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说得好,要想不被打败,就得先立于不败之地。
既然已经想明白了,徐羡自然不会再拘束于什么见鬼的职场潜规则。
只要不违反规章制度,那秃头老板就拿自己没办法。
辞退?
那正好,该有的赔偿金他要一分不少的拿到手才行。
而这笔钱至少有两万多。
可真不少。
差不多半年的工资了。
这也是他不愿意主动离职的原因。
虽然外面的世界已经是一番末日景象,但这座东临城里,法律依然维持着应有的作用。
秩序才是城里的主旋律。
这也是一无所有的底层人,能在这里活下去的唯一倚靠。
......
龚师傅治疗的医院离公司不远,走路的话也就半个小时。
相较于自己住的工业区,这边的环境好很多,没有刺鼻的绿色毒雾,也不用戴厚厚的防护口罩。
徐羡把双肩包背在胸前,然后把拉链打开,让包里的轮胎能时不时伸出脑袋来透透气。
打开手机,刷了刷K站,无意间看到了一条很愤世嫉俗的动态:
“我赚一百,你伸伸手就夺走九十九,剩下一块钱还逼我跪着去拿?老子可去你大爷的吧!”
徐羡心中毫无波澜,只是在下面默默点了个赞,然后就划走了。
在这个东临城内最大的局域网络社交平台上,徐羡注册了账号,不过只是用来看热点,看新闻,还看一些犀利的评论。
他早就感受不到任何情绪波动了,当然也不会在社交平台上发一些伤春悲秋的文字。
连点赞都极少极少。
虽然手机偶尔也能通过卫星网络连接到其他城市的信号,但十分不稳定,几分钟必断,和城内的基站完全没法比。
所以,要想知道穹顶外面的世界,那些幸存下来或重建起来的其他城市,就只能通过别的信息渠道了。
这一点,徐羨倒是很早就知道了,他自己也曾经试过。
公司人事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打来,徐羡都没理。
最后实在影响到他,就直接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
现在不接,明天照常去上班,这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自己主动离职,那赔偿金可就没了。
哦,对了,还要有证据。
晚上回去的时候买一个针孔摄像头吧,免得那秃头先对自己动手动脚还反咬一口。
这样的事情,他真干得出来。
一边想着这些,徐羡就已经到了医院门口。
抬头看着红红的十字,徐羡摸了摸轮胎的头,然后面无表情的走了进去。
病房里。
龚师傅躺在床上,一个月不见,人就已经廋了一大圈。
一旁的床头柜上,放着保温杯和塑料袋,袋子里装的一叠纸张。
徐羡看不清楚,应该是病历这一类的。
还是等会再看看具体的情况吧。
病床边有个小姑娘一直守着,是龚师傅的女儿。
徐羡见过她一次,此刻眼眶红红的,明显刚哭过。
见他进来,龚师傅虚弱的笑了起来,然后找个理由把女儿支出去了。
“怎么这么早下班?”两人见面,龚师傅还是以往的说话习惯:“哦!想起来了,今天是你小子生日!”
徐羡将水果放在床头的桌子上,道:“主要是来看看师父,情况怎么样?”
师傅和师父,一字之差,但地位可是天差地别。
“哎,也就只有这样了,好是好不了了。”龚师傅摇摇头,眼睛黯淡下来。
“或许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徐羡的宽慰,在这样的病情面前,聊胜于无。
“我想开了。”龚师傅叹了一口气,接着道:“我自己真的想开了,可我的女儿,还有我瘫在床上的老父亲,我想不开啊......”
情绪崩溃就在一瞬间,龚师傅终于撑不下去了,眼角的泪水汹涌而下。
他紧紧抓住徐羡的左手,就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
一个能安心离去的希望。
徐羡的手被抓得生疼,但他根本没有抽回来的打算。
然而就在此时,他看见龚师傅的手掌缝里,突然亮起了一道刺眼的光芒。
这是怎么回事?
徐羡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轮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跳出背包,坐在病床上了。
此刻它正轻轻嗅着龚师傅身上若有若无的药材味道,然后摇着尾巴,睁着一双宝石绿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光芒越来越强烈,让徐羡根本无法直视自己的左手。
龚师傅察觉到徐羡表情上的异样后,也连忙松开了他的手。
“小徐?你没事吧?抱歉,刚才是我失态了,捏疼你了。”
光芒瞬间消失,但奇怪的是,龚师傅刚才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那道光芒一样。
难不成真的只有自己能看到吗?
徐羡皱了皱眉头后,问道:“师父,刚才是我眼花了吗?”
“怎么了?”
“我刚才看见一道光.....”
“一道光?”龚师傅的表情格外疑惑:“哪的一道光?外面吗?”
很明显,刚才那道光,真的只有自己看见了。
或许.....还有轮胎。
它已经跳到了床头柜上,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的舔手手。
“没......没什么。”
徐羡摇了摇头,或许真的是自己看错了。
即便没有看错,那道光又代表什么意思呢?
他不想给自己原本就疲惫不堪的大脑再找一个费力的问题。
或许真的只是太累了,出现幻觉了吧。
龚师傅的情绪也慢慢平复下来,叹息道:“我想通了,反正也是老命一条,比起我以前那些战友,也算是活够本了!”
还没等徐羡反应过来,龚师傅就从床头的枕套里面摸出了一张银行卡,道:
“明天还有一次检查化疗,再往后面的治疗,我已经放弃了,几十万的费用,也不是我能负担的起的,没有意义。
“这张银行卡里我留了几万块钱,我是辐射后的第一代娃,没什么亲人,前妻也是个不靠谱的。
“比起她来,还不如交给你更放心,我知道你小子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说着,龚师傅将银行卡塞到了徐羡手中,还是如往常一般坦率而真诚的笑道:
“密码我晚上发给你,我走之后,帮我照顾好闺女,放心,她很听话的。”
“这个......”
徐羡看着龚师傅手里的银行卡,犹豫了。
而就在这时,轮胎在一旁叫唤了一声。
“喵呜——”
徐羡回过神来,看向床头柜,只见小家伙已经把袋子里的病历本那些东西都翻出来了。
不过它的动作很轻,也没有碰到那些塑料袋,所以两人一直都没有发现。
徐羡走过去,拿起被轮胎弄乱的一堆病历,却见最上面用别针别着的,就是一份病危通知书。
然而此刻,这份病危通知书,却被猫爪子挠破了。
“师父.......这份通知烂掉了没事吧?”
徐羡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轮胎已经跳到了地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顺便下来前还把床头柜上的保温杯推到地上,嫁祸给了自己。
真是完美的肇事者。
龚师傅往这边看了一眼,满不在乎:“人都没了,还管这东西重不重要。”
徐羡没再多问什么,将手里的病历本简单翻了翻后,一言不发的放回了原处。
两人又聊了一阵子,天色已晚,徐羡也该回去了。
从这里,到他住的工业区,要坐一个多小时的环城列车。
至于龚师傅的银行卡,徐羡还是接了下来,在到达雾林台站的时候,手机上正好也收到了短信。
是龚师傅发来的密码。
徐羡觉得,自己还是去确认一下卡里的余额更好些。
于是,他扶了扶口罩,把想要下来溜达的轮胎摁回背包里,然后朝一个破旧幽暗的巷道走去。
这里是他回去的必经之路,周围最近的自动取款机,就在那个入口拐角处。
但徐羡并不知道的是,此刻后方不过百米的一间三楼小旅馆里,面容威严的中年男人正举着手里的望远镜,盯着他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