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太妃中毒

站在湖边栈道,萧云峥和傅鸿飞并肩看着不远处的稻田,随秋风翻腾的金黄麦浪里,三两农夫正熟练的挥舞着手上的镰刀,起落间麦杆就地倒下。

看着田里忙碌的身影,萧云峥问:“如果是你,收割了这些稻谷,你会费尽心思找人运到山上吗?”

傅长晖想了下,答:“不会,除非城里发大水,王爷,我们不是已经找到仓廪了吗?”

萧云峥现下不着急密探仓廪,毕竟铜钥还未找到,说:“不急,派去监视潘友捷的人有消息吗?”

“暂时没有,不过加了人手”,傅长晖听回来报信的私兵说,潘友捷这人行事极为谨慎,昨日派人跟踪过一次,被他甩掉了。

萧云峥想,算了,还是先解决稻谷问题。

东山郡每年的产粮主要有三个去向。

最先一批早稻,由东山郡派专人护送去都城,属于郡县上交的产粮份额。

中间两批粮食,即夏、秋两个季节的收成,一般会用于本土粮食分供和仓储,农户除了自留的比例,其余皆作为税赋被征用,由石罗财安排专人集中收置、管理。

最后的晚稻,安排农夫集中收割后,再完成打谷晒粮,装袋后由潘友捷派兵运往下辖的安平县,视为赠予供给。

萧云峥翻阅过的《税银征收记录》里,近年记载显示,上交都城的稻谷袋数逐年递减,运给安平县的晚稻袋数也是骤减,而今天站在这里一眼望过去,田间并没有地块被闲置,所以根本不是粮食减产,而是人为原因造成稻谷失踪。

稻谷都去了哪里?裴利生他们又是如何让农夫们信服他们的安排,年复一年,却毫无怨言。

萧云峥的视线从田间向东山移动,看向山谷仓廪的方向,最后落在东山寺的塔尖上。

得快点找到粮食,若再找不到铜钥,怕是得想办法破开山谷的那处仓廪了。

突然萧云峥感到心口猛然钝痛,手抚胸口,皱眉咬牙强忍住,倏忽之间痛意又消散了。

傅长晖察觉到萧云峥不适,关切的问:“王爷,怎么了?”

“没事”,萧云峥盯着田间的这片稻谷,对傅长晖交代道:“召集府兵,不计代价截下这批粮食。”

傅长晖听言,拱手答:“属下遵命。”

东山郡的城门处,涌入一批操着方言穿着朴素的挑货郎,个个身板挺直,有牵着骡子的,也有肩上挑着果子的,瞧着外形是长期干力气活的样子。

接替换防守城的小头头低头看了眼手里接过的路引,不露声色的又抬头瞧了瞧为首的挑夫,归还路引,满不在乎的摆摆手,示意手下放行。

午时,都城,后宫,永和宫。

芸太妃正痛苦的倒在寝殿地上,想握紧双拳撑地站起来,却发现浑身使不上力,四肢也已开始感到麻木,难以置信,气急恶狠狠的瞪着身前站着的人问:“你对我下毒?”

身旁站着的这位身着朝服的人,是芸太妃的亲二哥,主掌漕运的魏大人,魏志荣。

魏志荣看着地上努力挣扎的芸太妃,无情的嘲讽道:“谁让你儿子,我的好侄儿,咱们的萧王爷,如今这么不听话。”

“你…”,芸太妃正想骂出口,却感觉突然一阵晕眩,话都还没说出口,恶心的直想干呕。

果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芸太妃正奇怪呢!她这多次推脱不见的二哥,今儿愣是要闯后宫,说家中二嫂仲秋给她特意留了团圆饼,一定得交给她。

好一个团圆饼!

芸太妃的额头已经渗出一层薄汗,努力保持着清醒,二哥定是想对峥儿不利,她不能倒下。

“你呀!也别委屈”,魏志荣蹲下身,盯着芸太妃的脸说:“你忘了,我这做二哥的,也得提醒你,在成为芸太妃之前,你姓魏!”

芸太妃怒目圆睁,寒心至极,他这二哥和大哥都不是善茬,总是拿家族大义胁迫她,料定她不敢告发他们俩,辱了魏家的名声。

家父生前,最是在乎颜面了。

魏志荣无所畏惧的站起身,萧云峥如今在东山郡回不来,如何奈何得了他。哼,长大了,竟敢把他这个二舅都不放在眼里了!

理了理自己身上的朝服,魏志荣低头看着动弹不得的芸太妃,故作良心发现怜悯的说:“魏淑芸,看在你是我妹妹份上,我告诉你,这毒是雷公藤。”

语毕,魏志荣背手毫无留恋的大步离开永和宫。

能“好心”告诉她毒的名字,说明魏志荣目前还不希望她死,芸太妃稍微不那么畏惧此刻遍布全身的濒死感。

芸太妃痛苦不堪的趴在地上,泪眼朦胧间看着魏志荣的背影渐远,努力撑着身子对殿外喊:“来、来人!”

很快,三个身影跑进殿内,刚才在门外听到碗碟摔碎的侍女,察觉情况不对唤来掌事嬷嬷和另一名侍女,一起上前将芸太妃轻轻扶起。

“传御医…雷公藤”,芸太妃刚说完,开始止不住剧烈干呕。

其中一名侍女听了立刻起身向殿外跑去,留下的侍女吓得脸色煞白,环抱着芸太妃哭喊:“太妃,嬷嬷,我们把此事告诉萧王爷吧!”

芸太妃常常被魏家两位兄长欺压,萧王爷不能不知道这些,让太妃背地里独自受罪啊!

“不准…”,芸太妃话还没说完,手突然无力的落在地毯上,失去了意识。

太和宫传来连续不断的叫喊声,侍女慌乱的拥着怀中的芸太妃,连平日里最是稳重的掌事嬷嬷都慌了神。

殿外不远处的灰砖路,侍女正领着御医向太和宫疾步赶来。

入夜,东山郡,潘府书房。

潘友捷挪开书房一角的茶案,自墙上拿下一块方砖,取出一个楠木匣子,走到书桌前独自坐下,将木匣子放到手边的位置。

烛光照射的桌面上,是两个并列放置的楠木匣子,内里都放着一枚制作精良的铜钥,除了潘友捷自己,恐怕没人知道他多备了一份铜钥。

潘友捷看着闪着寒光的铜钥,陷入了深思,近日府外突然多了些监视的人,他已有所察觉。

身侧弦窗旁挂着的字画,随夜风摆动,潘友捷觉得自己好似又站在五年前的长街。

他一身泥泞,抬手用衣袖擦着脸上的汗,和兄弟们指挥着身边的百姓撤离,透过人群,他看见裴利生背着一个老妇淌过泥水,送她到高台,把她装着全部家当的包裹递过去。

恍惚间,潘友捷觉得眼前的人们又变了,个个缩着身子蹲在长街等着官府派吃的,有个老汉饿的去包子铺讨食,讨了几遍终于求来个馍馍,拿到手自己却舍不得吃,给了身边瘦小的孙儿。

还有…还有…

潘友捷痛苦的伏身趴在书桌上,不愿再想,手里紧紧抓着装着铜钥的木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