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的脸上挂着一丝冷酷的笑,没再搭理小皮。
这是小皮近距离和南的第一次接触,事后他对老韩说:“叔,这个南鬼子看着真吓人,他每次看见我的手都会笑,他一笑,我脊梁沟里都发凉!”
小皮的左手因工伤断了三根手指,一般人见了都会立刻移开目光,或同情地看看小皮那张年轻而秀气的脸。
南不同,他一直阴森森地表情只有看见断指时才会露出发自内心的、开心的笑,那笑容,令小皮不寒而栗。
两天后,张护士心有余悸地说,她们科的一个女护士,因为无意中走进茶水间,听到南和新右在谈话就立刻跑开了。
南因此认定女护士是间谍,直至把人打死后,才确定她真的是无意路过。
女护士死后立刻被偷埋,南告诉她的家人她因为乱跑得了传染病,人死了,还传染了医院里的医务人员,因此,她的连一分赔偿也没得到。
“自从南来后,总感觉这个医院里到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张护士幽幽地说。
位于前院的医院一共三层,一层是门诊,二层三层都是住院部。
这个医院不对外,接收的都是前线转移来的重伤员。
这个楼原是制药厂的办公楼,每层楼各有一个男女厕所,各有两个厕位。
楼里的厕所都备有厕纸,因为厕位少,新右不让住在医院楼前面营房里的士兵使用楼内厕所,因为他们都去后院的茅厕。
后院茅厕本就是药厂职工使用的,男女厕位各十个。
士兵也喜欢使用那个厕所,可以在里面熬时间,吹牛,抽烟。
南不止一次进入后院的厕所,绝对不会是单纯关心这个厕所的卫生条件如何。
自老韩提醒过后,同时负责医院楼厕所卫生的牛一手敏锐地觉察出,南的目的是那些被士兵当做手纸用的日文报纸。
新右给南的办公室在自己办公室旁边,采光很好。
但是,他偏偏选择最北边那间以前是夜班护士小憩的半间房。
南一把办公室搬到半间房,张护士立刻就把这个情况告诉了老韩。
站在停尸房和茅厕的门口,都可以看见半间房的那扇小窗户。
同理,那扇小窗户后一定也闪动着一对蛇眼。
这个情况,着实让老韩吓出了一身冷汗。
尽管在医院里干活儿,但是老韩他们还是习惯有个头疼脑热的喝中药,再则,西药太贵,他们用不起。
因此,老韩只要有时间就会去山里挖中草药。
日本人受中国唐朝文化的影响,新右对中草药也颇有兴趣,闲来无事时也会在老韩晾晒草药的笸箩前观赏。
也会找老韩要黄芪、何首乌回去泡茶喝。
见到站岗的习富,老韩忍不住把南的事情和他唠叨了几句。
大概是听猴子说过习富对田女的深情吧,无形之中,老韩对习富有一种亲情。
习富也是如此,自从知道老韩是田女的父亲,每次见到他,都有面对父亲的感觉。
那两枚山鸡蛋,他已经在怀里揣了三个岗了:“您再不来,都能孵出小鸡了。”
他把山鸡蛋放在老韩的手里。
老韩看着鸡蛋,慈爱地笑:“你自己吃了就行了,我这老肠胃,吃龙肉也没用!”
晚饭后,习富拉着井率往四条屋里去,把老韩说的情况汇报了一遍。
老韩他们在战地医院的作用可不仅仅是收获医院里的情报。
因为医院不对外,外人很难进入,只能依靠着老韩他们掌握医院与外界的动向。
而牛一手因为懂日语,他能从日本兵那里听到很多报纸上不登的消息:日本兵们的心理状态、对战局的分析和日本国内目前穷困的现状......
“在南那双蛇眼的监视下,老韩他们很难开展工作,而且,很危险。”四条担忧地说。
“那就,干掉他!”井率说。
四条看着井率,狡黠地笑:“如果既能除掉南鬼子,又能保证老韩他们的安全,我同意!”
冯唐虐待妻女,是左邻右舍都心知肚明的。
深夜传出的低低哀嚎、刘娟和儿女脸上、身上的新伤叠旧伤。
刘娟与一双儿女的离奇失踪、冯唐给割喉便被定性为:妻子不堪殴打,杀夫出逃。
反共侦缉队队长董梦金亲自签字召的冯唐。
进入侦缉队近两年,冯唐的心狠手辣是他最欣赏的。
他亲自去验看了冯唐的尸体,他可不认为那个伤口是一个妇人能造成的。
一刀切断了颈动脉,下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这可不是一个家庭妇女的手法。
这刀法,他在演武镇和安平城之间的那棵大树下的尸体上见到过。
在死在十步郎手里的日本士兵和伪军身上也见到过......
冯唐要是死在被自己长期虐待的妻子手里,那倒无所谓;假如他死在十步郎手里,那问题就严重了。
野田是这座被占领的安平城里日军最高长官,连安平城伪市长遇事都得先向他报告。
董梦金自然也不怠慢,他特意把冯唐颈部的伤口拍照带来让野田看,邀功道:“此事非常可能是那个十步郎干的,这次,他跑不掉了!”
“十步郎?!你们连十步郎到底长什么样子都还不知道,我倒是很感兴趣,你们打算用什么办法抓住他?”野田不无嘲讽地说。
之前那个从十步郎手里侥幸活下来的车把式韩贵,领着保安团的人到处找脸上有伤疤的人,不是个子矮了,就是太胖了;不是年纪太大了,就是不但脸上有伤疤,还瘸腿断手的。
折腾了大半年,一无所获。
结果,倒霉的韩贵在战地医院附近再次被十步郎袭击,那一次十步郎倒是没大开杀戒,不,准确地说劳工们一个没杀。
韩贵吓破了胆,和邻居说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十步郎绝对不会放过他,因此他带着家人仓皇逃回了老家。
石义仁笑着这样汇报时,野田的脸黑成了猪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