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势汹汹的几个身影朝他走来。
霍青鱼心中陡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后头的绳索已经被磨断了,只是为了不引起注意,他只能暂时假装双手负在身后还被绑着的样子。
只不过,等这几个土匪走得近来的时候,霍青鱼被他们这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给震惊到了,“你们想做什么?”
“少废话,再吵吵废了你。”
几个人朝霍青鱼围了过去,一个个脸上不是挂青就是披红,一副想要吃人的样子。
霍青鱼见状,在他们距离自己还有几步远的时候豁然起身来,旋将自己身后的那棵树干奋力一抬,大吼一声朝着几个土匪扔了过去。
几个人没有料到霍青鱼已经挣开绳子了,在枯树树干扔来的时候,纷纷朝后退散。唯有其中以力见长的曹猛伸出双臂,竟然“啊”的一声大吼出来,生生的接住了这一树干。
霍青鱼借机想逃。
曹猛连退了几步站稳之后,又将那树干朝他的背影扔了过去。
霍青鱼连连躲避,却也被这树干给撞得不轻,被撞倒在地上。他只觉得这个背像是要裂开了似的,曹猛也朝他这边来,挥起拳头就要砸下去。
“老虎不发威,都拿我当软柿子捏呢!”
霍青鱼用手背一擦自己的嘴角,大吼一声:“大爷我不走了。”一个怒而起身,在曹猛的铁拳挥来的时候,他飞起一脚踢开他手臂,又一个旋身踢上他的脸颊。
曹猛摔倒在地。
霍青鱼正待得意的时候,身后却陡然一阵风声嗖然而至。霍青鱼还没来得及去看身后是什么东西飞来的时候,凭借第一感觉整个人朝着边上一个翻身滚开。
从他滚过的地面上,几根羽箭“啪啪啪”齐齐的插在地上。
这下才看清楚了,葫芦手里拿着一架改装过的弩箭。
这一连珠射来,霍青鱼还没来得及喘息,又一串短箭射来,霍青鱼在地上又连滚了好几圈,短箭又“啪啪啪”一串声响紧随而至,插入地面。
霍青鱼大呼一口气,心道这人的改装的弩箭好生厉害,居然能一口气发出那么多发,毋须换箭的。
躲过了葫芦的连珠攻势,身侧忽然两道寒光凛过,擦得一脸胭脂水粉的白花花持一双短剑,连砍带劈而来,毫无章法,却来势凶狠。
霍青鱼躲过了一个又来一个,在他们轮番上来之后,又齐齐上阵,俨然将霍青鱼倒逼回聚义堂那边的方向去。
霍青鱼本就是他们霍家村里的护卫队长,真正对上的话也未必会怕这些个土匪,只是如今他手无寸铁,他们又步步紧逼。
在被逼进聚义堂里的时候,霍青鱼干脆牙一狠,奋起一脚踢起堂前摆放着的一张大桌子。桌子朝着这些人直面飞去,将他们全部砸翻在地,直待霍青鱼挺起胸膛。
身后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崔探花一个鸡贼,赶紧溜到门口将聚义堂的门给关上,“砰”的一声惊醒了霍青鱼。他转过头去看着那书生,瞠大了双眼,“我倒是小看你了!”
“我倒也是小看你了,”玄机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你还挺能打。”
霍青鱼闻言,循着声音转过身去的时候,忽然双剑加一把弓弩一左一右架在他两边肩膀上,再不敢随意动弹。
霍青鱼抬眸一看,但只见坐在高坐上的女子身形习惯性的挺直,微微侧靠在椅背上,随意而漫散着。一身被血染得红了的素衣过于惊艳,仿佛她天生就应当立于高处似的。
这一眼望去,高高在上的模样,和霍青鱼此刻被挟持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禁,霍青鱼呵的一声冷笑出来。“又没得玩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有话想问问你。”玄机说着,示意他们出去。
几个土匪退了出去,霍青鱼本来也想跟着转身出去的,只是他们出去的时候顺带将门“砰”的一声给带上。
霍青鱼回过头,看着玄机拿着画卷一步步走下来,“有你这么问的?”
玄机不言语,兀自将手里的那副画卷朝霍青鱼一扔,霍青鱼顺手一接,看了看这画卷眉心一蹙,“什么东西?”
“看看!”
霍青鱼带着疑惑,但也将那画卷给摊开。卷轴向外,慢慢呈现出纸上勾勒的痕迹。
是幅美人图。
画里的美人轻巧娥眉,明眸皓齿,隐约之间有顾盼生辉之觉。
若说玄机已然惊为天人,这画中美人则是还要更胜一筹。还莫说,这女子眉宇间倒也是有那么一两分与玄机神似的感觉,但也仅仅只是神似而已。
霍青鱼抬眸,看了玄机一眼,“什么意思?”
玄机已然走到他跟前,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神情认真,“我可以放你回去,但你下山之后必须帮我找到这个女子。”
“她你什么人?”
