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反间科科长黄一伟接过石岗递来的材料,饶有兴趣开始翻看,看完一遍挑选自己感兴趣的几页再细细地看。
一段时间后,他不无遗憾地挠挠稀疏的头顶,看着俊朗的石岗,似是自言自语:“他叫井伯云,这是高级官员动动手指就能搞到的情报。他留日期间,为党国做出过无人可以替代的贡献,因此才能成为校长夫人的座上宾。”
石岗挺拔地站立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所以,井嫣然寻找井率活着的证据,都有情可原。”黄一伟用力在百余页的材料上重重拍了一掌:“不是说安平附近的草帽山游击队队长也叫井率吗?只要能证实他们是同一个人,很多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他摊开手掌,肥厚的掌心一片潮红。
石岗说:“按您吩咐,他们去找了曹良旅长,他说当年一直不离井率连长左右的皮继生证实,井率确实死在炮击阵地了。”
黄一伟把材料翻到曹良提供的井率死亡经过上:“那个老皮不是断了腿吗?他是怎么逃出去的?”
“曹旅长说,井率当时已经知道留在阵地上都会变成炮灰,所以让曹良带着皮继生他们提前撤离了,但是他们在撤离途中同样遭遇了鬼子的小山炮阻截,人被打散,老皮就是那时候被炸断腿的,嗯,这上面应该有这一段记录吧?”石岗依然身姿挺拔。
“你坐。”黄一伟指指沙发。
石岗坐下,双手握拳置于膝上。
他清楚地记得,回忆起寻找井率遗体时,尽管已经过去了六年,他依然眼中噙泪:“我们的阵地上,被炸碎的骨肉混着焦土,那场景,我,终生难忘!”
当问起既然没有找到井率尸体,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他死了,万一他也逃出去了呢?
曹良说:“如果他活着,他一定会回井家庄!”
黄一伟笑而不语,他心里明白,围绕着井家庄发生的巧合太多了。
马金谭是当年井家庄的大管家,偏偏他又通敌被扔进粪坑里溺死;张同,万云现在力捧的红人,当年也与井家庄多多少少有些关系;井嫣然、井率?
这些,他不想告诉石岗,虽然石岗是他的亲信秘书,他一直坚信,这世上最可靠最值得信任的,只有自己。
这几天,肖大爷老两口心里开始长草了。
小柱子回鸡脚山去寻找离队的游击队员李二魁他们,说好的在家过完十五准回。
现在已经快四月了,还不见人。
肖大妈以挖野菜为由,执意跟着小红她们到毛笔峰附近去挖菜,她是想登高望远,早点看见小柱子归来的身影。
“大娘,您别担心,我叔他们十天前就开始每天派人出去接了,不会有事儿的。”小红贴心地说。
“知道,知道,就是呀,现在世道不太平,心里呀总是毛躁得狠。闷在屋子里,喘不上气儿。”大妈叹着气。
梨花突然指着不远处兴奋地说:“快看,那是小舅妈不?”
一个细长的人影在一片桃树间若隐若现。
小红和梨花互相“嘘”着,蹑手蹑脚地靠近。
大妈笑着也放轻了脚步。
脸上的肿消了,淤青好了,人也略吃胖了些,因为再不过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虽已是两个孩子的妈妈,刚三十出头的年纪,本就漂亮的刘娟,显现出她的美丽。
此刻的她,因为没带进山里换洗的衣服,身上穿着一套肥大的日本军装,原本枯黄的头发有了光泽,被她用一根鞋带捆扎在脑后,眉毛很黑,杏眼很亮,高鼻梁,唇红齿白,加上那份成熟美,连花样年华的小红和梨花见了,都不禁发自心底地赞叹一句:真美啊!
听见有人夸赞自己,刘娟红了脸,嗔怪地说:“疯丫头,这是又干啥去了?”
看见肖大妈也在,忙说:“您走那么远的路干嘛去?”
大妈笑:“可不是些疯丫头吗?整天管井队长他们一会叔一会哥地乱叫,该管你叫舅姥姥的,又叫成舅妈了。”
小红哈哈大笑:“咋叫啊,梨花和如意叔好了,您说,我们该咋叫?”
梨花捶她:“你拉扯上我干啥?”
“胡叫乱答应,都知道是在叫谁就行。”刘娟笑得灿若桃李。
“你这大清早的,跑出来干啥?”大妈看见她篮子里的菜问。
刘娟抓起一把让她们看:“野香椿,用它炒鸡蛋可香了。”
野椿树长得高,春芽少,难得她已经摘了小半篮子了。
“我们去毛笔峰呢,舅妈一起吧。”小红亲热地挽着刘娟的胳膊。
“小草醒了不见娘,不得哭啊,别缠着她。”大妈说。
刘娟笑:“她呀,和她哥哥就喜欢跟着二爷爷和他黄爹,还有皮匠爷玩儿,一天不见我也没事儿。”
“可是,二虎现在都成小树的护卫了,一步不离地跟着小树,小虎哥都吃醋了呢。”梨花脆生生地说。
娘儿四人说笑着,也不觉得路远,也没觉得时间长,不多时就到了毛笔峰的半山腰。
肖大妈毕竟是五十多的年纪了,要求坐下歇会儿再走。
“你们听见什么动静了没?”大妈侧耳听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