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方德昌会有如此选择?因为方立庄认出,方立辰护卫中有当初去巡城司状告方立辰的人。这自然会引起太多不好的联想,故而不是傻到过分,方德昌自然是知道应该如何处理。
于是在无染居的后厅中,他拉上方家一众长老和族老讨论起此事。
方德昌心中仍对那位大哥方德盛无比敬重,因此对方立辰处罚的言语他需要让大家说出,而这样的决定,意味着将方立辰和他的后人逐出方家,那将是“生无扎根之处,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在这个以远古传统文化为主的修士世界,这是最高等级的处罚。
这就是方子墨哪怕是葬一个衣冠冢,也要把方子赫葬在翁珊珊身边的原因;这也是甄家一直追着方子墨要将甄秀音和方子赫葬在一起的原因。
方家各位长老中,和方德昌同辈的几位长老族老都没有表态;而方立哲同辈的人中,原属大长老一系的长老族老,纷纷表态谴责,态度坚决。
原来和方立辰亲近的长老族老,如方丽舒,也无非表示逐出方立辰、方子学、方广深这一支足以,还是要保留方广陆、方子台的嫡系地位,方立辰身后事就交给这些人。
这话一出,遭到包括方德元在内的方家各位长老反对,因为如此下去,不用百年,难保不会有人翻旧账。
其实唯一的做法就是“禁祀”,禁止祭祀,将这些人扔出方家,让他们自然消失。
方德昌对这样的结果很清楚,无非是不愿自己说出来而已。
事情商量到最后,方渔还是心软了,他想起多年前,那三个骄傲的嫡系子弟带着他们这些旁系子弟在野趣园吃饭的场景,那时方广深、秦越之、方广武、方晓雪都还在,没想到现在这些人就已经离他而去。
思虑再三,他建议设置家族罪人墓葬区,在祠堂里也设立罪人牌位,讲清楚他们的所作所为,警示后人。这样也不至于让这些人流落在外,更不会在百年之后被人翻案。
方德昌、方德元、方德恒等方家掌权人想清楚这些道理之后自然不会反对,反而因为有这样的一个区域,会警示很多在犯错误边缘的家族成员。
首批入住这片墓园的除了方立辰、方广深之外,还有方立穹、方德宝等人。
随着方家长老和族老们的讨论,不知不觉中竟然有百多号人要入驻此处。
方德昌这才发现,在他治理下的方家居然已经走到这么恶劣的程度。他在深深自责中,准备奋发图强,一改昔日软弱持家的旧貌。
只可惜方德昌的能力实在有限,虽然他可以轻易将方家的罪大恶极之人找出,但这“轻易”之后却没了力度。
方德元倒是能力不低,可惜私心太重,习惯包庇自己人。
方渔只好将方德恒、方丽舒再推荐上去。
方家轰轰烈烈的运动贯穿了方渔在青山城最后的日子。
代城主孔直虎和青山城执法堂也看在方渔的面子上纷纷出手相助。
屠刀果断举起,再落下,就是一群人归西,空出来的位置,一些受排挤的方家嫡系,甚至旁系都受到重用。
屠刀之下,也包括方子瞻,这位展业堂的幕后之人。他早就应该被杀,若没他从中作梗,兴风作浪,方立辰或许不会滑入如此深渊。
方子瞻的几位管家也是作恶多端,没能幸免。
同时,方广海被管家揭发躲在山河城的展业堂,但等方家执法堂找上门的时候,他被人绑在床上,已经死去。此时的展业堂空空荡荡除了他,早已没有任何人。
仵作给出的结论是病饿而亡,方家和巡城司都没兴趣查是谁动的手、又为何被绑起来,只当他是畏罪身亡。
方立辰的家,或者说,方德盛的家,最终被方子胡继承,不过在继承之前,方德恒终于向方德昌挑明了那层关系,方子胡的祖母其实是他祖父的私生女,因此方子胡是立字辈的人才对。