霍青鱼这话问出,眸光垂下时却正好对上玄机审视的目光,他知道她惜字如金,不可能回答自己的。于是抿了抿唇,将那画卷一合,“无缘无故,我凭什么帮你找人?”
“就凭我可以让山上的土匪绝不踏足你们村子一步,保你们平安无事。”
在玄机看来,拿捏那一帮土匪简直再容易不过,但要拿捏眼前的霍青鱼,倒是需要费点思量。
果然,玄机这话戳到了霍青鱼的软处了。他原本无论如何都不想管这个女人的事,但她这话忽然就让他多思量了起来。
不荒山这片地界生来贫瘠,各个村落之间本也物资匮乏,更要时不时遭受不荒山山上这些土匪的掠夺。
抢东西不说,先前独眼豺当家的时候生性残暴,时不时还杀人,周遭村落可谓是苦不堪言。
而今,玄机居然能给他保证不让土匪去抢掠村子,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条件。他忽然又低下头看了一眼那画卷,犹豫着,“我,我只能在不荒山地界帮你找,再往外就没办法了。”
“为什么?”玄机不懂,“为什么只能在不荒山地界找?”
霍青鱼皱眉看着玄机,以一种好笑的口吻道:“住在这里的人都知道,这片地方被诅咒过,根本离不开,你不会不知道吧?”
看玄机蹙眉不语,似乎不怎么相信的样子,霍青鱼干脆摆手道:“我只能这样了,不行的话你找别人吧!来日你的人要是到我们村里去,那我也只能殊死一搏,生死由天了。”
霍青鱼说着,也朝着旁边与玄机相对的椅子上坐了下去,一只脚抬到椅子上拄着手。
他随即又加了一句,“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在这里你无论找谁,都只能在这片地界里寻,大家都走不出这片诅咒之地。”
玄机本想再说的,但看霍青鱼这模样倒也是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不似说假话。于是玄机也沉吟了下去,几经思量,她道:“那好,就在你能寻的范围内,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玄机说着,一顿,“我感觉得到,她就在这里。”
说着,她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尽是这个女子凄楚的容颜。心中有某种牵引,告诉自己一定得找到她,自己与她一定有千丝万缕的关联。找到了,或许就能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了。
“这就好说。”
拂去心头的疑惑,玄机睁开眼看着眼前男子,又问:“我初来乍到,许多东西并不了解,比如……钛合金这东西。”
“什什么……金?”霍青鱼听得稀里糊涂。
见霍青鱼这模样,倒是和来时那些土匪的反应一模一样,她又换了一种说辞,“一种钢铁器材,更硬,更不好炼造,难以焊接……”
“你打听这种东西做什么?”霍青鱼听玄机如此描述的时候,豁然明白了她说的是什么,“那是不祥之物。”
“怎么不祥了?”玄机没想到古人的思想,居然当真这般闭塞。
然而,霍青鱼却郑重其事,“天下皆知,那种东西只有诛邪司才有,百姓得之,杀无赦!”
玄机沉默了下去。
这个所谓的唐国,拥有着后世人才有的航天专用结构金属,可……却只有那个叫做“诛邪司”的组织才有。
玄机忽然笑了起来,“你们那个诛邪司,莫不是搞科研的部门?”要是这么说,他们拥有钛合金这种东西,玄机倒一点都不觉得稀奇。
然而,霍青鱼却听不懂,“搞什么门?”
不知为什么,他看玄机的时候,总是多了几分看待非寻常人的感觉。心想着自己从悬崖底下将她救醒过来,莫不是在下面摔惨了,所以脑子有点不清楚,说的话尽是些莫名其妙的。
如此一想,霍青鱼眼神中多了一丝怜悯,他道:“这世上有妖邪作祟,诛邪司呢,就是负责诛邪的,天子亲自授命,官大着呢!”
“还有妖邪!”
玄机只觉得好笑,但想起自己都经历过一次地球覆灭再重组了,这会重新发展到一个不知名的朝代里,这个世界有什么……似乎也并不稀奇了。
可玄机却再度沉吟了下去,喃喃道:“那独眼豺出去,抢回了一车钛合金是想做什么?”
“独眼豺抢什么?”霍青鱼以为自己听错。
玄机乜斜了他一眼,“不祥之物。”
“他疯了,去抢诛邪司的东西。”霍青鱼忽然咋呼一声直接站了起来,这消息对他而言无异于平地惊雷。
霍青鱼站起来之后,忽然变得慌张了起来,“你不早说,我为什么还留在这地方?你们……你们抢了诛邪司的东西,他们岂肯轻易放过,说不定这会早准备攻山了……不行,我得赶紧离开。”
“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在这里。”霍青鱼说着,拿起那画卷就朝门外跑去。
开门的时候,正好装上带着换洗衣衫的白花花过来,上面还有玄机吩咐要一些七七八八的药瓶子,放下后见玄机不说话,白花花也自觉的离开了。
霍青鱼急急忙忙的跑出去。
玄机根本不懂,在他们看来,跟诛邪司挂上边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事。听闻那些人一心诛邪,根本不会顾及生死,听说他们曾经为了诛一邪,而烧了整整一个村。
这样的人,常年与邪打交道,指不定多邪气呢!
