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有匪君子

太璞一词,意为未经雕琢的玉。广学堂将诗会以太璞命名,便是认为从这里出去的学子都是一块块未经雕琢的美玉,将来必会在适合他们的地方大放异彩。

称作诗会,但是却分为文武两个场,叶颜楚棠她们所在的便是文场,多以闺阁女子为主,以琴棋书画为题,无论是否在学,均可上场一展风采。武场则是以男子为主,多比试骑射,策论以及商贾之道。舒国对于男女大防并没有特别规定,两个场次之间也没有性别的硬性要求,武场中也不乏英姿飒爽的姑娘,文场内也有俊秀儒雅的书生。

比试的方式采取自愿和抽签两种,若是想要一展风采的,大可吩咐自家下人将写着名字的签纸投在箱中,广学堂的太璞诗会一向是展露自己的好机会,因此历年这抽签箱都没有派上任何用用处。

叶颜根本不打算上场,更不必说去投自己的名字了,坐在这里安安静静吃着点心,看着节目不香吗?

“楚姐姐,你不上场一试吗?”叶颜往嘴里扔了一个精致的小点心,侧头看向一旁的楚棠。楚棠淡淡地笑了,没有说话,倒是她身后那个名唤青兰的丫头笑着开口,“郡主有所不知,我们小姐向来都是在后面上场的,总要给其他人一些展示的机会啊。”“青兰。”

楚棠有些严肃,虽然这是所有人都公认的事实,但是如今被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来,被有心人听去,可是一定要好好做做文章的。

青兰的声音不大,但是却被坐在旁边一桌的程锦宁听了个清楚,她心中思虑着,对付不了叶颜,还对付不了一个楚棠吗?她端起面前的茶杯细细品了一口,也不顾台上是否还有人在比试,直接抬手重重地打了青兰一个耳光。

骤然出现的变故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就连坐在台上的卓斌等先生也看向叶颜这边面色不虞。“程小姐,你!”楚棠当即起身将青兰护在身后,狠狠地盯着程锦宁,叶颜满脸嫌弃的表情,这个死女人,又开始没事找事。

“楚小姐,我这是在帮你啊,你家那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说什么给别人一些展示的机会,怎么难道几位殿下也不如你吗?”程锦宁的声音有些大,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楚棠和程锦宁二人如何,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眼见着楚棠被刁难也替她担心起来,惹谁不好,偏偏惹到她,谁不知道她刚刚被永安郡主呛到无法还口,正在气头上呢。

不知是不是程锦宁故意的,叶颜只看见武场那边的人也停止了比试纷纷凑了过来看这一场好戏。“郡主,瑞王殿下也来了。”叶颜坐在位置上单手撑着脸,看着程锦宁那近乎扭曲的脸,心里还想着这样的女人配那瑞王正好,水月就凑在叶颜耳边说着瑞王来了。

叶颜撇了撇嘴,还真是冤家路窄,她可没有心思去找他在哪儿,一心落在楚棠身上,她可不能让楚姐姐吃亏!

“程小姐言重了,青兰失言你代我管教是应该的,但是楚棠万万没有和几位殿下相比较的意思啊。”

这件事情说到底是楚棠李理亏,青兰见自己闯了祸,立刻跪在地上重重地磕头,求程锦宁原谅。哪成想,程锦宁身后突然窜出来一个黑影,一脚将青兰踢到一边,事情发生的太快,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到水秀去走到青兰身边时,才发现青兰的后脑撞在一边的假山上,已经晕死过去。

“青兰!”楚棠一声惊呼,只见她身下缓缓流出鲜血,楚棠的眼眶都红了,冲着程锦宁一拜,“青兰已经受到责罚,还望程小姐能够原谅她的过失。”

“呵,原谅?刚才那是我哥哥替几位殿下出气呢,我可还动手,哪里能轮得到我原谅呢?”

哥哥?叶颜伸长了脖子向后望去,程锦宁身边站着一位五大三粗的男子,大腹便便,穿金戴银,活像是不知从哪儿走出来的暴发户,满脸的横肉稍微一动就跟着颤动。刚才那一脚他使了好大的力气,若是不赶紧就医,青兰只怕一条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不知程少爷能否允许我先让人将青兰送医。”楚棠面色有些发白,又朝着那男子拜了下去,谁知那不要脸的,推开旁边的人,直接朝着楚棠的肩膀抓来,面上更是猥琐,“好啊,只要你答应陪我喝两杯,我不仅让你将她送医,还吩咐人照顾她怎么样?”

我擦,这叶颜能忍?把你的咸猪手从楚姐姐身上拿开啊,还有那恶心人的眼神!

