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枫讲到空院子里的禁忌,流露出的情绪,特别紧张。
从他的本事来讲,不应该流露出这样的恐慌。
我心下疑惑,但没有多问。
我招呼了他一声,走到街尽头,站到了空院子外面。
老旧的院子,一米多高的院墙,刷着白灰。白灰是为了美观新刷的,白灰底下的砖头已经脱壳,粉末化了。
院子两块老旧的木头门,虚掩着。
我站在外面观察了一会问:“你说上个月,一个女人到这个院子里等死,半夜看到一个什么东西从井里爬了出来?那女人又是谁?从井里爬出来了什么东西?”
秦枫瞄了我一眼说:“就是刚刚那个叫王艳的女人。她不想活了来这儿等死,半夜惊恐的从院子里跑出来,大喊大叫,吵醒了不少人,说井里有东西爬了出来。具体什么东西,她说天黑没有看清楚,像是一个人的脑袋和肩膀。”
说着,秦枫又撞了一下我的肩膀,朝我挤眉弄眼说:“你别看那个王艳长发披肩,戴眼镜,文文静静充满了书卷气质。我打小就学相面,从她的面相看,可以断定,她就是那种标准的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的女人。”
“你刚刚试过了吧?芳草萋萋肥沃田,一铲子下去就流水潺潺对吧?”
秦枫嘿嘿一笑,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院门打开,一阵倒灌的寒风从大门吹出来,冻得我打了个激灵。
风里还带着一股死老鼠的味道。
死老鼠的气味特别明显。
我赶紧戴上了口罩和手套说:“秦枫,你戴个口罩和手套,小心一点。”
“没事!”秦枫说的毫不在乎,却拿出口罩和手套戴了起来。
院子里一个旧花坛,花坛里种着栀子花树。风吹着叶子沙沙的发响,跟有许多小虫子在啃树叶一般。
花坛旁边一口老井,用厚实的水泥板盖着。我们这儿叫玉石板,过去盖楼房,就用这东西。
厚实的水泥板上有一道巨/大的裂口。
裂口周围全是龟裂。
秦枫看着龟裂,倒吸了一口凉气说:“这井被人动了,她真出来了。”
“她出来了?谁出来了?”我疑惑的看去。
秦枫说:“这地三十年前,是老棉纺厂的宿舍。听我爷爷讲,三十年前让人羡慕的不是什么互联网大亨,也不是什么名牌大学生,而是工厂上班的职工。要是哪个男的在工厂上班,说亲的人都能把他家门槛踏破。”
也不知道秦枫想起了什么令他害怕的事情,一个劲的发抖。
他瞪着眼珠子继续说:“过去棉纺厂有一个漂亮的姑娘,被评为厂花,是许多青年才俊向往的对象。这个院子就是当年的女生宿舍。”
“一次放假,所有人都回去了。那个厂花离家有点远,便留在了宿舍过夜,准备第二天再回去。晚上三个凶徒闯入宿舍糟蹋了那个厂花,最后把人抛尸进了这个老井。”
“事后,那三个凶徒被毙了。”
“但这个院子却变得邪门了起来。大半夜,总有人听到井底有人在唱走过咖啡屋。”
“那个死掉的厂花,在厂里举办的文艺晚会上,就凭一首走过咖啡,拿过文艺奖状。”
秦枫讲到这里,颤/抖的更厉害了说:“我是跟着爷爷在棚户区长大的。小时候大人们都不准我们靠近这个院子。小学一年级,三个小伙伴拉我来探险,因为我打小跟着我爷爷学东西,晓得一些事情是真的,我不敢进院子,就留在外面把风。”
“我从下午两点多,等到了大人们喊吃晚饭,三个小伙伴还没出来。”
“我告诉大人,他们进了院子。”
“几个大人进院子,发现他们三个都死了。”
秦枫脸色惨白的说不下去了,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掏出烟盒在手里捏着。
烟盒捏变了形,他说:“人躺在院子里,都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一般,是被水淹死的。当年老井就用大水泥板盖了起来,他们三个根本没力气打不开。就算是打开了,跳下去淹死了,也不可能爬起来。”
秦枫讲完,一头跑出院门。
他蹲在外面,脸色惨白的蹲了许久,脸上才逐渐恢复血色。
我站在旁边,一想我童年要是淹死了三个小伙伴,也会留下巨/大的心理阴影。难怪他会恐慌。
我把手伸进大衣口袋,握着绣花鞋,稍微找到了一些安全感说:“你在外面等我,我到院子里看看,看有没有棺材钉的线索。”
“我不要把风了,我再也不要把风了!”秦枫一下蹦了起来。
一头冲/进院门。
我追着他走进院子,站在他旁边说:“我相信你能行。”
“谢谢。”
我们一起走进堂屋。
一个堂屋,两边四个房。
堂屋摆着两张大四方桌,地面全是烟头。
四个房间的门,全敞开着。
放眼望去,屋里的一切尽收眼底。
整个屋子除了这两张四方桌,什么也没有。
我们在屋里找了好几遍,站在一个厢房靠巷子的窗户边。
秦枫看着窗外说:“按照小老千讲的,棺材钉就是他在这个房间的窗台上发现的。”
看院子里的情况,我们一无所获。
秦枫说:“收队?”
我站在窗边动了动鼻子说:“你嗅到没?这里的死耗子味,比屋里别的位置还重。好像是从巷子里飘进来的!”
“走,去巷子里看看。”
我和秦枫从后门出去。
屋子后面是一片荒废的瓦砾地。
秦枫借来了一把锹,弄开积雪,我们一站到屋后的巷子口,往巷子里灌的风里,就带来了重重的死老鼠味。
看风向,味道是从瓦砾地后头一个“堡垒”吹来的。
离房子有三十几米远。
是那种一米五六高,四四方方,顶上盖着水泥板的小房子。
看样子过去应该是放柴油机这一类东西的位置。
我和秦枫小心的来到“堡垒”跟前,浓郁的死耗子味,伴随着腥臭味,从屋里飘出来,熏得秦枫立刻转身呕吐了起来。
我因为没少拉尸体,相对要好一些。
但一嗅到这股味,我还是浑身汗毛都炸开了。
“堡垒”里有尸体。
我问秦枫:“没事吧?”
“没,没事,像我这种废物,是不是很丢秦家的脸?”秦枫吐了一些东西,拿纸巾擦拭干净嘴角,眼底闪烁着内疚和痛苦。
我看着他的模样,我没来得一怔。转念一想,他祖宗六代都是仵作,像他这种碰到尸体还吐的,肯定痛恨自个没用。
我说:“就算是医生,也不是每个医生都适合进手术室的,何况是当仵作验尸?你当律师,不是很好吗?”
“我是男的,我是秦家这一代的男丁。”
秦枫咆哮着发/泄了两句。我瞅着紧闭的木门说:“你拍摄现场,我踹门。”
堡垒的木门从里面栓着。
秦枫拿出手机,调好了拍摄。
我憋了口气,退后两步,一脚踹在木门上。
砰的一声,木门撞开。
门一开,从里面扑面而出的恶臭和血腥气,熏得我差点当场昏迷。
里面恐怖的景象,看得我头发发麻,通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