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农村人善良而又迷信
我们在来的路上说起了拴住,他是我们儿时同村一起长大的,又是发小,他爷爷张五又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对孩子们好,对我们过去都有些照顾,我们几个约好去看拴柱。
去了拴柱家,进院子,就听到诵经声,走到屋子里,看到张刘氏(拴柱的奶奶)和秋子(拴柱的妈)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正在念经。
墙上挂着佛像,桌子上摆着佛和菩萨的雕像,香烟缭绕,有着很神秘很肃穆的氛围。
秋子闻声回头看了我们一眼,示意我们坐到炕上等一下,张刘氏没有搭理我们,过了不到两分钟时间,她们念完了一段经,两人起身招呼我们,都还互相认识,秋子走出室外对着西厢房,大声喊:拴柱,拴柱,你的同学来了,拴柱出来看见我们,直奔过来,高兴的拉着我们的手,不停的念叨,可想你们了,多年不见了,你们终于回来了。
拴柱招呼着我们,张刘氏又去念经了,秋子呢,到厨房给我们做饭。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是一座新翻修的房子,拴柱有钱了,房子盖得很阔气,一砖到顶,房脊是青砖雕刻,房檐是木刻,还有点古色古香,正中是古色古香的彩绘柜子,来到堂屋,柜正面是彩绘师傅绘制的花鸟、山水图案,两侧还有木雕图案。柜子上面还摆放着老式的木制镜台、彩绘小木匣、小木柜,还保留着农村的家常摆设,让我们这些从小在这里长大的人看到很亲切。
拉起了家常,我们才知道拴住的爷爷,前几年就去世了,他奶奶在很早的时候,也就是他儿时遭遇磨难的时候皈依佛门了,屈指算来都已经40年了,他妈妈也在十几年前皈依佛门了。
说到这里,我突然发现了这个村子里的一个普遍现象,好多年龄大的人都皈依佛门,成了在家居士。我妈妈在十几年前皈依佛门是在家居士,王君的妈和王老师的妈也是在家居士。
这个话头一提出来,大家都有同感,我们5个人掰着指头一算,尤其是拴柱对村里面的情况特别了解,这个村里2/3以上的老人是在家居士,还有个别人出家了。
王老师又讲起了他的历史,引经据典的论证这个现象。他说:
西夏时期,遵崇佛教,由于历史原因,至今中卫佛教盛行。中卫这个地方在历史上是西夏的主要统治区,也是主要产粮区,西夏被成吉思汗领导的蒙古大军消灭后,还有一部分人逃到了中卫的南长滩和北长滩隐居了下来,至今中文的方音里还有西夏话的影子。历史上西夏建了安庆寺,永寿塔,保安寺,旧营寺,灵塔寺等大庙。
受这些历史上尊崇佛教的影响,历代佛教依然盛行,中卫又相应扩建了一些大寺庙,如朝天宫,旧鼓楼,宁舟塔(舟塔村),华严塔,华岩寺,羚羊寺,香岩寺,高庙,新鼓楼等。
历史和习惯习俗引导着老百姓的信仰,官方如此崇信佛教,民间跟风,信佛者多,修行者多,中卫出家修行的人多,在家戴发修行的居士也很多。现在单中卫县城内就建有九寺十八庙、两庵加一祠,农村还有100多个小寺庙。
另外,昔日的中卫是古丝绸之路的一段,而佛教传入中国和融合也是有丝绸之路带动的。这里商旅文化的交流,不仅带来了人烟,也带来了繁荣,更带动了佛教文化的发展。因此当地佛教兴盛,佛教徒众多,寺庙也很多。方圆百里之内,如大佛寺、文昌庙、观音寺、奶奶庙、莲花寺、资寿寺……
1934年XZ班袶路过宁夏中卫,曾为冯法主摸顶,也是佛教界的空前盛事。
乡村至今还保留着一些传统的宗教活动,如“转灯台”“走金桥”“接牌位”“祭河神”“放河灯”“吃舍饭”……
他说的有道理,我们在回来的路上,到处都能看到乡村建设的小寺庙,我们小时候上学的小学校,因并校裁撤废弃了,但上面新产生了一个寺庙。
来到中卫县城,最震撼的是市中心有一座鼓楼,与XA市的鼓楼形制一样,只是规模小了一点,但纵观全国而言,一个县城有一个古老的鼓楼,即使一道靓丽的风景,也是一个城市的名片。
庙正门的砖雕牌坊上有一副对联:“儒释道之度我度他皆从这里”;“天地人之自造自化尽在此间”。横批是:“无上法桥”。
“无上法桥”简单的四个字,已概括了我国道家“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
庙里供奉不仅有佛、菩萨,还有玉皇、圣母、文昌、关公。佛、道、儒三教的偶像,济济一堂。真不愧是一座三教合一的寺庙,很奇特。
这是全国为数不多的儒释道共同供奉的庙宇,这也是中卫这个边塞城市,自古东西贯通,文化交流,包罗万象,多方面融合的表现。
老同学聚会,话题特别多,尤其是儿时的发小,千言万语说不完,在拴柱家聊了一天,吃了两顿饭。
晚上正要散伙回家,突然看到村东头的崔家门前燃起了一堆火,我感到纳闷,这么热的天燃火干嘛?我脱口而出,他们家是不是失火了?秋子为了打消我的顾虑,怕我着急,临忙说:不是着火了,是崔家的儿子在外面跑运输翻车了,今晚“燎疳”避邪。噢!“燎疳”我知道,这不是每年的春节正月二十三,家家户户都燎疳,这天黄昏,家家门前堆放柴火,加放麸子、颗子盐、五谷杂粮,点燃后噼噼啪啪,火苗旺盛,大人小孩从火堆上反复跳过,嬉笑耍闹。火熄后,灰烬用锹撒向空中,火星飞舞,近似礼花。同时,撒灰的人叫道:“今年的麦子好吗?”众人附和:“好”撒灰的人叫道:“今年的豌豆饱吗?”众人附和:“饱”撒灰的人叫道:“今年的稻子收了吗?”众人答:“收了。”火星扬得越花,大家兴致越高,祈盼新的一年财源茂盛,五谷丰登。
我反问道:这不是春节的一个活动吗?
秋子笑着说:这个你们城里人就不知道了,如果孩子吓着了,村里人送葬回来,家里出了事,或者得了不好的病,都要燎疳。
农村人迷信,相信神鬼,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因此一个小小的村庄也演绎出许多神和鬼的故事。
乡村几百户人家,人事,庄稼事,牛、马、驴、骡、事不少,时间长了,各种精灵作怪,“鬼”事也不少,有“鬼屋”“鬼桥”“鬼路”,甚至还有美丽的“狐狸精爱情”故事,好事不出门,鬼事传千里,一有现象,便传的神乎其神,家喻户晓,演义的如同亲见一般生动活波,听得人心里发毛,走夜路提心吊胆,风吹草动,“草木皆鬼”。
这一晚睡在拴柱家的土炕上,乡下久违的清寂,睡的格外酣畅淋漓,了无梦境,睡了个自然醒,隔着窗户看到外面的太阳升起来了,我也就起床了。拴柱的妈妈秋子正扫院,我起床帮着他奶奶择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