方德恒讲的时候惴惴,生怕方德昌改了主意。
不曾想,得知真相的方德昌却很高兴,他正担心方德盛后继无人,不得已交给一个外面血脉的人,现在方子胡有了这层关系,正如他所愿。
因此,他当即下了家主令,方子胡改名为方立新,拜方德盛为义父,收方子台为义子,认方广陆为义孙,同时,他担任方家不排序的普通长老,继承方德盛在方家各项生意中的份额,以及当初方立辰掌握的各种生意。
方立辰在方家各项生意中的份额被不断剥夺,后来方德昌又划给一部分,此时尚有二十万灵石每年,方立辰自己掌握的生意每年收入也大致在二十万灵石。
原本方立辰还有将近两千万灵石的积蓄,一千万来自他本人的积累,剩下那些是从育大商会所得。这些积蓄被方德昌果断收走,并没有留给方子胡。
方德昌告诉方子胡,改名叫方立新,是希望从此是方德盛这支新的开始。
只可惜新开始之时实在手头紧张,方渔得知这消息之后,对大胡子方立新一通花式调侃,然后送出数百万灵石的贺礼。
大胡子方立新上任后,一方面对方立辰家里的原有人员再次做了清洗,另一方面主动向家主方德昌表示他只是临时代管,最终还是要将这一支归还给方广陆或方子台。
如此表态更引得方德昌和方德元这些方家高层高看他一眼。在后来方广陆从外地返回与他发生争执后,这些人更坚定的站在他这一边。这是另外一个故事。
说起来,此时正是学堂放假期间,为何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不见方广陆呢?
原来他去参加高级学堂试炼活动,去到天武联盟下面一处原始之地,九死一生的他自认为颇有收获。
原本满心欢喜的他回家来要钱,不曾想早已物是人非,想去祭拜爷爷方立辰,却被告知要去家族祠堂学上十天,学习材料叫做《方家罪人录》,第一份材料就是方立辰的。
打开《罪人录》,方广陆发现,他的亲爹亲娘的死亡居然来自方广深,又或者说,方广深也是被秦云芝和秦越之坑了。
不仅如此,他的亲爹亲娘虽然没进了罪人墓园,却也没有埋在方家嫡系墓葬区,而是在死后被剥夺了嫡系身份,和一群旁系埋在一起。
如果这些都能忍,最让他不能忍受的是,原来那个都要给他们赔笑脸的大胡子居然成了他爷爷,当初他最看不起的三叔方子台,每天跟在大胡子身后一口一口“爹”的叫着。
这如何让方广陆能忍得下去,愤怒的他和他的“爷爷”方立新发生冲突,还好方立新对他也颇为大度,也就是小小惩戒。
后来方立新才发现,对方广陆用灵石控制效果更好,只要断供,他就比方广陆的亲爷爷还亲,这就是后话了。
方渔被身边的事情拖住,无法脱身。
而这陆陆续续发生的事情,也让他真心体会到神识和神识空间不好用的时候,当真是别扭。
不仅有打斗时的精准控制,还有炼药时的速度、成药的品阶,都下降不少。
但很无奈,他现在离不开青山城,又或者说离开青山城,也无法像以前一样全身心投入到修炼之中。
他只能改在无染居或者藏芳园里耐心慢慢修炼,不仅如此,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他还要在短时间内多次退出修炼,查看传音符。
总之,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然而,别扭还是小事儿,方渔面临的其实是个危局。
一方面是身边除了他自己之外,就是一群病人的问题,这些人都需要他一个人照顾。
另一方面就是他亲近的高手都不在,身边一条线上的就只有孔直虎几个筑基而已。
如果说这只是事实背景的话,那下面两条才是真正让方渔感觉不可控的局面。
