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特务的爹知道自己带着日本人和保安团去抓老朴是很缺德的事情,但是为了儿子,他别无选择。
一张头等车车票约等于一根小黄鱼,谁能有这派头?
莫非是重庆来的大人物?但是大人物为什么不带随从呢?
能坐头等厢的,那是非富即贵啊,老朴使用这张车票的可能性不大,那么假如坐车的不是老朴,售票员就不会认识坐车人呢,他不认识,又怎么找到那个人呢?
既不能随便查验他们的身份,也不能翻查他们的行李......
头等车厢里,石义仁既兴奋又紧张,售票员满面羞惭地瞪着眼睛盯着每一个走向头等车厢的人,直到发车,也没见到老朴。
挤坐在贵宾车厢的车长工作间里,石义仁不停地抽烟,呛得售票员敢怒不敢言。
石义仁鄙夷地看他:幸亏老子提前做好了准备,不然,靠着你这个糟老头子,黄花菜都凉了!
他让报社提前印制了几十张今天的晨报。
铺着暗红色压花地毯的头等车厢里,若有若无地飘着当红女歌星甜腻腻的歌声。
售卖点心、水果的车子居然推进了头等车厢。
一个常坐头等厢的,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嫌恶地对身穿制服的美丽乘务人员:“把你们车长叫来,头等车厢怎么搞得像菜市场!”
乘务人员低声赔着不是。
“卖报嘞,爆炸新闻!安平军统站站长郑敏言昨夜被击毙!”
“安平军统站站长郑敏言昨夜被击毙!暴尸街头!”
推售卖车的特务又开始卖报了。
终于,又有几个人愤怒地指责推售卖车的特务:“你怎么回事!怎么跑这里来了!出去!”
刚刚还安稳地坐在宽大座椅里闭目养神的金聪,被这几声叫卖惊得心似油煎!
郑敏言被击毙?怎么可能?
郑敏言前天到酒店给自己送来车票和安平特产后说,出于安全考虑,给他买的是头等车厢的票,并再三叮嘱他明天不要外出,一直呆在酒店里,出发时酒店会派车送他到火车站。
自己昨晚确实没见到她!
现在已经快中午了,难道,难道?
所谓的关心则乱,金聪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开始冒汗。
不,大姐不是提醒过自己安平的日特对军统人员盯得很紧,要提高警惕,不管闲事、不与人攀谈,平平安安回到重庆就是胜利吗?
现在,郑敏言死不死,自己买这张报纸的意义已经不大,不如等回到重庆后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
车厢里,陆续有六七个人买了报纸。
为了克制住自己“买张报纸”的话冲出喉咙,他紧咬牙关。
过道那边,坐着一个男人,手捧报纸边看边咂舌。
金聪偷看过去,报纸头条醒目的标题刺得他想流泪“军统安平站站长郑敏言暴毙街头!”配图是一个伏卧地上的女人,他想看清死者的脸,但也许是光线和角度问题,死者面部很模糊。
那些买报纸的人都没事儿,自己借来看,应该更安全吧?
金聪不知道的是,不但报纸是假的,带头卖报纸的三个人也是特务。
特务要盯的就是独行的乘客,无论男女,金聪已经被他们锁定,之所以不动手,是因为上司说“此人极可能是军统要人”,但是金聪实在太年轻,太普通,怎么看也不像有身份地位的人。
郑敏言实在太喜欢这个弟弟了,他借到商州公干的接回改道儿来看自己,她必须得保证这个弟弟的安全。
借来报纸,金聪一眼看出死者绝对不是郑敏言,因为以前的郑敏言是比较胖,但现在的她已经算是瘦人了,可是地上的死者看着比现在的她胖很多。
诡计!一定是敌人的鬼把戏,那么,自己为什么要借报纸呢?
脑中“啪”的炸响一道闪电,但是,晚了。
两个男人站在金聪座位对面,一直坐在身边的妖娆女人把枪口顶在他腰间低声说:“不许叫,跟我们走一趟!”
金聪是以棉纱厂推销员秦二虎的身份住进昊阳旅店的,昊阳有日商的股份,所以一般人不敢进去捣乱。
十点半,郑敏言打到昊阳前台,请纱厂的秦先生接电话。
前台查了一下登记表说:“女士,秦先生已经走了,他去火车站预订的是我们酒店的汽车。”
一切顺利,郑敏言长长舒了一口气。
阿玉糕点,头裹蓝底白花头巾的妇人正在低头整理捆扎点心的纸绳卷儿。
“老板,萨其马还有吗?要刚出炉的。”职员打扮的齐雨问。
郑敏言抬头看她,又看看她身后:“还有几分钟就出炉了,小姐进来喝口茶吧。”
店内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放了七八个小磁碟,里面放的是供客人品尝的糕点样品。
听到齐雨的说话声,糕点师王树探头呲着一嘴白牙笑了笑。
齐雨一进门眼睛就不由自主地往里面扫,目光与王树相撞后,脸一红,忙移开视线。
“姐,收到消息,今天火车站有特务布防,死一门带人上了头等车厢!”齐雨的话,让郑敏言一阵头昏。
“谁去买的车票?”
“是老朴。”
“还有呢?”看出齐雨还有情况要汇报,她冷冷地问。
“有一名行动队员失踪两天了,他父亲是火车站售票员。”齐雨低声说。
“不是告诉老朴不要亲自出面,让个生面孔去买票吗?”郑敏言火了。
齐雨沉默不语。
老朴在安平站工作十几年了,郑敏言一来就知道他有点手脚不干净,但是站里老人走的走,死的死,正是急于用人之机,她对他的贪污行为给予了默认。
买车票的事她特意交代老朴,安全第一,他不要出面,不要出面!
妈的!
郑敏言咬牙骂出一句,心里知道,鬼子是顺着售票员认识老朴这条线摸到头等车厢的,小金子,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