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徒步金佛山

深秋,雨来,林间红叶乱,青山愁白头。

去金佛山,一路上有两样东西不忍直视,一是红叶,一是野菊花。

漫山漫野的黄栌叶经过秋风的渲染如火欲燃,似一团团云霞浮在山顶、栖在山间,热烈多情、斑斓悦目。而野菊花呢,与我们一路行走,小星星点的小花瓣边走边开。

菊花开在屋前院后篱笆里,那是供人们观赏、逗弄的菊花,历来被诗人、词人所惦记。

宋人方回笔下“今日都无病,移盆看菊花”,无病一身轻,高兴啊,得赏菊。秋阳浩浩,菊香暖暖,人心也舒。

“夜阑人总睡,独绕菊花丛”,醉后难以入眠的晁补之,绕着菊花丛一遍又一遍地手舞足蹈,踏歌狂舞,惹来菊花笑。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田园诗的鼻祖陶渊明所作,已成了菊花淡泊于世的名片,以至于后人一提到菊花就能联想到淡泊名利的心性。可偏偏是人家栽种的菊,是人家养的闺秀,宠着呢,宝贝似的,承不了陶渊明的意境。

我认为陶渊明笔下的菊,是写开在田地边篱笆外的野菊花,是散养的菊。它们不被人重视,开在溪水边、山谷里、崖边、田埂旁,不争艳,不做作,不孤傲,三两朵一束,四五束一枝,枝枝成簇,层层叠叠,簇拥着抱团。

白色的小脸蛋像极了向日葵,不施粉黛,不惧秋日的薄凉,依旧开得热腾腾的,仿佛是一群看稀奇的小丫头,小脖子伸得长长的,围聚着,挤压着,嬉闹着。

田畴间隙杂乱盛开的野菊花,人们是很难为它留步的,它们不再像花圃里的菊花般姿态万千,引人流连。它们简扑大方,带着股“土味”,淡然开放、从容欢笑,各自安好。偶有回乡的游子摘上几朵,当珍宝似的插在花瓶里,像是寄满了乡情,在我看来却是做了观赏之物。也是亵渎了它。

野菊花的本性是属于淡泊的,不寄望谁,也不依附谁。它们没有发达的根系,却能在每一寸荒芜的泥土中稳扎;它们没有巍巍的高冠,却长得繁荣旺盛;它们没有挺拔的身杆,却在每个霜雪压境的日子里,花开葳蕤。它们把自己开成了花中隐士。

更让人心动的人,是它们的香,一个“野”字,便增色不少。它的香气比养在花圃里更纯粹,着意闻时不肯香,香在无心处,有着历经苦寒后的淡泊。我情不自禁地亲近它们,贪婪地吮吸着它的芳芳。那种淡淡的幽香,令我如同逢了一场初遇,迷离其中。

我俯下身子,与菊喃语。它们洒脱自然,随遇而安。不因土地的贫瘠肥瘦而自卑,依旧选择光明;也不因时节里的风霜肆虐而颓废,内心依旧保留一方桃花源。所生之处,自成风景。

不怨天,不尤人,对生活寄予无限的深情,这难道不是一种热爱生命、追逐梦想的高尚情操吗?

小小的野菊花,尚能做到清逸出尘、超然物外,我们又何必要为生活中的一些小磨难而萎靡不振呢?

想来,生命里最大的突破,莫过于寻求一份内心的宁静。

让心境离尘嚣远一点,离自然近一点,以小溪的姿态浅行,以大海的宽容入世,方能看淡得失,从容处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