其一在于原艾希那边。
当方渔不断的把遇到的事情以倾诉的方式传递给原艾希的时候,却被告知她已离开天武联盟明泉山上的家,去了雷元剑宗在的佑州城。
方渔心知肯定有不得已的情况她才离开,却一时间找不到人问,心中焦急。
但若就此去寻人,需要的时间未知,青山城这里又不能随意离开,无奈的他只能将林伯地派去佑州城寻找原艾希,再想办法建立联络。
其二在于尚国方面。
之前他借尚怀恩出招,本意是要逼迫尚国反击,这样他好站在法理上出手,以绝后患。
但现在尚国迟迟没有反应,他不知对方在谋划什么。
他个人对此并无任何担心,问题还在于他这一大家子,还有在青山城以及三合派的亲朋好友。
当然,对尚国的事情,方渔感觉实在不行他就主动去跑一趟就好。
不过,这又牵涉到他目前的修为问题。
话说回来,能跑尚国,就能跑去佑州城,到时候,还真不一定就优先解决尚国的问题。
为此,方渔的修炼已经彻底以修复神识空间为主。反正他不在葫芦里的时候,葫芦收集星力元液的效率也不高。
因此这段高级学堂开学之前的时间内,自己养伤、给人治伤就成了方渔每日忙碌的主要内容。
伤员中,封护卫的伤首先痊愈,他现在帮孔直虎代管巡城司。
第二个伤好的是方子墨,不过方渔记仇,当着白娴凤的面,把他好一通数落,数落之后逼他去藏芳园闭关修炼。
原本方子墨无需如此,只要耐心等待一段时间,等方渔身体好了,尚怀期他自然会解决掉。现在弄得无染居差点儿被人偷家,明面上说是他担心方渔不给他弟弟报仇,实际上,其实还是整个无染居在他心中不如他弟弟更重要。
第三个好的就没那么容易产生,原本应该是方德昌。不过,一方面此老年龄大了,另一方面他还要偷偷匀出一些丹药给方立星。
对方德昌的行为,其实方德元、方德恒,还有方渔都心知肚明。
私下里,方德元和方德恒劝了无数次,但方德昌一意孤行。
方渔只好守着自己的底线,他更知道前世发展的轨迹,方德昌没几年好活的,他死后方立星也消失不见。
方立星的问题主要在方德昌身上,当初方德昌将太多的资源给了方立辰,将他培养到筑基期,这耽误了方立星青年时期修为的提升。
等方立星长大,他又受到方立辰等“方家罪人”的影响,心性出现问题,再想提升,总去琢磨偏门,找捷径,因此难上加难。
现在虽然蹭着方渔的丹药,有提升的机会,但他自己不会做人,数次得罪方渔,方渔更没兴趣帮这个忙。
因此,资质本就没那么突出,又浪费了最关键提升修为的那些年,再加上心性不好,不会做人,其实先天的大门早就对他关闭。
只是,方德昌不信这样的判断,他固执的认为只要有足够丹药,方立星就能突破。
因此,尽管他的病已经好了九成九,仍然借口留下来养病蹭药。
其实不用方渔催,那些求药的人已经快把方德昌恨死了,明眼人早就看出这是怎么回事儿。
第四个主动说自己好了的是尹大茂。
他的问题在丹田上,真的要依靠自身修复丹田,其实千难万难,但对尹大茂来说,既有丹药,还有方渔的冲刷。故而,效果相当明显,而方渔又嫌尹大茂修为提升太慢,干脆帮他冲刷起五脏六腑来。
看样子,这是要奔着筑基后期努力了。
既然冲刷,那么尹大茂真气里的阳属性占比也在继续增加着,渐渐的从一分增加到两分。
方渔直说这特殊属性是尹大茂突破先天后自己产生的,尹大茂对此无论如何也不信。他家里祖上十八代,一直就在普通人和修士边缘晃悠,连个先天都没出现过。
想来想去,只可能是方渔冲刷带来的,至少也是靠方渔冲刷才激活的。
不过,现在方渔不承认,尹大茂更不可能寻根究底,反而要将这特殊资质的秘密深深藏在心底偷着乐。
