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贺闪闪这么一问,男人立马意识到自己唐突了,脸上显露出很不自然的局促,和方才器宇轩昂的模样顿时有了些落差。
不过那局促稍纵即逝,男人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大大方方地说道:“我的确认识你,不过你可能对我没什么印象了。我初高中也都是在厂办中学念的,比你高一届,算是你的师兄吧。”
贺闪闪闻言,便在脑海里迅速展开了搜索,不可能啊,如果原主记忆里有这么出众的男人,她怎么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呵呵,你是来找棋棋的吧?她在家,你直接上去吧。”男人笑得温柔沉静,像个体贴的大哥哥,半张脸被从楼外射进来的阳光映照着,半张脸则隐在楼内的黑暗里。
“你是棋棋的哥哥?”贺闪闪做了个合理的推断,同时向男人投去询问的眼神。
男人抿嘴一笑,向贺闪闪伸出了右手,“正式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傅司棋的哥哥,我叫傅司椋,很高兴在这里认识你。”
果然如此。
这么一说,贺闪闪倒是有印象了,女主傅司棋的确有个大她一岁的哥哥,而且这兄妹俩是一个赛一个的优秀,傅司椋不仅在高中三年一直稳居年级第一的宝座,大学考上的更是省城大学排名最高的理论物理学专业,在这个九零大厂文里的人设就是高冷学神。
这样一个人,跟原主根本就不在同一个世界,不说云泥之别吧,也差不多了。
更何况人家亲爹是厂长,高干子弟,连身份都高人一等。
按照原主记忆,他们是不该有任何交集的,所以才会对这人完全没印象,而且这样也确实符合故事和人物关系的逻辑。
但刚才,傅思椋却说,他认识她,还喊出了她的名字?
难道是学神记忆力太过惊人,以至于对原主这种混子也印象深刻?
关键是人家态度还这么好,一点架子都没有,长得还帅,可就是……
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贺闪闪在末世练就的嗅觉十分敏锐,虽然她此刻无法明确问题在哪,但总感觉面前这个男人怪怪的。
她迟疑地和傅司椋握了下手,浅浅笑道:“幸会。”
傅司椋还要再说什么,楼道里忽然响起了傅司棋嘹亮的嗓音,“是闪闪来了吗?我在窗口看到你了,快上来吧!”
男人便将到嘴的话吞了,和煦地笑道:“快上去吧,棋棋早盼着你来了。”
贺闪闪便和他礼貌地说了再见,并抬脚准备上楼。
就在她上楼上到一半的时候,一个念头如飓风闪电般划过她的脑际,她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
是傅司椋戴的眼镜,那副纯钛边框的眼镜,看着很普通,实则很不合常理。
钛,是一种具有银白色光泽的轻金属,熔点和沸点都相当高,膨胀系数却极低,非常利于材料加工和热处理。同时,钛对浓酸和高碱都有很强的抗腐蚀性,稳定度相当高。
由于具备这诸多的优秀属性,钛在末世军工行业的应用率非常之高,贺闪闪对钛是再熟悉不过了。
毕竟她在末世军工企业的一大工作内容,就是与各类金属、合金属材料打交道,这些材料是她们制造各类常规武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基础原料。
虽然刚才匆匆一瞥,但贺闪闪非常笃定,傅司椋戴的那副眼镜就是纯钛的。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高纯度钛在人类民用领域的应用始于二十一世纪一零年代,在现在这个二十世纪九零年代的环境下,别说普及了,可能连提取都有难度,应用更是处在探索阶段,不可能会有成品出现于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中。
贺闪闪当即僵在原地,她回头朝傅司椋的背影看过去,男人正大步流星地走出门洞,背脊挺拔,肩线端正,晨间清风将他米色风衣的一角轻轻掀起,金色阳光与地面晴雪连成一片,让他整个人沐浴在一种超脱而未知的境界中。
他会是昨晚甜心小妹所说的“同类”吗?
跟贺闪闪一样,从末世穿越而来,在这个世界借一个身份来完成任务……
“哎呀,我的闪闪!”贺闪闪的思路被突如其来的一个撒娇声打断,是傅司棋,她正婷婷袅袅地朝贺闪闪走来。
“我严重怀疑你是被乌龟套路了的兔子,白长了两条这么长的大长腿!我要是不来捞你一把,你是不是打算等天黑了再来我家?”
傅司棋在楼上等得着急了,干脆跑下来亲自迎接她。
一见到贺闪闪,傅司棋就搀住她的胳膊,热情地将她往楼上带。
贺闪闪嘴角微弯,随意笑笑,心说你哥就是那只拖住我的大乌龟。
两个女生亲密地并排上楼,贺闪闪思忖片刻后,状似无意地问道:“其实我刚才看到你哥哥了,跟他聊了两句,所以耽误了一会儿。”
“是吗?嘻嘻,我哥帅吧?”
贺闪闪配合地点点头以示肯定,然后又问:“这都10点了,他们上班这么自由的吗?”
