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法从来无善恶,毒医两极是同名。
甲兵慎用为仁义,慈孝烂彰尤乱倾。
普通人做事持之以恒,需要的理由肯定不只一个,而放弃的理由一个就足已。所以在希夷镖局全体成员去参加淮南西道“荡魔行动”后,惟梦和梦惟就以工作“太累”作为借口,停止了锻炼身体,放任了自由饮食。因此等一个多月后一身军服的人回来时,两个异姓姐妹到来水之后,就犯人似的站到了沙发前面听凭处罚。但是过了半晌都没被问询,所以壮着胆子抬起了头,看见的是静静喝水的白寻常、吉诗章,一脸疲惫葛优躺的游乐心、游乐音,而她们心中最怕的游乐今,却还是那么显得活力无限,不过在演独角戏般的像是跟芮伯跻晞争抢什么宠物也似。
游乐今其实在和芮伯跻晞争抢,不过挣的是被惜爱。但挣了半晌,好像还是输了,所以喝水不解气后,就看见了要溜之大吉的两个下手小菜:“回来!不做亏心事,不怕游乐今!让我看看你们到底有什么鬼!”本来是想找两个姐妹花撒撒气,炁力上也亏损严重,所以只走上前装模作样一番道:“你偷工减料;你克扣工资!所以、罚你们晚上请客吃火锅!”两个姐妹花虽然喊了一会儿冤,但为了让游乐今吃人嘴软,就答应请客道:“也应该我们给你们接风。”将游乐今哄好之后,好奇心又起:“刚才和芮伯大叔抢什么啊?”结果又将游乐今点醒了,所以鼓着腮道:“我那个又傻、又笨、又呆、又不讨人喜欢的姑娘,游、蓓!”然而吉诗章听了就提醒道:“别这么说,她听得懂!”
游乐今本来还想反驳自家四师兄几句,然而灵婴的情绪竟真的瞬间突变,在芮伯跻晞怀里大哭起来。芮伯跻晞虽然会哄女人,但哄女婴他可真没辙,而身为养母的游乐今虽然抱过了在怀,可怎么承认错误和道歉,灵婴就是那般大哭。灵婴大哭的同时,自我保护地放出了那般阴森藤蔓丛生,恐怖骷髅遍地的幻象蜃景。惟梦和梦惟别说不知道这是灵婴释放的幻象,就是知道的芮伯跻晞,也被吓了个厉害。所以两个姐妹花被吓得在那里互相抱着战战栗栗,好一会儿才想起求助孩子她妈道:“心……心姐,这是……什么啊?”游乐今哪有功夫理会她们,所以游乐心就来安慰道:“别怕,这些都是假的,不伤人。”说罢、就上前给姐妹两个开了临时幽冥之眼。当姐妹两个看见游乐今怀中是一个八个月大左右,身体胖得肉褶布满关节,皮肤白里透粉,身穿大红肚兜,头扎朝天小辫,哭得涕泪横流的婴儿形象,心中不仅将恐惧逝去了,又将怜惜充实了起来。上前一面帮着哄,一面“见过猪跑”地努力献计献策。
吉诗章本来要上前帮着哄,可白寻常却道:“跟你太久,已经有了依赖。不能老这样。”吉诗章却又是一套理论:“三岁之前要零拒绝,这样会提供足够的安全感……”白寻常少有地哂笑道:“外医!——三岁之前的约瑟夫就没有被玛瑞亚拒绝过吗?冷师叔分娩后就去拱卫京师了,霓儿傻吗?强其骨、坚其心而已。万物生于阴时者阳;生于阳时者阴,人未必不如此。”吉诗章毕竟和灵婴朝夕相处照顾了几个月,所以哪里肯就此袖手旁观:“现在先哄得不哭再说……”说着、就要上前去抱灵婴。可白寻常像是犯了虐童癖似的,施展太乙流云掌出手拦阻。吉诗章虽然通常情况下就是个烂好人,可现在也像被惹得三尸神暴跳似的用一个师傅教的武功与白寻常斗了起来。不过两人毕竟不是仇敌,所以只是一个在阻拦,一个要突出,因此招式和力度都不甚重。吉诗章固然是四师兄,但其修为只是在书籍和符箓上有特殊造诣,至于用炁、武功则与白寻常平分秋色。虽然她是攻方,也有烂熟于心的典籍作为依托,然而白寻常医家出身,对人体关节、穴位的了解,就足已能够封住吉诗章所有的前路了。
