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莉莉和罗伯特拐入欧蕨桥庄园的车道，芒金奔腾跳跃，一路紧紧跟在他们身后。他们对准敞开的门冲了进去，“噌”的一声，停了下来。
一辆蒸汽车车头下面露出一双金属脚，芒金抽抽鼻子，凑上前去嗅着。
“别乱动！”弹簧船长从车子底盘下面钻了出来。他的金属面庞上沾满了机油，这倒不稀奇，他是个机械人嘛。他将扳手扔进锡质的大工具盒里，踱着重重的脚步继续检查各处，看还有没有别的问题。“你父亲在找你，”他告诉莉莉，“你们早餐又迟到了。”他颇不赞同地啧啧了几声，听起来就像时钟的嘀嗒声。“小不点们，要知道，没有燃料，引擎可启动不了呀。”
“知道啦。”莉莉答道。她和罗伯特把自行车停在空隔栏里，然后赶紧穿过院子进屋去了。
爸爸已经在餐厅里坐好，正在吃着一盘熏鲱鱼。
“啊，流浪者们回来了！”他大声说道，“我猜猜看，是去看飞艇了？”
芒金跳上椅子，把《齿轮日报》放在餐桌上：“只是去拿报纸了。给，还是崭新的呢。”他用鼻子把报纸推向约翰，然后跳下来，溜到桌子底下。
爸爸把皱巴巴的报纸拿过来展平。莉莉以为他会先看那个骇人听闻的越狱事件，可他却径直翻到科技版，戴上他半月形的眼镜，透过镜片，阅读小字印刷的文章。
“你不打算先读头条吗？”她说着，伸手去抽里面有智力谜题的那一页报纸。
“这则消息可要有趣多了。”爸爸咕哝着。
莉莉大声叹了口气，但她太饿了，没力气争论。而且，她知道他也根本不会听。他只会沉迷在那些报道不列颠各地发明创造的文章里，全神贯注，浑然忘我。
机械管家螺帽先生紧蹙着金属眉毛，匆忙走进门来，放下一只银盘，给他们每人端了一碗粥、一碟培根，还有鸡蛋和烤面包。
食物又做多了。大厨锈夫人总是拿捏不好食物的量，所以厨房里总会准备得太过丰盛。但今天，莉莉觉得她得吃上两份早餐才正合适。骑了半天的车，现在感觉有一支饥饿的队伍在肚子里转悠，千军万马，都在呼唤着军粮。
她狼吞虎咽，粥、烤面包、培根、鸡蛋，轮番吃了好几大口。她朝对面的罗伯特望去。他笑容憔悴，脸色十分苍白，压根没怎么吃饭。莉莉先前没注意到。他神色疲乏，脸上挂着青灰色的黑眼圈。
她可以肯定，这一定是因为他去了汤森钟表店的缘故。她思索片刻，开始怀疑罗伯特是不是经常偷偷去那里。他时常会莫名消失一会儿，大概觉得没人会注意，但是莉莉注意到了。她总能知道他在哪里——就像她有超能力一样。今天在汤森钟表店找到他，只不过证实了她一直以来的猜想：过去那些事带来的痛苦还在折磨着他。她清楚那是什么感觉，但是过于沉溺于往事只会使人迷茫不安。她很担心他。
莉莉几乎每天都会想妈妈。有时候是因为心口的疼痛，就好像那根连着妈妈的线被扯断了，有时候是因为想起过去的某个瞬间。那些快被遗忘的拥抱、已经记不太清楚的私语，细细碎碎埋藏在心底，时不时又会冒个头出来，如一丝缥缈的淡淡馨香，不知其所在，不知其所来，不知其所终。
失去至亲的痛苦，罗伯特一定感受更深，新鲜的伤口还在淌血，深可见骨。他也许每时每刻都会想起死去的爸爸。也许他认为他不该说出口，不能让她担心，也许怕她或者爸爸认为他不知感恩。可罗伯特怎么这么傻，他怎么就不能敞开心扉，多跟他们说说呢。
“看这个，”爸爸从报纸中露出脸来，“议会今天投票表决，要在伦敦肯辛顿和切尔西区的洛兹路建造一座新的电站，还计划在整个地铁系统和伦敦西区率先通电。”
“没意思。”莉莉说道。
爸爸扶正鼻梁上歪斜的眼镜说：“这怎么会没意思呢？莉莉，电，就是未来。为什么？自从十五年前爱迪生首次点亮霍尔本高架桥路灯的那一天起，伦敦的工程师就一直致力于修建更好的电站，以便可以把电输送到整个城市，甚至在某一天实现全国供电。”
