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明饿狼般大口吞咽着烤得焦香的土豆,因为烫,不时往外吐着热气:“真烫!这些呀,我们都想到了。估计被炸坏的是第一辆军车,后面的但是我们给开回来。到时候我们都穿上日军的军装,猴子会日语,万一碰到过路的日军可以应付一下。我、李水生、井率和的一个手下都会开车!”
安在西微笑着看庞明眉飞色舞的讲述和被烫得吸哩哈拉的样子,毫不掩饰对他的欣赏。
八团共有三个连。
一连章方大山处事冷静、善于思考,因为一连同时也是团部的警卫连,所以他肩上的压力最大;
庞明是二连长,他作战勇敢、机灵;
三连长苏以岭,那家伙是个刺头,鬼主意多,但是稍不注意就会捅娄子,但是很多时候他能为人所不能,也是屡立奇功。
乔梁最喜欢苏以岭,苏以岭挨训也最多。
这次和四条井率他们合作,两位团首长意见非常一致地选择了庞明。
因为方大山太善谋略,苏以岭太自以为是,以他们道听途说关于十步郎的性格,弄不好会起到掣肘的反作用。
只有庞明,是大多数人都喜欢的好接触、好沟通的性格。
“回去休息,养精蓄锐!”团长拍着他坚实的肩膀。
“庞连长!”二连驻地在距离团部四里外的回自己连部时,庞明被人叫住了。
喊他的人眉清目秀,一身八路军军装干净、整洁,腰扎皮带,腰间挂着驳壳枪。
“崔干事,有事儿?”说不清为什么,庞明不太喜欢这个崔太平。
大概因为自觉是团宣传干事,他未免有点以团领导自居,平时和连里的同志们说话时有点打官腔,他的口头语是:我们这些团干部......
三个连长里,崔太平最喜欢方大山,他话少,心思缜密,而且,对自己相当尊重。
他最烦的是苏以岭,张口闭口“老崔”“老崔”地,自己才二十八岁,连老婆都没有娶,按老家的规矩,没娶老婆的男人,还算是男孩子呢。
对庞明的印象嘛,居于那两位连长之间,因为庞明作战勇敢,屡立战功,所以,从心里,他多少最敬畏庞明。
他清了清嗓子:“庞连长,听团长政委说你去找司眺同志了?”
庞明斜楞他一眼,“嗯”了一声。
崔太平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保持着轻松自如:“那,你见到一个叫井率的了吗?”
庞明奇怪地看他,不置可否。
断崖逃生后,崔太平赌气没有到井率指定的地点会和,而是百转千回找到了根据地。
对团长政委他既没说由于自己胆怯不敢越崖而被抛弃在断崖上;也没说内心对井率是多么的憎恨。
他只是说自己掉队了。
独自返回根据地,近两个月的时间里行为轨迹无人知晓,组织上自然要对他进行调察,调查期间,他被限制行动自由,要把离队期间所有情况如实、详尽地写成汇报材料。
老韩汇报的从四条那得知的情况,和崔太平说的不一致。
他并不是掉队,而是被队员们扔下了。
当时情况很紧急,即便如此,为了吸引敌人的注意最大程度保护崔太平,井率他们还是冒险往对崖扔手榴弹,正因为如此,崔太平才得以安全脱身。
当安在西和崔太平谈到这个细节时,他豪迈地说:“政委,本来,我不想说的,因为我那样做,是作为副队长应该做的牺牲!”
这话把安在西说愣了,盯着那张清秀而真诚的脸不说话。
“其实,我当时的真实想法就是打算牺牲自己阻击敌人,掩护其他同志顺利撤离,我要是不以畏高症来骗他们,他们怎么可能扔下我自己离开呢?”说到这里,崔太平眼含热泪,神情异常悲壮。
崔太平的情况,他们从田女那里听到过。
崔太平的家庭出身不错,投笔从戎后,他的革命热情也很高。
就是过于敏感、自尊心太强,不太容易相处,也很难和同志们打成一片。
他的文化程度高,写一笔好字和一手好文章,本来是应该留在团部任文职的,他是去四条所在游击队采风时,由于被敌人围困,四条负伤,田女被捕后留置在了游击队。
四条本意是想让李鑫或者唐有田临时负责的,但是又一想,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感觉这个崔太平刚愎自用,未必会服从那两位同志的管束。
反正田女把自己送到村里养伤后会立即返回游击队,就让崔太平暂代队长了。
安在西和乔梁聊起过崔太平的心理:“说不清为什么,我总觉得崔太平这次回来阴阴的。”
“嗨,你就是想得太多,他只要没被捕叛变,什么阴不阴的,你们这些人,书读多了,脑子都复杂......”他被安在西射来的目光封住嘴,笑着端起他的茶缸子大口喝水。
前天晚上,乔团长找他谈话:“我们打算和草帽山游击队联合打一次伏击,你之前和井率的人打过交道,怎么样,这次参加战斗吧?”
井率!这个名字无数次被咬在牙缝里,滚动在大脑中。
“摔死也比让鬼子抓住好受吧!”
“崔太平,你不要逼我放弃你!”
“全体,立刻撤离!”
这些令他屈辱的话时时会折磨得他彻夜难眠。
他时刻告诫自己,只要自己不死,这笔账,早晚要和井率清算。
“是啊,团长,当时我就劝井头领,不,井率加入我们的队伍,他不肯,觉得做山大王自由,他受不了咱们革命队伍的纪律约束,我是真没想到他会归顺啊!”崔太平激动地说。
乔梁立刻纠正他:“什么归顺?错了,不能这样说,人家是有大义,心向革命!救田女、四条,把打散的革命种子保护起来,这些做法都证明,他已经是一名合格的革命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