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家书

——烽火连天日,家书抵万金——

夏淼忽然收到了先生寄回来的信。萧明乾跑过来送给她的时候,后者眼里的黯淡瞬间烟消云散。

信的内容不多,主要是对家人的想念,特别是对收信人的牵挂。夏淼拿着信看了一整天,看了一遍又一遍,生怕看漏一个标点符号。是先生的字迹,是先生的语气。

萧明乾知道她不是在看信,而是在透过纸张笔墨看写信的人。

此后夏淼就像是复活了一般,眼睛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灵气。又开始着手研究甜点,又开始催促宋明瑞更新小说,也会在院子里浇浇花,晒晒太阳。

因为先生在信里说,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想吃她做的甜点。夏淼也多了个习惯,随身带着一个小本子,她把每天的事都记下来。譬如玫瑰又打了几个花苞,雨后出现的彩虹,小乖跳上钢琴乱蹦跶......凡是美好,她都写在本子上,等到晚上再誊进信封,次日便可以寄出去。

寄出去的信总比收到的多。

江柏川的信也从来不准时,有时隔天就有一封,有时大半个月才来一封,最长的一次,让夏淼等了整整一个月。

江柏川在信里极少提到战况,他说想夫人,他说旧疾似乎已经好转,他说晚上也会梦见家里......夏淼知道,先生是不想让自己担心,可是每天送来的报纸上不仅有娱乐八卦,还有前线的报道。

每日往城里医院转送的伤员是一车接着一车,夏淼每天站在二楼阳台看着那些路过的绿卡车,总会不自禁祷告,祈祷那些车里面没有他的先生。

因为城外爆发瘟疫,江老爷带着门下的十几个徒弟去查看情况,江夫人想跟着,但被江老爷留下了。夏淼就被接去江府陪着江夫人住了几天,江夫人就会跟她讲江柏川小时候的故事。

“柏川小时候喜欢过一个小姑娘,有次他趁着我和老爷都不在家,冒着那么大的雨去给那个小姑娘送糖,我们回来的时候他刚好也到家,整个就是一小泥人儿,雨伞都坏了。”江夫人欣慰地看着夏淼,牵着她的手,“柏川那孩子就是倔,和他爹一样。老爷当初为了娶我,放弃了升官发财的机会,好在柏川还是娶到了那个小姑娘。”

夏淼听着婆婆讲着以前的故事。到底该有多幸运,兜兜转转他们还是走到了一起。

没过几天,管家就送来了江老爷的信,信上说病情不乐观,可能还要在外面待一段时间。江夫人连夜收拾了行李去找江老爷,夏淼又回到了她和先生的家。

照旧在寄给先生的信上写下这些天的趣事。萧明乾说,现在的情况很容易让信件丢失,寄出去十封,对方收到的可能只有三封。夏淼边写边说:“那就更要多写点了,这样他收到的也能多点。”

萧明乾没有说话,轻声带门出去了。

其实江柏川寄回来的信一直都有两份,一封给夏淼,一封则是给萧明乾。因为都是萧明乾负责中转,所以夏淼并不知情。

萧明乾不知道上司给夏淼写了些什么,让夏淼每天都充满期待。萧明乾收到的信里,是对前线战况最真实的转述。江柏川多次受伤,旧疾频发,前线医疗设备简陋。似乎上天已经准备把他的人生画上句点。军队因为兵力分布不均连连败退,援军却迟迟未到。扭转局势的办法多的是,但兵力物资实在匮乏,饶是江柏川有再多的锦囊妙计,也无法让一队苟延残喘起死回生。

上面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守住这道防线,于是往后方转送的伤员越来越少。江柏川下令: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死拼到底!

萧明乾收到的信里几乎每一封都提到同一件事:如果有必要,一定要带着夏淼离开。

再往后的信里,江柏川的字迹越发潦草,之后干脆直接让陆年代写,而看见夏淼每天期待收信的样子,萧明乾忽然明白为什么上司的信从来不准时。

战火也许会蔓延进城里,也许不会。但无论是浴血奋战的将士,还是被保护的百姓,都在无法预料明天是否会准时到来的日子里,憧憬着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