他开始在桌子上把调味瓶推来推去。“看啊，假设这个胡椒罐是电站，这把叉子是铁路上的火车，或者，比方说，这把刀……”
“那是我的刀！”莉莉大声喊道，“快还我，我正在用呢！”
爸爸手里拿着刀，冲她挥舞着：“莉莉，听我说……这很重要。在你有生之年，可能不再会有齿轮发条引擎，或是蒸汽车。事实上，很快一切都会是电气驱动！”
莉莉从他手里拿过刀来，又切了一片培根。
“这样一来，”爸爸继续说道，“像我这样的机械师就会失业，机械人也会失业。众多的电气设备将会替代他们。”
后面传来“啪”的一声响，螺帽先生端着的银盘掉落在地上，摔了一盘熏鲱鱼。
“对不起！”他喃喃地说。当他忙着拾起扎入地毯的小鱼刺时，莉莉听见他在小声咕哝着：“什么乱七八糟的胡话。”
“可是，”莉莉拿着她戳着鸡蛋的叉子，轻轻敲着报纸上端，沮丧地说，“本年度最刺激的新闻就在你眼皮底下，你居然都不想看一眼吗？一名可恶的罪犯越狱了！来自我们朋友安娜的报道！”
爸爸盯着报纸名称底下的头条新闻。“哦，不错呀，我看她现在当上这家报纸的首席记者了。女性首席！不知道以后还会变成什么样呀！”
莉莉不屑地咂咂嘴：“啧啧，很多首席记者都是女性呀，爸爸，你没听说过奈莉·布莱？或是伊丽莎白·比斯兰德？”
“当然，当然听说过！”爸爸瞟了一眼文章。“这个叫杰克的是什么人？这上面说，他偷了女王的东西！天哪！真不可思议！”
“是啊。”莉莉答道，“他被判了终身监禁。然后他就在牢里写了一本书，叫《恶徒杰克：不凡的盗贼和逃脱专家》！这本书还在《惊魂便士》里连载过，不过我是去年看的完整版的书，一口气从头看到尾。真是精彩极了。”
“精彩？难道不是恶劣？”芒金说。
“还有点可怕，如果按安娜这篇的说法，他当时还在监狱里，是怎么把这么一本小说传出来的呢？他可是受到最高等级的安全监视啊！”
莉莉咬了一大口烤面包。“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如果你是一个逃脱术大师，当然就会身怀绝技啊，罗伯特。”
罗伯特把食物推到一边。他没吃多少，满脑子想着那个窗后的幽灵。不过莉莉讲的事情多少让他分散了一些注意力。“杰克的书就是讲这个的？”他问道，“讲他那些出名的魔术和盗窃案？”
“其实也不是，”莉莉一激动，嘴里的面包屑都喷进了她面前的盘子里，“这书主要是讲怎么撬锁。还讲了怎样挣脱牢不可破的索链……嗯，还讲了怎样打出能自动松开的假绳结。”
“我的天，可是你觉得你需要了解这些吗？”爸爸问道。
莉莉舔了舔手指头，从盘子里一点一点地粘起面包渣：“我们去救你的时候就派上了用场啊，不是吗？”
“如果我记得没错，”从餐桌下传来另外一个声音，“说起来，在那次解救行动中，我才是劳苦功高的那个啊。”
莉莉没理会芒金，仔细读着第二页报纸上的内容：“这里还有一点关于杰克生平的内容……说他曾经在伦敦西区和他的家人一起表演过。他夫人是一位招魂师，他呢，应该算是个魔术师吧，但也是逃脱术高手。他后来觉得这些表演没什么意思了，便开始利用他的身手技术从各处乡下庄园里盗取财物。再后来，他就顺走了女王的钻石。”
“除了钻石那个，其余的案子里面，别人怎么知道是他偷的呢？”罗伯特问，“完全有可能是别人干的呀。”
“噢，是这样，”莉莉笑了，“他会留下一张名片。他会在作过案的每一户人家的墙上留下一张钻石J的扑克牌。这就是为什么警察后来能够抓到他。哦，对了，除此之外，也因为有人把他的藏身之处告诉了警察。”
“真够蠢的，作案还能这么猖狂！”芒金颇为感慨。
