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南京灵谷寺秋色

秋风有信，薄了长夏，黄了长街。

一夜之间，梧桐叶就落满了金陵城。

噢，秋就这样悄然无息地来了。

晚饭后，编辑部的小妹说难得来一趟南京，要不我带你去看一场叶落吧。

“去哪？”

“你不知道‘四方秋色，唯灵谷寺’吗？”

秋日里的灵谷寺真有这么美吗？一点都不用含蓄？

橘黄的光芒在车轮间斑驳，我们穿过一排法国梧桐搭起的迎宾路，耳边就渐渐响起禅唱琅琅。此时，正是师傅们晚课佛事的时间。

暮色中的灵谷塔泛着金光，梵唱阵阵，熏烟袅袅。我们上得塔顶，举目远眺，四野开合，景色尽收眼底。

想起曾经写过的一首诗：

炊烟，晚霞，落日

山天外

梵音，钟声，庙宇

轮回中

闭上眼

尘世便在合十的指间远去

恰如此时的灵谷寺，颇有几分仙家之姿。

沿着水平线，可见远处的夕阳在群山背后若隐若显，躲躲藏藏地发着光。群山珍视着的林叶，却被多情的秋随意地涂抹上了厚绿、苹果绿，浅黄、橙黄，金黄、金色，各色相映，显得分外美丽，寂静动人。

林间升起来的雾气，如薄纱穿出过银杏树，掠过最上层的栾树花，带起片片金黄，蓬蓬展展地延伸到了天边，那是银杏叶绵长到冬日的深情。

路过的师傅说，最美的景其实在林间。

我们下得塔来，沿着林间小道缓步而行，金黄的落叶铺满了大地。夕阳从叶片间隙洒落下来，金黄的光芒和丛林交织在一起，织出一抹厚绿、一缕浅红、一丝浅紫或深黄。五彩斑斓着呢！

忽有风轻轻扫过枝头，有叶片似倦蝶离枝，漫舞而下，四处游荡；有静静地停歇在青草黄花间，欲与秋色共沐天光。寻一剪闲情，捡拾起落叶的妩媚，一抬头，沸沸扬扬的落叶从天而来，美得惊心动魄。

银杏叶跌落在青石小径上，重重叠叠，似玲珑小扇铺满一地的相思；飘落在静谧的湖面，引来锦鲤双双对对，漾起一圈圈欢喜的繁漪，弄皱一池碧水秋波；银杏叶旋转落入寺院，古佛前诵经的僧人们双掌合十，每一片落叶都遁入了轮回。

我刻意地避开那些落叶，不忍心将那些多情的生命碾碎，那怕它们终将归为尘土。它们悄悄地落下，挣扎然后决绝，没有纠缠没有诉求，却把优雅和绝美留给了世间。

有时候觉得凋零亦是一种美。

有人说叶的离去，让人感伤和同情，那么树呢？其实树正一轮轮地念着叶子呢，那些年轮，正记着刻骨铭心的无奈。

或许叶落归根，是成全它们这一生最后的重逢。

被树念叨的叶子是幸福的。

正如人生，繁华落尽皆归虚妄。纵然此身漂泊，只要心有所属，皆可一笑而之。

一片银杏叶飘来，我轻轻地将它捧起，沿着它的脉络，我看到了冬的孕育，春的勃发，夏的厚绿，秋的静美。世间如斯，诗意盎然。

九月，愿秋香色浓，葳蕤生光，你我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