“哼,他呀……”傅司棋的嘴角边突然浮现一丝苦笑,“我哥他现在是个体老板,自负盈亏、自己说了算,想上班就上,想什么时候上就什么时候上呗。”
“什么?”傅司棋的话令贺闪闪倍感震惊,脱口就道:“我记得他是大学教授啊,怎么成个体户了?”
“谁跟你说他是教授的?”傅司棋顿住脚步,声音陡然拔高了好几个调,“别说他已经不在高校任职了,就算还在,现在也不可能是教授啊。你见过这么年轻的教授吗?”
“哦……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我以为他留校了,迟早是要升成教授的嘛,只是时间问题。”贺闪闪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找补。
事实却是,在她读过的原著里,傅司椋的职业就是一名大学教授,为祖国的科研事业奋斗终身至死方休的那种。
傅司棋长叹了一口气,一边继续上楼,一边无奈地说道:“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不过就在昨天,我哥突然改了主意,非闹着要承包咱们这儿的厂办大食堂,还打着我爸的旗号自己跑去厂办找门路、疏通关系、办手续。才一天功夫,他不仅把省大助教的工作辞了,连食堂的承包合同都签好了。”
贺闪闪:“承包食堂?昨天?……”
“对啊!生米煮成熟饭了,一切已成定局!”傅司棋说得很激动,但是眼瞅着就要进她家门了,还是刻意放低了声音,伏在贺闪闪耳边轻轻道:“我爸昨晚差点气得吐血,我妈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已经不理我哥了……”
两人靠在一起咬着耳朵进了家门,刚一步入宽敞的客厅,便见一位身着暗色旗袍的优雅妇人端坐在沙发上,傅司棋立刻挺直了腰背,收敛起肆意的笑容,清了清嗓子,规规矩矩地叫了声:“妈。”
贺闪闪见状,也跟着喊了声:“阿姨,您好!”
彼时妇人正从茶几上端起一杯茶,掀开杯盖,朝滚烫的茶汤轻吹了几下,抿了几口,将茶杯重新放在茶几上以后,才缓缓朝两位少女投来视线。
“嗯。”妇人从鼻尖极轻地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嘴角也未有丝毫牵动。
虽然她看上去冷漠又高傲,但满脸的倦容和厚厚的眼袋根本无法掩藏,贺闪闪猜她一定是因为儿子的糟心事气得一晚上没睡。
为了打破当下的沉默,傅司棋赶忙为她妈向梓熙介绍道:“妈,这是贺闪闪,她是……”
“贺红星的闺女?”没想到向梓熙很快就主动接过了话。
“是的,阿姨。”贺闪闪不卑不亢道:“我爸爸是贺红星。”
向梓熙随即双眉微蹙,是几乎无人察觉的程度,但还是被敏锐的贺闪闪捕捉到了。
果然,向梓熙随后没再说过一句话,而是直接起身离开,进入卧室后还把房门给重重地关上了。
傅司棋很尴尬,替她妈给贺闪闪解释:“我妈这个人就是这样的,她不是针对你,你别介意啊!她对谁都这样,对我、我哥,还有我爸,都一样的。”
贺闪闪笑了笑,说“我不介意。”
倒是傅家的保姆很热情,不停地招呼贺闪闪喝茶吃水果,傅司棋说:“这就是我许姨,她做饭可好吃了,一会儿你留下来吃午饭,尝尝她的手艺。”
“好啊。”贺闪闪心不在焉地答道。
她其实一点不在乎向梓熙对她的态度,也没心思吃喝,她不在意一切未知的插曲。
她一心只想上网,一双溜圆的眼睛时不时就往斜对面的书房那边瞟过去。
书房的门没关,从贺闪闪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那台“大脑袋计算机”的一个小角。
傅司棋很快就注意到了贺闪闪的心思,她很清楚贺闪闪此行的目的,便吩咐许姨去厨房做饭,自己则带着贺闪闪进了书房。
“看你来了我早早就开机了,拨号上网也连接好了,我试了试网络没问题,连接非常顺畅。”傅司棋大方地说,“你要查什么直接查吧。”
“谢谢。”贺闪闪在电脑桌前坐好,刚一伸手去握鼠标,电脑屏幕就刺啦闪了一下,整个屏幕顿时灰花一片。
“诶,怎么回事?刚还好好的啊。”傅司棋拍了拍电脑,在键盘上捣鼓了两下,“怎么你一碰它就宕机了??”
贺闪闪:……
傅司棋:“我重启再试试。”
然而下一秒,事态的发展远超女孩们的预计。
不光是电脑,连她们头顶的吊灯都接连呲出了几点火星,紧接着周围明明灭灭的,像是空间内的电流发生紊乱,进而不知为何地面也开始持续发生轻微震动,仿佛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贺闪闪心中一惊,虽然她见惯了风浪,面对危险也从不害怕,但她并没有处理眼下状况的经验。
傅司棋则直接抱紧了贺闪闪,害怕得全身发抖,她闭着眼将脸埋进贺闪闪的肩背处,声嘶力竭地鬼喊鬼叫。
千钧一发之际,书房的门被推开了,世界陡然恢复如常,就好像刚才一切的混乱都只是幻觉。
傅司椋出现在门边,他将屋里的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确认安全后才缓缓问道:“你们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