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晚上的宴席,徐羨并没有什么好期待的。
无非是饭菜肯定比路边摊要好吃许多。
但他从来都不太喜欢和陌生人一块吃饭,尤其是人多的时候。
相反,他对于元石钦尸体消失的事情,反而更加在意。
既然有警卫署的人在现场,那这件事情迟早都会上报到调查组去。
大概率也会被当做一次C级怪异事件来处理。
到时候看看能不能抢到这个任务吧。
徐羨这么想着,轿车在一栋豪华别墅前停了下来。
他神情平淡地看了看已经有点熟悉的秦家别院,心中毫无波澜,只有疑问。
那些生在工业区底层,一辈子为了父母、孩子、家人,累死累活的普通工人,究竟要打拼多少年,才能住上这样的别墅?
又或者退一步来说,即便是在这空气清新的山脚湖边,有一座自己的小房子,又需要什么条件?
徐羨看了看,这里的别墅楼间距很宽,基本上每栋房子都附带一片超大的花园。
同等的占地面积,如果开发出来的话,至少能住上几千户人家,能让工业区整个地下一层的居民都免受毒雾和污水的折磨。
但现在这里的几百亩土地,是属于二十几户家庭的私人领地,二十几户所谓“上流社会”的家庭。
那些工业区的底层劳工,依然是一家五口人挤在十平方米的鸽子笼里吃喝拉撒。
是的,他心里有疑问。
明明穹顶外的世界已经没法生活,为何穹顶内的是城市,还要将穷人逼到生活的角落?
达官显贵享受着底层工人制造的廉价商业品不够,还要独占这少有的山水资源。
这样的贫富差距,这样不公平的分配制度,究竟是怎样在这末日城市当中维持下来的?
徐羨此前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或许是在这之前,他一直在为生活奔波劳累,脑子里想的也大都是下一顿怎么样才不会饿死的问题。
现在不为活着发愁了,有亲眼见识到了这些显贵的奢侈生活,所以才会慢慢意识到这些。
但那些仍然挣扎在工业区底层的劳工们呢?
他们的生存问题远远没有解决,他们也从来没有机会与这些达官显贵打交道。
他们想的,或许依然是下一顿怎么样才不会饿死。
猫窝里的轮胎睡醒了过来,它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亮出锋利的爪子,长长伸了个懒腰,然后舔舔自己的小肉垫,又吧唧着嘴,爬上了徐羨的肩膀。
在她下车之后,身后的顾琴也跟着下来了,一脸惶然不知所措的表情。
或许这才是普通穷苦人,第一次见识到土豪奢华生活时所展现出来的正常表情。
徐羨正这么想着,秦真已经带着助理走过来了。
“徐先生,里边请!”
“嗯。”
徐羨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推了一下看着别墅呆住的顾琴,往别院里走去。
一路过来,两边的花草盆栽,比上次整洁了不少,明显最近一段时间都有人精心打理。
“看样子你父亲已经好多了呢,至少心态上没什么问题了。”徐羨很自然的问走在前面的秦真道。
“是的!”秦真连忙笑着回应:“自打能站起来后,他老人家就开心许多了,现在每天养养花草,在小区里转转,和人下下棋,也算清闲安逸了。”
“关于镓中毒那件事,也都查清楚了?”
徐羨单纯只是好奇这件事而已,所以随口一提,并没指望对方如实相告。
但秦真脸上仅仅两秒钟的迟疑后,便开口道:“确实是有人在暗中针对开原集团,而且还是冲着我本人来的!”
“那你父亲病情的恶化……”
“只是巧合!”秦真说着,看向徐羨十分认真的道:“所以如果不是徐先生发现这其中的端倪,说不定两三年之后他们就能达成目的了!”
“只针对你一个吗?”