而灵婴见两个育婴师功夫片似的打起来了,哭声就渐渐停了下来。于是游乐今就笑道:“跟你妈一样一样,挑拨个事儿,然后在旁边看热闹!”一面说着,一面和两个姐姐帮着擦泪。而吉诗章和白寻常却好像动力真怒,不仅没有随之停止,反倒招式和力道都有些加剧。于是游乐心和游乐音就上前一人抱住一个,劝着拆解了开来。游乐音含笑说道:“以后惟梦和梦惟接了拆迁堂的活,就让两位师兄去帮忙哈。”游乐心说的却是:“我们都是一家人哈,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哈!”而游乐今嗔道:“两个闷骚的人!”又对灵婴嗲声道:“咱不学她们,咱要表里如一哈,咱真实不二哈。”将她两个师兄损了一通,就抱着灵婴逗着回楼上房间去了。游乐音也拉着吉诗章,介绍着满屋资产阶级情调,往楼上房间去了。游乐心则只能来和白寻常道:“饭点还早,要不我给六师兄做个按摩?”白寻常虽然没有用语言回答,可要去拿她的旅行包。游乐心忙拦住,却是对惟梦和梦惟道:“有劳你们帮忙送一下。”
固然游乐心的语气和态度,要比那个万恶的资本主义大小姐好很多,但毕竟还是拿惟梦和梦惟当了“客房服务”。不过惟梦和梦惟也没有介意,因为一则有货运电梯,二则游乐心平时也挺能跟她们打成一片的。芮伯跻晞的法力也有所提升,因此也来给姐妹两个助了不少力。三个将旅行包都送完下来,回大厅收拾好了,敲门声却又响了。梦惟去开了门,却只是看了一眼门外,就立刻又迅速将门关上了。惟梦自然要问,但问的却是:“又是他?!”梦惟带着几分恐惧点了点头。所以芮伯跻晞就狐疑道:“谁呀?那个坏小子?”梦惟和惟梦一起点了点头。于是芮伯跻晞就怒道:“我出去把他吓走。”可惟梦才度帮着打开门,芮伯跻晞就是一脸惊愕,随后就掐了个剑诀:“荡魔祖师急急如律令!”喝罢、就向门外点了一指灵光。不及惟梦和梦惟惊诧显现在脸上,就听见一声凄厉地惨呼从门外传进来。
惟梦和梦惟听见惨呼声极为凄厉,就以为芮伯跻晞打了人。可回过神还没来得及问出声,就见一个人影飞也似进了门来,回身就将门关上锁了,而后才如释重负般的转过身靠在门上喘着气擦汗。也是过于放松了,结果没喘匀气,就让惟梦和梦惟拿一个多月没怎么练的太乙流云掌,扭住双手的主关节按在了地上。两个姐妹花一招得手自是高兴,也不容这人的求饶和解释,自顾自地说了几句,就将楼上的五人都叫了下来。五人都换回了便装,而且好像也恢复了融洽。惟梦和梦惟固然不懂她们化解矛盾的方式,但邀功还是要首当其冲做的。
游乐今已经一百零八岁了,而游乐今是她的二姐,并且皎云宗是以济世为修炼方式的门派,所以她见过的人,怕是能有一个甲等师了。因此她看了半晌,才通过耳钉和发色认出这个人,就是几个月前对梦惟意图不轨的那男子。故此也不睬求饶,就直接道:“你活该!让你别来还来!私闯民宅,意图不轨,又可以拘留七天了。”在游乐今的助力下,终于将该男子说得满脸委屈地哭了:“我真找你们有事啊!不信你们去外面看看,外面可都是鬼呀!”游乐今看见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才觉出其话中的真实性,而芮伯跻晞也证实道:“门外的确有很多灵体,刚才有一个要抓他,被我用剑诀击退。”游乐音羞得拍额头道:“好吧,我主观主义了!”而后掐诀开了临时幽冥之眼,和游乐今要开门去看。可被松开的男子却忙拦住道:“不能开、不能开……”理由还没说出口,就让游乐今揪着衣领扔了开去。