“就是啊！”莉莉随声附和道，“他在舞台现场盗走血月钻石之后，还在大象尾巴上挂了一张钻石J，警察根本都不需要动用新的指纹技术来定罪。只靠那些扑克牌就已经证据确凿，足够让他把牢底坐穿了。”她瞟了一眼报纸上的报道，又接着说：“安娜评价说，他这次可算是历年越狱史上最胆大包天的一次。”
“噢，我的飞艇和走马灯啊！”锈夫人端着一盘松饼进来了，“但愿他永远也别到我们这里来。没准这个恶棍出来之后，又要重操旧业了。”说罢，她就转身回厨房去了，路上还顺便停下来帮螺帽先生清理了一下先前打翻的那些熏鲱鱼。
“他对发明创造没兴趣，锈夫人。他只偷珠宝，我们家可没有这些！”
“哎呀，谢天谢地！谢谢鲱鱼骨头，幸亏没有啊！”锈夫人感慨说。
“真是谢天谢地！谢谢各种发条啊！”螺帽先生对致谢名单进行了补充。
“后面还有呢。”爸爸接着说道。他现在起了兴致，继续往下读起来。“这上面说，虽然悬赏高达一万英镑，那块钻石却再也没被找到。在钻石杰克长达十五年的监禁岁月中，他也从未透露过它的去向。”
“这是他的绰号，”莉莉低声对罗伯特说，“因为他每次都留下一张钻石J的纸牌。”
爸爸大声咳嗽了一声，示意他还没读完。“之前为了找回钻石，悬赏一万英镑，现在则在此基础上，再追加五千英镑，以期获得更多信息，将杰克绳之以法。”他把报纸推到一旁，若有所思地咬了一口烤面包。“这么大一笔钱，分我们一点点就够了啊！”
莉莉意识到，他也许不小心说了实话。虽然爸爸一直在遮遮掩掩，但是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家里经济状况颇有些拮据。这也许是因为铜绿夫人和森德先生去年出逃的时候带走了大批爸爸珍贵的专利论文，而且至今还没追回来。
这个念头看样子刺激到了爸爸，他一下子从椅子里站起来，收起报纸。
“好了，”他说，“我要去工作了。先得抓紧时间把嘀嗒小姐修好。”
通常，莉莉和罗伯特早餐后要在儿童房学习，由锈夫人来监督他们。但是，今天他们在做一篇特别无聊的阅读理解的时候，刚做到一半，机械人的发条就到头了，于是他们趁此机会溜出了房间，去看看爸爸在忙些什么。
工作室门上有一道闪电，本意是表示危险，但在莉莉看来，她更愿意把它想象成爸爸工作室里火花四射的灵感和活力。她转动门把手，和罗伯特一起走了进去。
这是个奇妙的空间，比罗伯特家的老作坊更大，这里有着比大本钟内部更多的发条和齿轮，就是少了一点温馨的感觉。罗伯特私下觉得，欧蕨桥庄园的其他地方也都有类似的情况：有点太庄严，有点太华丽。这里不太像个家的感觉，而且因为空间太大，每个人都离得很远。
“你们这么快就把功课都做完了？”爸爸抬眼看向他们，而躺在他椅子底下的芒金正忙着撕咬他的鞋带。爸爸伸手拂开狐狸，站起身示意他们过来。“来看看这个，多么精密的齿轮大脑！”他说着，指了指工作台上的嘀嗒小姐。她端端正正坐在桌沿上，双腿悬空，头颅前端有块面板敞开着。她之前做家务的时候，不小心磕松了一个齿轮，后来这个齿轮就总是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她的行为也变得怪异起来。
爸爸钩出那个坏掉的齿轮，拿起来冲他们挥了挥。“这些齿轮相互连接，就像我们大脑的突触连接。齿轮顺利转动，可以使她产生意识和思想。一旦有一个零件出了问题，她会连日期都记不住！”
爸爸的话让莉莉又想起了自己身体里的齿轮装置，还有她那些忧虑。她感觉自己像是个卡在圆孔中的方形楔子，无法完全契合。她体内那颗齿轮之心，随着每一次机械推动的心跳，把血液输送到全身，但是她并不仅是因为齿轮之心才产生了这种想法的。在拥有这台永动机之前，她就一直觉得自己跟别的女孩都不一样。而当她得知自己有可能永生之后，那种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觉变得越发强烈。她朝罗伯特看了看，发现他似乎也有些心不在焉。
