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回一句再见

罗丽顿住，猛然回身看，刚才鹿寒酥躺的地方，果然出现新生生灵的气息。

会是她吗？

光点慢慢化作人形，少女容貌昳丽，唇如蔷薇，长睫翩翩。

她额间有朱砂花纹，黑鸦色长发飘飘，身形极淡。

“罗丽！”

罗丽奔向少女，眼里带着欣喜和激动，抛去公主的矜持礼仪。

少女身上的染绿长裙变幻，颜色和款式逐渐与罗丽的公主长裙接近。

随后，玫瑰色变幻，靛蓝交织粉紫，长裙款式不断改变，裙摆层层叠叠。

最终变为一字肩长裙，鎏金裙摆，优雅尊贵。

黑睫颤抖，那双黑亮的眸子在阳光下淡漠极了。

配上淡漠的神色，少女宛如雪山的神女，飘渺冰冷，让人不敢亵渎。

视线扫过在场的生灵，她最终看向罗丽，唇角微扬，眸子柔下。

“罗丽，你是可以留下吗？”

罗丽也不叫少女寒酥，那张脸与她此时的容貌，只有八分像。

剩下的两分是特点与不容忽视的气质，还有让人生畏的目光。

少女摇头，她并不能留下，这里始终不是她的世界。

罗丽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眼泪流不尽似的，争先恐后。

其余的生灵要不被威压压得喘不过气，要不惊讶思考。

‘别怕，你我会再见的。’

少女很淡然，她没有分别或此生不见的伤感。

罗丽不说话，贝齿咬着内唇的软弱，口腔里是鲜血的腥甜。

她不会回来的，她们再也见不到了，再也不会相见了。

这是一段奇遇，还是一段孽障罗丽不知道。

罗丽只知道，不会再见到她了。

不管怎么回事，心就是这样的，无时无刻都在告诉自己，她离开就不会回来了。

少女轻叹，眸色看着温和了些，却显得更浅。

铺天盖地的不安和恐惧，罗丽胸腔内的心脏彭彭跳着。

‘罗丽，说好的，要好好的不是吗？’

少女飞向罗丽，伸手抱她，第一次这般温柔。

罗丽呜咽出声，赌气般不回抱她，眼泪却是不争气地滑落，一串串地，珍珠样。

强制压住崩溃，罗丽当初离开花蕾城堡、被遗忘消失，都没有此时难过。

“可我看见了，不是你的错啊罗丽，我看见了，不是你的错……”

少女怔住，也知道她为什么会看见。

它也想自己留下，所以制造梦境，拉罗丽进去。

‘我知道。’

她轻声回应，没有其他情绪。

那不是自己的错，自己一直都知道。

‘但真的，很抱歉。’

少女松开罗丽，见她哭得稀里哗啦，失笑摇头。

还跟个孩子一样，一旦经历分别，就哭得不能自已。

虽是好笑，少女依旧抬手给她擦眼泪。

水珠落在少女手上，倒是比手还要真实几分。

一面安抚着，一面轻声哄着：

‘我很开心罗丽，你得到了想要的自由欢喜。’

不被责任所累，不被困苦所限，自由热烈如玫瑰。

‘鲜花万物美丽而脆弱，但我们都为自己而活。你的余生都是如此，无需去在意他人言语。’

‘风雨一程，困苦已承，欢喜已成。’

‘从今往后，与在意你的好友、或者爱人好好生活。’

少女的声音淡然平静，轻飘飘地，却能轻易安抚恐惧不安的心。

一言一词，她都是从容又柔和的，带着沧桑过后的平和。

罗丽还是哭，可她也在少女的注视下缓缓点头。

她明白得，一生总会分别。

她明白，她明白……

可她，还是无法接受。

‘偶然到此，体验过，也怀念过。’

少女难得笑了，明媚如阳，不是刚才清冷似月。

她伸手轻拨了拨罗丽的爱心发坠，一道宁静悠远的声音响起。

她笑弯了眉，娇俏灵动，

‘或许，这就是我来到这里的意义。’

贫瘠荒芜的土地上，玫瑰种子冰封已久，如今算是微微回暖。

“我不懂……”

罗丽不懂，自己救不了她，可她却觉得来这里有了意义。

那些痛苦，不该她承受啊。

‘有些事不必懂。你很好，是我这千万年来，遇见的最好的仙子。’

少女柔声回着罗丽，她许久不曾柔和，清冷月辉般。

冰凉的眼泪落在少女的手上，微微发烫。

不动声色地继续擦泪，不顾那些炙热探究的视线，

‘罗丽，像我这样一世都被抛弃在荒芜中的生灵，或许永生都得不到救赎。’

‘遇见你，有了断心结的机会，得了心心念念的救赎，我很感激。’

‘但是抱歉，打乱了你的人生，甚至影响人类战士的命运。’

“没有，是我感激，是我，是我感激。”

罗丽前言不搭后语，断断续续地说着，很慌乱。

“我知道自己是怎样的，我知道自己一定没办法摆脱命运，我很差劲。”

“罗丽，你留下来，你教教我……”

‘不了，最最骄傲的小公主，不需要谁去教。’

‘天真果敢，知世俗却不世俗，这样的你很好很好。’

少女轻柔开口，眼里的情绪散去，看着却是温柔似水。

‘罗丽，你就是我啊。’

见罗丽摇头拒绝，满脸哀求，少女笑着。

风扬起裙摆，层层叠叠如玫瑰。

裙摆开始消失，时间到了。

‘你想做的，就是我想做的。最后，再拥抱一次如何。’

少女张开双臂，身后是鲜花，身前是自己。

罗丽抬手抱她，没有触感，只是虚虚抱着她。

“再，见，罗丽。”

一字一顿，最后的分别，她们都知道此生不复相见。

‘亲爱的自己，祝你永生幸福。’

千年万岁，岁岁欢喜。

寸寸年年，得偿所愿。

她在她怀里离开，带着释然与平和。

唯独，未回她一句再见。

罗丽闭眼不哭，却也痛到窒息。

错的，不是她啊。

“为什么，连一个希望都不留……”

玫瑰的希望，最是美好。

而她连欺骗，都不愿意给。

“罗丽，我们还在。”

孔雀最聪明，知道罗丽为何如此，当年的她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都不重要。

现在，自己的罗丽在眼前，就很好。

在眼前，就很好。

她在孔雀怀里崩溃大哭，哪里有什么姻缘结，不过是不愿留下一丝希望。

“不是她的错，不是她的错，凭什么啊……”

那颗荒芜的心没有一丝生机，可她留给她的，是永不凋谢的玫瑰。

孔雀鼻尖酸涩，几乎要忍不住，却还是哑着嗓子开口：

“罗丽，她希望她自己有不一样的未来。”

她不希望另一个自己，变成满目疮痍的她。

她得不到、回不去的，就让另一个自己得到。

兜兜转转这么久，她只是想让另一个自己活着。

可笑冷漠的世界养不出玫瑰的娇艳，温暖不变的世界忍不了玫瑰的荆棘，公正不阿的世界给不起玫瑰的自由。

玫瑰就该自由热烈，充满棱角地活着，永远属于自由，忠于自己。

“可她，欠我一句再见。”

罗丽执拗开口，一向清醒理智的她，此刻执拗如稚童，

“我永远不原谅她，我不会原谅她……”

“我不会，原谅她。”

“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