叶颜直接哗的一声拍案而起,将楚棠带到身后,“大胆!把你的手给我收回去!”

程俊英定睛一看,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俏丽无双的小丫头,看这模样比楚棠有过之而无不及,更是多了几分野气娇蛮,心中更是欢喜,也不看叶颜身份直接就要上去拉扯,这下子不仅楚棠吓坏了,连程锦宁都惊呆了,自己这个哥哥真的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已经领略到叶颜的厉害了,若是哥哥真的对她怎么样了,左相府一定不得安宁。

“二哥,你清醒一点,好好看看那是谁。”哪知这程俊英伸手一推竟是将程锦宁推倒在旁,嘴里还骂骂咧咧,“我管是谁,今日让小爷我看见了,就是我的人了。”

在场众人不仅倒吸一口凉气,有的甚至不住地甩手,“完了完了,这位程公子要完了。”

“颜儿。”楚棠心中虽然厌恶害怕,但是这到底是自己下人惹出的祸,说什么也不能让叶颜替自己受罪,作势就要跟叶颜换位置。

“楚姐姐,没事,看我的!”叶颜狡黠一笑,冲着楚棠点点头,随后一把抓起桌上的果盘重重地砸向程俊英的右脸,叶颜只见对方满脸的赘肉摇晃个不停,就一阵恶心。随后也不管对方怎样,叶颜直接撒腿就跑,边跑还不忘掏出手绢擦擦眼角,推开众人就往外跑去,目标正是武场那边的池塘,就算它只到自己的脚踝,叶颜若是一头扎进去,那个臭流氓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程俊英被叶颜这一下子砸的有些迷糊,等到反应过来捂着右脸,在原地叫嚷,“来人啊,快去把她给我抓回来。”周围的人没有一个敢动,大多数是在看热闹,这程俊英仗着自己的出身在城中霍霍人家姑娘,家中已经有好几房姬妾了,仍然贼心不死,四处下聘。如今他栽到永安郡主手里算他倒霉,他们才不会帮忙呢。还有一小撮人同样是纨绔子弟,但是他们却比程俊英要有脑子多了,对方可是永安郡主,就算他们再傻,一个左相府,一个镇南王府他们还是分得清楚的。

“大胆!大胆!”程俊英见没有人上前气急败坏,又看叶颜越跑越远,撸起袖子自己就追了过去。叶颜微微侧头见他上钩,笑了笑。“追得好,我还怕你不来呢。”站在外圈的人不明就里,只见到永安郡主眼眶泛红不顾一切地往前跑,不远处是左相府家的二公子程俊英,以及在后面满脸恨铁不成钢的二小姐程锦宁,心里便明白了个两三分,这是程俊英又犯浑了吧,这次居然敢对永安郡主不敬?!左相摊上这么个儿子可真是家门不幸啊。

胜利就在眼前,不远处那池塘正在阳光下泛着光彩,叶颜似乎看到了曙光,旁边好像还有个人啊,不管了,冲就完了。

叶颜一咬牙一闭眼,冲着池塘就扎了过去,没有预想到的窒息感,却是剧烈的疼痛感。“我去!”叶颜暗骂了一声,捂着头坐在地上,那男子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前,刚才直直地撞在了那人的胸口上,好死不死,那男子胸口处正坠着一个玉佩,叶颜不知轻重狠狠撞了过去,她只觉得现在眼前有些小黑虫在飞。

看着身后一行人已经追了过来,叶颜剜了一眼那男子,坏了自己的计划。男子却眉眼带笑,他将折扇“啪”地合上,半跪在叶颜面前,将她拦腰抱起,“你做什么?”叶颜骤然离地,下意识地环住男子的脖颈,男子俯身凑到叶颜耳边,“若我是你,现在就该晕倒了。”

叶颜皱眉看了男子一眼,又悄悄看了身后,管他是谁,怎么样也比落在程俊英手上强,“我信你。”

男子眸色猛地一沉,信我?呵,这丫头还真是傻得可爱呢。

叶颜闭眼靠在男子怀中,其他的感观便被放大不少。男子身上是苦艾草的味道,刚才的玉佩看着也是价值不菲,想来是个有权有势的,不过能来到这太璞诗会的,谁家里没有点地位什么的。

最让叶颜观之不忘的便是那男子的相貌,萧萧肃肃,爽朗清举,眸如墨染,眉似远黛。五官深邃,与平常的舒国男子不同,再加上今日的装扮当真称得上一句,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长成这个模样,穿女装一定也会很好看吧。