这让尹大茂生出这人生际遇奇妙的感觉,想想当初,因为受伤,修为再也无望晋级,才生出要离开执法堂做些生意的念头,恰好遇到方渔这里被方立辰欺负,张兆光便提出让他来帮方渔渡过炼气期的两年,只要方渔能晋级心动期,有了自保能力,他便可以离开。
现在方渔的帮助下,他不仅将修为突破到先天,还拿上了每个月上万灵石的薪水,更成为方家的荣誉长老,和青山城主等一批当年需要仰视的人称兄道弟。
因此,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满意,当然是非常满意。
“士为知己者死”,尹大茂也要为他的事业努力。故而,虽然伤势还没好,他依然早早的从病床上爬起来,每天忙碌于离开青山城前的各种准备工作。
这些准备工作里的重点就是搬家。
无染居目前的情况已经非常糟糕,因为方子墨突然暴起,受伤的人里多了一个方德元,又有方德恒建议,方德昌也搬来疗伤。他们两个之后,先有方立哲赖在无染居不走,后有方立安送来数位照顾方德昌的仆从。
而后,各位前来看望家主和大长老的人络绎不绝。
渐渐的这些人发现方渔的医术相当高明,隐隐的他们也发现方渔对丹药的理解更不是一般人能比。
故而,这些人若刚好遇到方渔为二老诊断的时候,就要围着方渔要求看病,更有甚者,起了蹭丹药的心思。
发展到最后,更有一家将自家快死的老人,抬过来放在方渔面前,强求救命。
方渔被人缠了两次,也不再出现。每个人的善良都是有限的,被这样肆无忌惮的消耗,他的心肯定很快就会硬起来。
方德恒万分后悔自己的建议,数次跑去向方渔请罪。
方渔当然不可能真的让方德恒请罪,只能耐心好言安慰。
方德恒告诉方渔,要么离青山城远远的,让方家这群人沾不上他,要么就得理解,方家这么多年就是这样撑下来的。
又或者说,在这个修士的世界里,各种各样的大小势力中,都会有类似的人和事存在,无非是方家众人更加自私而已。
再想想,方子墨不是这样吗?为了他自己的想法,突然暴起杀人,其实是果断的出卖了无染居中所有人的性命;白娴凤的白家,不也是如此吗?一旦白娴凤露出一点点怯懦,直接道德绑架起来,拼命吸血。
对这样的事情,方渔表示虽然他可以理解,但不能接受,因此,搬家就成了他的选择。
搬去藏芳园,将无染居还给方家。
藏芳园就不怕人围着了吗?的确不怕。
藏芳园大,且有防御阵法。
方渔用十多瓶四品五品丹药,请三合派阵法堂“后起之秀”何真基,为当初原艾希布置在藏芳园的阵法做升级。
但何真基果断指出,原艾希设计的这种二三四级阵法的相互嵌套,其实就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因为如果外人攻破外面的二级阵法,而偏巧二级阵法不是被破解,而是爆开的话,它就会连锁引爆三级阵法,继而是四级阵法,因此这就相当于把府上布置成一个大号烟花,不用太高的修为,就可以轻易引燃。
有前世与何真基的交情,方渔对何真基自然是信任有加,他将改造无染居阵法的工作交给何真基。然而真到动手的时候,却发现工作量太过巨大,何真基干脆建议加强外围的二级阵法,只要外围的防御阵法加强了,相当于弥补了整个藏芳园的短板。
方渔对此果断应下,再一合计,他干脆派人跑去七曜城买到成品阵法,布置在无染居。
新阵法布置之后,无染居可以抵御开光之下修士进攻半个时辰之上。
而看到方渔花费上亿灵石,眼睛都不眨一下,何真基越发想和“有钱人”方渔交朋友。
这一来二去,二人之间提前二十年成为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