那独眼豺简直不要命了,从那帮人嘴里抢肉,这不荒山上的土匪,怕没那么好过了。
霍青鱼此刻只想尽快离开这里,但走着走着,忽然脚步一停,将手摸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我的坠牌!”
那坠牌是从小母亲交给自己的,告诉他命能丢,这东西不能丢!
自己怎么就忘了这茬。
即便心有犹豫,霍青鱼走到一半的时候还是转过身去,朝着聚义堂那边重新跑回去。
聚义堂的那两扇门依旧紧闭着,霍青鱼伸出手推开门,日光随着他推开的门缝一并潜了进去,正好光亮照在前方脱下了衣衫的女子身上。
日光如同一层金粉镀在玄机的身上,她此刻正好背对着霍青鱼,在他推开门的时候侧过半边脸来,香肩与轮廓正好呈完美的弧度映在霍青鱼眼中。
骤的一下,霍青鱼的脑海中像是有滚雷炸开了似的,他万万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这样香艳的场景,登时脸一红一热,仓皇了起来。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他结结巴巴的说着,连坠牌的事也抛诸脑后,转身就想离开。
可玄机却叫住了他,“你站住,过来!”
霍青鱼心里慌乱了起来,论打架没怕过谁,可眼前这场霍青鱼见也没见过,慌乱无章,根本不知如何自处。
玄机不叫他走,他只得转身将门带上,低着头走过去。
“男女授受不亲,这……不合适。”
“我这里没这一套。”玄机说着,继续将身上的衣衫往下脱,身上半点不挂,霍青鱼则是更加红了脸,头能垂得多低就多低,望都不敢望一眼。
只眼角隐隐约约瞥见那婀娜体态,身影袅袅娜娜隐约入目,霍青鱼更是一颗心跳得快炸了。
玄机自己给腰间的伤口上了药,扔了布带给霍青鱼,“我自己包不到后边,你帮一下。”
霍青鱼接住了那布带,虽说心里界限,但到底还是将目光瞟向她的伤口处。看到玄机伤口的时候,霍青鱼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心里的燥热也顿时浇凉了。
“你这伤……”霍青鱼惊讶出声。
“独眼豺伤的。”
玄机轻描淡写,“不过我宰了他,也不亏。”
她说得不甚在意,可霍青鱼却看出了心惊胆战。
只见她的伤口从左边腹部处刺下,直接划拉到后头腰眼处。可见在马车上的时候,两人动起手来,独眼豺是下了死手的。
难怪她那素衣裙子被沾染上了血色,而她这一路打过来,居然也闷声不吭,这……得多强的意志力和忍耐力啊!
霍青鱼想着,也没了男女之防,兀自将那布带缠过她的腰身,血已经不流了,上了药好好将养一段时间应无大碍。
霍青鱼边缠边道:“这么不叫山上的人帮忙包扎,他们里面有女的。”无论怎么着,总比他一个大男人方便得多。
玄机想也不想,“信不过,这会他们表面臣服,心底巴不得杀了我。”
她怎么可能让那几个歪瓜裂枣知道自己受这么重的伤。
霍青鱼轻笑了一声,“我你就信得过?”
“你不是来救我的吗?”
玄机这反问,倒是让霍青鱼无言以对,只能木讷的点着头,“对,上天派我来救你的!”现在这么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
包扎完,玄机也不扭捏,兀自将那一身带血的衣衫给换下。
这里是土匪窝,白花花找来的衣服即便是女子所穿,但到底还是带了几分英气。
玄机将这青色襟衣穿起,又将腰身微微缠束,足下踩着黑色小靴,她堂而皇之的将从霍青鱼那里抢来的匕首贴藏在靴筒里。
散落的头发,她将那咬在口中的青色发带高高束起,被束起的墨发垂在脑后,那比常人要长的墨发竖起时,鬃尾垂下时还能及腰。
如此打扮,衬得她既英气又妩媚,与那纤尘不染的素衣模样,更平添了几分凡尘气息。
霍青鱼看她忙完,问道:“我母亲自小送了一块小牌子给我,能否将它还我?”
玄机侧首看向他,“我几时拿过你牌子?”
就在霍青鱼以为她要抵赖的时候,玄机却道:“我刚才全身脱光你也看到了,我哪有你要的什么牌子!”
霍青鱼万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脸颊上原本平复下去的热,顿时又窜了起来,他急了,“那块牌子被你,被你……”霍青鱼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形容那块牌子融进她身体里,最后只得道:“权当做,被你吃了。”
吃了!
玄机看他的眼神,更趋近于看傻子似的。
她也不驳他,兀自弯下身将刚才贴藏于靴筒中的匕首拿出来,朝霍青鱼一扔,“既然被我吃了,你倒剖开我身体看看,在哪里!”
霍青鱼拿着那把匕首,愣愣的看向玄机。
这女的……动不动就这么玩命的吗?
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