正当叶颜脑补之时,便听见一群人呼哧呼哧跑来的声音,她不得不感叹这些古代人的身体素质可真不怎么样,看现代的孩子们,八百米一千米那可是家常便饭。

预想中的程俊英讨厌的声音并没有出现,而是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这是怎么了?叶颜微微偏头想将耳朵伸出去听听,却被男子的手控制住,生怕装晕露馅,叶颜也不敢再动。

“参见五殿下。”

五殿下?叶颜心里一咯噔,没想到这人是五皇子元夜时。

“起来吧,永安郡主受惊过度晕倒,快宣御医!”元夜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着急,叶颜暗自感叹这家伙戏不错啊。

“是。”有人连忙去找人,水月水秀则是泪眼朦胧,自家小姐才经历过落水,如今又变成这样。二女不停地冲着元夜时磕头,“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行了,如今最重要的就是郡主的安全。”“主子,御医来了。”左一很快地将御医带来,正是叶颜的老熟人,李院使。

元夜时也不假手于人,亲自抱着叶颜来到房间内,将她放到床上,“李院使,你一定要好好看看郡主的情况知道吗?”元夜时意有所指,李仲春心中明白。

水月水秀留在房中伺候,屋外,以卓斌为首的广学堂先生,和以楚棠程锦宁为首的学子们都在等待着叶颜的情况,楚棠也顺便向几位殿下求了个恩典,将青兰也送去就医了。

“二哥,我没想到,今年的太璞诗会这般有趣,才刚一来就见到这样的场景啊。”

元夜安面色十分难看,程锦宁以瑞王妃自居,那左相府便和瑞王府相关,虽然是因为程俊英造成今天的局面,可是硬要说的话,这事儿也是能和自己扯上关系的。若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程锦宁何至于去找叶颜麻烦,楚棠又何至于被波及至此?

“七弟,你还是少说两句吧,二哥的脸色可不好看。”元夜时轻摇手中折扇,脸上的笑意可是一点不少。

元夜安冷着脸看着元夜时,同样是手持折扇,六弟就是光风霁月,自己这个五弟摇起来怎么总感觉是包藏祸心呢?

这件事情他不便出头,便将事情推给了卓斌。“这件事情出现在太璞诗会上,理应由卓老先生处理才是。”

元夜安将问题推了出去,元夜时一脸神秘莫测的笑意,眼神不时往房中的叶颜身上落去,至于那位被叫做七弟的元夜川,则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眼看着几位殿下都不想插手,卓斌自然要出来收拾这个乱摊子,他刚才在上面看的清清楚楚。“青兰姑娘乃是祸从口出,自当受到惩罚,但是被程少爷一脚踢晕受伤,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先不多说什么。”

卓斌又将视线落在程锦宁身上,“程小姐。”“卓先生。”程锦宁面色难看冲着卓斌行礼,自己那完蛋哥哥因为太过犯浑,根本不允许进入广学堂学习,整个左相府如今就她一人在这个学习,程锦宁自然是十分珍惜这个机会的。

“你还知道我是先生就好,先前永安郡主的那句话我倒是也想问一句,你在广学堂都学到了什么?”卓斌不怒自威,老学究的气质油然而生,程锦宁连忙拜伏得更低。“女子的德行容功你做到多少!”

“弟子知错,请先生责罚。”卓斌冷哼一声,到底也不能不给左相府面子,只能小惩大诫,“罚你回去抄写女学二十遍,你可有异议?”“弟子不敢。”“楚棠你也是!”“是,先生。”

卓斌看向跪在一旁的程俊英却犯了难,他并不是广学堂的弟子,就算他想进,广学堂也不会收下他的。他虽然广为受人尊敬,但是到底身上没有官位,不能真的处置了左相的儿子,便又将问题还给了三位皇子。

“启禀三位殿下,这位程少爷并不是广学堂的弟子,按理说,老夫是没资格管教的,还请几位殿下亲自处理。”

元夜安不说话,元夜川看好戏,反倒是元夜时突然开了口,“既然二哥不愿意裹进这件事里,小弟就越俎代庖了。”元夜时朝着元夜安拱手一拜,端的是惊才绝艳,眉毛一挑便引得不少女子动心。

“五哥,你打算怎么做?”元夜川有些好奇,他可不记得自己这五哥有爱管闲事这个癖好。

“我啊,打算将这个机会留给永安郡主了,程少爷,你这个人,我就交给永安郡主了。”

不止程俊英,连程锦宁的心都彻底凉了。交给叶颜,那他们还能有个好儿吗?

程俊英此时真想一巴掌拍死自己,喝了几杯酒就上头了,不管对方是谁就敢动手,这下好了,惹到了个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