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 VS. 国家与市场

在每个国家，关于照顾子女的男女分工和在哪儿照顾子女的规范都由社会契约确立。前者取决于产假和育儿假的分配。后者取决于国家提供的是鼓励家庭照顾的现金福利，还是鼓励使用托儿所等配套机构的公共育儿补贴。

总的来说，有两种模式。一种是强调家庭作用的模式，该模式不为个体提供或仅为其提供很少的经济、社会支持。南欧和东亚国家是采取这种模式的典型代表。这些国家的政府政策重视提供假期（通常针对母亲），以便她们能独自承担起育儿责任。即便国家提供育儿支持，也是以福利津贴的形式，这还是提倡家庭育儿。另一种是强调公共责任的模式，该模式通过提供以国家或市场为基础的托育服务，如免费或有补助的托儿所，促使个体能够独立于家庭关系之外履行育儿责任。北欧国家以及像法国这样的国家提供了这种模式的例子，这些国家提供由国家财政慷慨支持的托育服务。14

不出意料，这两种模式引发了激烈的争论，它们根植于不同的价值观，即我们的社会契约应当在多大程度上基于个人，或在多大程度上基于家庭。家庭模式强调更加传统的男性及女性角色，鼓励子女众多的家庭成员以及几代人之间相互依存并互尽义务——祖辈（通常是祖母或外祖母）照顾孙辈并在年老时得到照顾。个体模式使得个人能够不局限于传统框架来安排自己的生活，比如成为单亲父母，在家庭构成上倡导更大的灵活性。

因此，在照顾子女中，祖辈的参与程度能很好地说明一个国家的育儿方式是在多大程度上基于家庭的。育儿过程中的祖辈参与度在世界各地存在巨大差异：在欧洲和美国，由祖辈照顾的儿童占比不足 10%；东亚地区的这一占比为 30%；撒哈拉以南非洲的这一占比则高达 75%。15这其中有人口结构的原因。在女性生育较晚的老龄化社会，祖辈家庭成员通常岁数较大，没有能力帮忙照顾儿童。而在许多非洲地区，祖母们才 50 多岁，有能力照顾孙辈，从而让自己的子女去工作。

在中国，由祖辈照顾的儿童占比或为最高，在上海、北京和广州，分别有 90%、70%和 50%的儿童由至少一位祖辈家庭成员照顾，其中有一半的情况是儿童完全由祖辈照顾。16这反映出的是中国的独生子女政策（致使多个祖辈成员只有一个孙辈）、有限的国家育儿福利、国家的文化传统、较早的退休年龄，以及人口从农村到城市的大规模迁移（导致中国有些村庄只剩下孙辈和祖辈人口）。17

哪种方式更好——是由祖辈照顾，还是使用正规的托育机构？这里没有“对”的答案，家庭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和偏好进行选择。一项研究发现，由祖辈照顾的儿童似乎普遍有更大的词汇量，这可能是因为祖辈能提供儿童与成年人更密切的一对一互动。但是，在其他认知测试中，比如与入学准备相关的非言语推理或数学概念，由祖辈照顾的儿童表现得较差。这些差别对弱势家庭的儿童影响最大。18

在社会契约更传统、更以家庭为基础的国家，以及在提倡家庭外部育儿模式并倡导男性参与的国家，这两种模式对有偿劳动力市场中的女性参与率有何影响呢？哪种模式在将来最可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