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元呆看着小虎的背影,硬是把自己站成了一尊石头。
“看什么呢?”习富问。
“哦,那个小虎,嗨!”小虎毕竟和习富是一个山寨的,刘元咽下了对小虎的评价。
习富笑笑:“走吧,趁着这会儿还能看见路,多走一截儿是一截儿!”
龙源谷,是苏南解放区和八路军四支队第八团队的新根据地。
鬼子最近的清乡行动和大扫荡,给我党造成了巨大损失,苏南区的书记和政委都牺牲了,三个行政村的党支部几乎被敌人全部摧毁。
转移到龙源谷的几名苏南区的同志暂时编入了八团。
团部,团长乔梁铁青着脸来回踱步,他三十出头,中等个儿,四方脸,浓眉大眼。
政委安在西则一直吹着瓷缸子里的热水,好像很急于喝水,他四十左右,个子很矮,很瘦,下巴上有颗黑痣。
“这个司眺,简直是胡闹!”乔梁终于在那扇破窗前站定,看着天空中飞过的人字形雁阵说。
今天天还不亮,我党隐藏在日军战地医院的老韩赶了一夜的路给根据地带来了一千斤粮食,并汇报了抢粮食的经过。
尽管这些粮食对于近千人的八团而言只能暂解燃眉之急,但确实是雪中送炭了。
可是,乔梁还是对四条这种冒险的做法大为恼火。
十步郎这个名号,最近可是如雷贯耳,什么他是孤儿啦,被熊抓破脸啦,是狼养大的啦......
传得是神乎其神,别的传闻也罢了,但是竹林村老地主几乎被灭门的案子他一听就知道是十步郎干的。
老地主就算是黑心烂肺,你杀他就完了,怎么把管家下人们也杀了?
最可气的是,杀地主的传言有三个版本,十步郎杀人排第三,第一是八路军,第二是鬼子,和这两股臭水并列,乔梁心里怎么不窝火?
还有四条,粮食固然重要,但是老韩他们的潜伏身份不更重要吗?尤其是老韩为了那几千斤粮食居然把猴子也派上了,猴子现在是团里的心肝宝贝,万一他出了意外,你四条担得起责任吗?
还有,你凭什么就那么信任十步郎,他即便杀鬼子,也是没有信仰的山匪!
他现在杀鬼子,是因为鬼子杀过他的亲人;假如哪一天他被鬼子重金或美色收买了,那么他杀起共产党员时一样会毫不留情!
没有信仰的人是墙头草,他和共产党员不同,我们每一位共产党员都有坚定的信仰,那就是为了劳苦大众能当家做主而革命奋斗!
为了信仰,我们头可断血可流,永远不会背叛革命!
“好啦!”安在西打断了乔梁的慷慨陈词。
“上级真是把咱俩的职务弄颠倒了,你是肚子里纺棉一套一套的,我这个政委反倒是笨嘴拙舌!”放下杯子,安政委拍拍椅子,示意他坐下。
乔梁上过高中,政委小学毕业,但是,安在西性格沉稳,遇事不急不躁;而乔梁却像只猴子,坐不住,而且属炮仗的,点火就炸。
安在西刚来八团时他还真看不上这个比自己矮一头的小瘦子,但是搭班子一年来,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他了。
尽管自己犯浑时也冲他嗷嗷,他都不理不睬,总能在自己最泄气时打气;在自己要爆炸时放气。
冷静后的乔梁不止一次暗暗在心里给安在西竖大拇指,这个政委真是百里挑一的啊!
听安在西这样说,乔梁只能傻笑了。
“老乔啊,你仔细分析分析,四条和田女同志现在都在养伤,他们最操心的是什么?是他们的游击队啊!”安在西把桌角那个破碗推给乔梁,让他往里磕烟灰。
“他们肯定是对十步郎已经有了八九成的把握,才会再兵行险棋,把抢粮食作为对十步郎最后的考验。我判断,他四条的最终目的是想让十步郎把自己的队伍带到养伤的地方,他怕游击队的那一点儿火种彻底熄灭啊!”
“四条为什么不让十步郎来龙源谷?咱们最终撤往这里是告诉过他的啊?所以,我们应该坚信四条不是莽夫,田女更不会拿老韩他们的安危开玩笑!”安在西语重心长地说。
一支烟抽完,乔梁终于冷静下来,开始和政委商量如何尽快与四条取得联系。
“报告!”一个带有浓重地方口音的声音在团部门口响起。
“进来!”乔梁说完,警卫员小赵推开门,领进来一个小八路。
乔梁常私下里和安在西开玩笑:“猴子真不是你儿子吗?你好好想一想!”
猴子和安在西长得确实很像,那个头、那瘦气样儿,甚至下巴的那颗黑痣。
因为这种玩笑开得多了,潜移默化地,安在西对猴子渐渐多了一分莫名其妙的父子情。
猴子今年16岁,但是比同龄人显得瘦小。
上级知道八团有个日语翻译,稀罕得不得了,正好现在有个任务急需会日语的同志。
“你收拾一下,去执行一项重要的任务,一会就跟着老韩走!”乔梁亲切地说。
猴子敬了个军礼,转身走了。
安在西还在微笑着看他的背影:“这孩子未来可期啊,你看,不该问的,人家一句不问!”
“乔大团长带出来的兵,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乔梁厚颜无耻地说。
距离下山小道五百米的小山坳里,井率等十一人在宿营。
除了两个哨兵,所有人都蜷在铺着厚厚树叶地铺上打盹儿。
习富扫尾回来就给井率使眼色,表示有情况汇报。
井率指指自己的手心,习富则伸出三根手指头。
当连长时,井率就习惯用从一到三根手指,分别表示问题的紧急程度。
既然情况不急,就没必要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会让崔太平等人有被算计的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