初跟在夫人身边,为了救夫人出困境,偷偷出去报信差点连命都丢了,如今不管她干了什么夫人都不会怪罪于她。我要安置她只能是为她选个好人家,否则夫人是不会同意她走的。”
想起夫人,莫瑶心中有了计较,夫人是和善的人,若这事被拆穿了也不会重罚肖萍,相反的夫人可能还会为此伤神。
“把她嫁给廷琛,后面的日子好不好过也得是我说了算,若她还死不悔改一意孤行,到时候就怨不得别人。”这件事他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她的,但一定要让家宜觉得肖萍过得很好,这样家宜才能够安心。
“将军,属下不懂,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不把青扇从边城叫回来?这老夫人身边的人多少存了些心思的,到时候恐怕防不胜防。”
“青扇有她自己的事情要做,你这几日注意着边城那里来的消息,随时报给我听。”叫青扇回来家宜第一个不答应,不说别的,只青扇要照顾孩子的事,家宜就不会让他们母子分离。“贺老夫人无非是怕我翻脸无情,只要她作的不过分我自当留一份情面给她。”
“你这几日在府里看着肖萍和谁接触,顺便把那个人也看紧了,一切等夫人回去后再发落她。”他是想永远保护她,但以他现在的地位难免有保护不周的地方,家宜是他的妻子也是整个家的女主人,那件事由家宜来解决是最合适不过的。
想起那个人,莫瑶心中一痛,她没有想到这件事还会牵扯到将军身上,那个女人心竟然大到要对将军出手,甚至趁她不注意悄悄跑来这里献殷勤。
想到这里,莫瑶心中充满愧疚,好在夫人是个大度的人,定不会怪罪于她,若是引得夫人不快那就是她的罪过了。
她是个失败的人,比不过那个女子。
“你不是她的对手,自然有人是。”严晓说,这话让莫瑶忽然想起刚刚出去的那个女人,原来将军已经想好了整治她的办法。
“通知连柒让那边动手快一些,这几日躁动的厉害。”他没什么耐心再等下去了,倘若这事被家宜知道恐怕会前功尽弃。
“那……”莫瑶有些犹豫不决的问:“……月夫人和孩子的事情……”
严晓面色一冷,道:“这件事不准任何人透露给夫人!”
“……是……”
“你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莫瑶行礼,转身离去。
严晓紧随着莫瑶后出了书房,走到院子里的亭子中,画屏无声的离去,严晓坐在肖家宜身边的凳子上。看着摇椅上的人安然的睡着,仿佛没人能打扰一般,胸前的长命锁垂在一边两个小铃铛也陷入安静。
严晓顺着她的脸庞,目光一路向下,来到她平坦的小腹处,今日出门她穿的比平常正式些,金丝绣花的束腰让她的腰肢显得更加纤细,小腹随着她的呼吸上下起伏。
他的一只手抚摸上她的小腹,想起刚刚莫瑶说的话,孩子啊……不知不觉地,他的思绪飞远。
从最开始见她的那个后山,再到她嫁给谢如锦的那一夜,他一人郁闷便在贺东泽的盛情邀请下和他去淮河上喝酒,可这酒越喝越醉却越清醒,越清晰就越痛苦。
贺东泽叫了淮河岸边最红的歌姬来给他解闷,恍惚中见到一个窈窕的身影抱着一把琵琶向自己走近,那姑娘生的极好,唱曲也是极好,唱的一曲花好月圆,却令他烦闷至极。
花好月圆,花好月圆,他为她牵肠挂肚,她凭什么花好月圆!
后来,他只记得那姑娘哭着说要是没伺候好他的话,妈妈会强迫她挂牌卖身。别人眼里的梨花带雨,他却半眼看不上,本欲撵她出去正听她说救救小月,小月愿一生报答大人的恩情。
那一瞬间,他犹豫了。
小月,小月,那便是他心中想要揽的月。
明明是他先去昭陵提了亲的,今夜也本该是他的洞房花烛夜,现在偏偏换了别人。凭什么?!就凭自己不忍心强迫她,他就要忍受这一切?!
她现在是不是也是这般,含羞带怯的期待着?还是已经情到深处梨花带雨地娇唤着别人的名字?!
凭什么?!凭什么?!
一坛一坛酒下肚,让嫉妒的火焰顺着他的七经八脉慢慢燃烧尽他的理智,耳边回响着小月小月,最终绷断了他最后的理智,粗暴地抓住那个小月。她的求饶他充耳不闻,意识里他压着的不是别人是他想要娶的人。
窗外的月被乌云遮住,淮河岸边依旧热闹。
他当夜就回了边城,小月是个清倌,贺东泽替他赎了她的身,送进将军府里。
他的家宜,他一心想要呵护的家宜。在她那日小心翼翼的问自己什么时候接月姨娘进府的时候,他竟不忍心告诉她事实,他知道一旦被她知道一切,即使他和她有着夫妻之名,他也无法再真的得到完整的她。
于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现在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却更不敢告诉她。眼前的女子已经是他现在不可触碰的软肋,对她的残忍就是对自己的伤害。
就这样,家宜,就这样活着,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问……
我会保护你,我也会宠着你的。
所以什么都不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