罗伯特现在脑子里的问题是，他怎么都无法忘怀他爸爸站在窗户那里望着他的样子。那个会不会真的是父亲的幽灵？他甚至考虑了一下，要不要向哈特曼教授请教，是否真的有这种灵异可能，但随即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不想让教授担心。约翰有可能会说那只是他的想象，或者可能会怀疑他的脑子是不是也出了毛病。所以，他尽力集中精神去听约翰讲话，可是这些关于齿轮和发条的介绍，让他想起自己给爸爸当学徒的日子，这使他更加思念撒迪厄斯。
“瞧，好了。”约翰一边装嵌着齿轮，一边说，“这是整个复杂过程的最后一步。很快，她又可以嘀嗒嘀嗒地运行起来了。”
“噢，天哪，我居然把这个给忘了！”莉莉从裙兜里一把扯出小钱袋。因为用力太猛，兜里的信件、菊石、怀表和钱都一股脑飞了出来，乱纷纷地落在工作台上。她把自己那些零碎的东西拢做一堆，挑出那封信来递给爸爸。“这是我们早上拿回来的邮件！邮站的铜鼻子先生说，这是女王寄来的。”
“你居然把女王的邮件给忘记了？”约翰脸上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我……”莉莉有点难为情，“那个越狱新闻把我给迷住了，就完全把这个事情给忘掉了！”
“不要紧。”约翰把信件放在工作台上嘀嗒小姐的身边，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她头上的面板合上，开始逐个上螺丝钉。
“哎，”莉莉大声问道，“难道不先拆信看看吗？”
“我可以帮忙拆的，如果你需要帮忙……”罗伯特伸手去拿信。
“先等等，先等等。”约翰胳膊肘支在工作台上，双手向上举起。每当他准备开始说教时，就会摆出这个姿势。“你们要知道，耐心乃是一种美德。首先，我们得把嘀嗒小姐修好。”
“老爸啊，现在可不是说教的好时候。”莉莉走向父亲，想探过身去看看那封信。
“是啊，”罗伯特说道，“求你了，快让我们听一听到底是什么事情吧。”
约翰叹了口气，拿起信来，拆开封蜡，用螺丝刀打开信件。
莉莉和罗伯特靠拢过来，就连芒金也忍不住跳上工作台来凑个热闹。要知道，按他通常的做派，应该会假装女王来信什么的只不过是家常便饭而已。
约翰放下螺丝刀，对着他的观众做了个夸张又华丽的姿势，把手伸进信封，抽出一沓厚厚的奶油色的信纸。
他轻轻地展开信纸，才看了信的开头，脸上的笑容就逐渐褪去了。“我的天！”他低声说。
“怎么啦？”罗伯特问道，“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是啊，”莉莉说，“快告诉我们呀！”
约翰清了清嗓子：“女王要我去伦敦，到机械师协会去修理爱丽芳妲。”
“你是说被杰克偷走了钻石的那只机械大象？”
“对，”约翰点点头，“她是最先问世的机械动物。当时是阿尔伯特亲王殿下为女王的加冕礼订制的。丢失的那颗血月钻石就是为她提供驱动的。女王似乎认为，我作为知名机械师和机械动物制作专家，也许能想出办法使她重获生机，让她能够参加之后的庆典活动。”
罗伯特吓呆了：“可离庆典只有四天了！这任务简直不可能完成啊！”
“对爸爸来说就不一定啦！”莉莉说道，“如果说天下还有谁能把爱丽芳妲修好，一定就是爸爸啦。”
“莉莉，我还不知道能不能……”爸爸说道。
“你当然可以的。你是全国最伟大的发明家！女王邀请你去，就说明她也认同你的实力。”莉莉犹豫着，不知自己应不应该提出下面这个建议，“现在时间这么紧，你最好带上我们一起去伦敦，帮你一起完成这项任务。”