徐羨很自然的没有多问凶手是谁,而是把话题引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上。
“是的!”秦真点了点头:“对方很谨慎,买通了家里的女佣,只在我单独用餐的时候投毒,但他们没想到我父亲是个很勤俭节约的人,我没吃完的饭菜他不忍心丢掉,然后偷偷留到第二天,他单独再热……”
徐羨听到这里,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什么。
在他的印象里,那位老人的气质,的确与他的几个子女不同。
说话间,几人已经穿过庭院,来到宽敞的厅堂,秦襄和秦凌玉二人见状,连忙起身前来相迎。
只是,两人在看见徐羡的第一眼时,都不约而同的愣了一下。
这穿在身上的斗篷,实在是非主流了一些,还有两腰间挂着的不知名机械装置,以及宛如手枪套壳的皮带,看起来都有些一些手工达人的味道。
总而言之,爷孙俩的第一反应就是,这身装扮,正常人是不会这么穿的。
不过毕竟是救过命的恩人,秦襄对徐羨很快就热络起来,嘘寒问暖。
只有看到后来跟着进来的顾琴时,他脸上的表情才微微变了一些。
“这位姑娘是……徐先生您的女友吗?”
徐羨看了一眼跳到地毯上踩脚脚的轮胎,摇头道:“不是,熟人而已。”
顾琴也在一旁摆手否认,连基本的礼仪都忘记了。
秦襄听闻,脸色这才稍稍自然了一些,随后立马招待徐羨坐下,拉起了家常:
“今年多大了啊?”
“二十三了。”
“家住在哪啊?买房了吗?”
“居无定所。”
“那现在一定有份很好的工作吧?”
“无业游民。”
“你家里人啊?父亲母亲都是做什么的?”
“我是孤儿。”
……
好的,家常拉不下去了!
倒是轮胎,第二次来到这里,它好像熟悉了很多。
一会跳到桌子上扒拉厚厚的书本,一会又跑到角落里去嗅一嗅窗边盆栽里的花卉。
但不管它在哪里转悠,都有一个很明显的特点,它绝对不靠近秦家的人。
很直观的表现出了嫌弃和抵触,甚至还会刻意与他们保持距离。
虽然没人说要抱它什么的。
客厅里在一阵沉默后,秦凌玉拿着一本书走了过来,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问道:
“徐先生,我能请教您几个问题吗?”
徐羨看着她手里厚厚的临床医学专业书籍,就知道了她的想法,很冷淡的道:“你想问的问题,只怕我回答不了你。”
“您太谦虚了。”秦凌玉笑道:“是我导师留给我的几个问题,因为比较有深度,所以想听听您的看法!”
两人说话间,秦凌玉的三叔秦德伟走了进来。
他和徐羨笑着打过招呼,然后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走到会客厅的另一边,理了理乱糟糟的书架。
“你们接着聊,不用管我!”
见徐羨和秦凌玉两人都看着他,秦德伟有些不自然的说了一句,然后坐在那边刷起了手机。
徐羨见状,视线也回到了秦凌玉手里的书上,摆手道:“专业问题我更加不懂,上次治好你外公的病,属于巧合而已,我也无法给出明确的解释,抱歉。”
秦凌玉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但还是不愿意放弃:“虽然徐先生这么说,可我还是十分好奇,究竟有什么巧合,在既没有针灸,也没有药物治疗的情况下,就能治好这种疑难杂症?”
坐在旁边的秦德伟也看了过来,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一句话。
徐羡还是摇摇头,闭口不谈。
轮胎的这项能力,既能治愈他人的疾病,也能治愈自己的伤势。
说到底,这应该是一种生命力。
在轮胎吃掉那些黑色阴影的怪物后,这种生命力以红色图案的形式储存在自己体内。
然后再释放出来。
只是释放的对象,似乎是有针对性的。
因为徐羡曾经尝试过,那些医院里的寻常患者,轮胎都是对此不屑一顾。
救谁不救谁,看它的心情。
不过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用一段Rap回答了秦凌玉的问题:
“不管什么病,没可能瞬间治愈,只有强力药,才能短期压制,哟!哟!压制表面的病症,可往往这类药,副作用致命,致命,最致命!”
徐羨闻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嘻哈服,戴着鸭舌帽,满身大金链子的年轻人已经走进了会客厅,他在那边唱边跳,嘴里还喊着R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