爸爸摇摇头：“不行，莉莉，你和罗伯特要待在家里。我不想让你们再遇到麻烦了。我以个人的名义去伦敦就行，尽量不要让外界注意到你们。而且，你们想要什么，家里都有了，不用出去的。”
“可是，爸爸……”
“别可是了，我已经决定了。至于你提到的最伟大的发明家这个身份……我希望人们能忘记我。准确来说，是忘记我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保持隐逸的生活。莉莉，这世上总有贪婪的人，想要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如果他们发现你的特殊之处，他们就会出价要你的命，更精确一点说，就是要拿走你的心脏。我绝不能冒这样的风险。我已经眼睁睁看着你遇到过两次生死威胁了，而且，我们还因此失去了你妈妈。我过去拥有的一切，现在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你是我最后的精神支柱。”
约翰扭过头去，吸了吸鼻子。然后他折好信纸，放回到信封里。“所以，我觉得，你们都留在家里是最好的选择。”
“你出门以后，我们至少还能去村里的学校上学吧？”罗伯特问，“在学校肯定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学习方面，可以让锈夫人和机械人继续教你们。”爸爸表示反对，“我呢，先动身去完成女王派给我的任务。要不是缺钱，我也不会冒这样引人注目的风险，但我会尽快完成任务，尽可能早点悄悄回来。然后，我们可以补课，把功课进度赶上来。”
莉莉听着他的话，心中冒出了万千疑惑。爸爸一直活在过去，总想把他们藏起来。她相信那些危险都已经过去了。更何况，难道他看不出，她现在已经长大了吗？她完全能够照顾好自己的。爸爸为什么看不出呢？他工作的时候，她都能给他帮忙了呢！但爸爸就是不这么想。在他眼里，她就该永远像个秘密一样，应该小心翼翼地躲起来，与世隔绝。
“我觉得，我们已经把她修好了。”爸爸拿起发条钥匙，给嘀嗒小姐上足了发条，然后大家等在一边……她慢慢地，非常缓慢地抖动着，醒了过来。
“以全天下的发条起誓！”她喊道，“我感觉简直沉睡了一千年！我都错过了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芒金打着哈欠说，“就是收到了一封来自女王的信。”
“就只有这吗？！”嘀嗒小姐颇为遗憾地说，“好吧，还是谢谢你的汇报！”
莉莉不知道嘀嗒小姐是否真的听明白了芒金的话，但爸爸貌似非常确定现在的嘀嗒小姐已经一切正常。
“你现在就跟新的一样了。”爸爸告诉嘀嗒小姐，“莉莉会带你出去的。可以吗，莉莉？”
“当然可以。”
莉莉把嘀嗒小姐送出门之后，她和罗伯特继续帮爸爸收拾着他的工具。突然，爸爸停下手里的活，望着他们。
“罗伯特，一会儿陪我去趟书房可以吗？我想跟你聊点事情，聊聊……聊聊你的事。”
罗伯特的心突然一沉。他很清楚教授的暗示——刹那间，那个幽灵的脸、大火过后的店铺废墟、下落不明的妈妈……各种景象和人物，瞬间在脑海里循环往复，简直都快要满溢出来了。自从六个月前爸爸去世之后，教授一直在帮罗伯特寻找母亲，因为需要告诉她罗伯特现在的处境，而且联系上她本人之后，也方便他们来处理汤森钟表店的后续事情。所以，教授是不是有什么发现了？但是，如果他只想私下跟罗伯特说，那几乎可以肯定，会是个坏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