游乐今看见被自己丢开去的男子在地上摔了个倒栽葱,就笑道:“我可没使劲儿,你这是碰瓷哈!”眼睛看着男子,口里还说着话,手却去漫不经心地拧开了锁钮。正是这一个人不小心,就差点让惟梦和梦惟还有男子送掉了性命。因为门栓刚被退出栓孔,一股带着巨力的阴风,就将门灌了个大开。而风中更是鬼影森罗,鬼音咆哮。游乐今五人仗着自己的修为,也不大完全相信男子的话,因此都没有做什么准备,所以巨炁袭来,也只能先护住自身不被损伤。灵婴的修为在芮伯跻晞之上,又有婴儿本能的自我保护意识,所以当鬼魅灌入门时,她的结界就已经启动了,从而也护住了抱她在怀的芮伯跻晞。可一介凡人的惟梦和梦惟,还有那男子,却既不在游乐今她们身旁,又不在灵婴的结界范围之内,所以就被恶鬼们扰乱了心智,进而将痛苦转换成了物理伤害。三个人迅速被殴打得遍体鳞伤,昏死过去。好在芮伯跻晞发现之后,就怀抱灵婴,去游走护持。虽然不能兼顾,但还是护了一时。
最先一面招架,一面念完《清净真言》的是吉诗章与白寻常。白寻常自去保护那三个凡人去了;而吉诗章则是咬破指尖,以炁为血,以血为墨,就那么左手打退攻来的鬼爪,右手凭空画出了一道宽一尺、高三尺的《镇魔符》来。但见最后一笔落在,红艳艳的符篆文字就开始放射灼灼光幕。正如一扇暗室的窗被蓦地打开,阳光、清风和新鲜的空气,都涌潮一样充满了入来,将所有黑暗和阴负,均压制和驱散了下去。鬼魅和阴风被压制住后,白寻常就将门重新关上,让吉诗章来守住后,再去检查惟梦和梦惟的伤势;游家姐妹则去抓四散到屋内各处的鬼魅。
白寻常虽然救醒了三人,但发现惟梦和梦惟的神智和口音,却完全像是另外的人。于是白寻常将惟梦和梦惟又打晕过去,对吉诗章道:“鸠占鹊巢,借尸还魂。”吉诗章听罢,就上前掐了个诀,在两人额头上各点了一指喝道:“真武荡魔,以佑善者!”喝声落时、两个鬼影就被从囟门逼出。白寻常眼明手快,以指代剑都打去了无间炼狱。但两个师兄弟非常默契地没有来驱逐附在那个男子身上的鬼魅,只是上前将男子的囟门封了,再问:“谁派你门来的?人在哪里?”因为已经有了前车之鉴,这个当然就老实了许多:“是一个叫王岱的人让我们追这人。王岱住在淮西酒店。……我没有坐果什么坏事,也是被王岱逼死的,求先生们不要计较!”吉诗章不自觉地留了个文字扣道:“这你放心,债各有主。我问你,王岱是哪里人?修的什么门派?”这附身者虽然借着没有任何价值的许诺给自己吃了颗定心丸,但他回答不上来,这个有些专业的问题,只是说道:“没剃光头,也不吃素,功夫(诀法)跟先生们差不多。”
游家姐妹也抓来了几个逃散的鬼魅,不过游乐今可学不来吉诗章那般温柔,将几个鬼魅困在铜钱六合阵报了破相之仇,再才严刑逼供了一番。虽然得到的供述和附身者基本一致,但游乐今却一面涂着治伤药,一面对吉诗章道:“这叫有刑能使鬼推磨,吉姐姐学会了吗?”吉诗章可不屑与之浪费时间和精力,因此也不理睬,将附身者逼出男子的体内,只是对白寻常道:“你留下照顾他们,我们去淮西酒店。”游乐今和她四个姐姐将一众鬼魅送进无间炼狱,帮着把惟梦和梦惟搬到沙发上后,就向白寻常伸手道:“子曾经曰过: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所以,借车车用一下下。”白寻常虽然转身上去二楼,但在此之前却对游乐今指了指还躺在地上的男子。游乐今为了超跑,也愿意来个等价交换。可白寻常下楼看见男子被搬到了沙发上,却把车钥匙丢给了游乐心,对表功的游乐心道:“你留下招魂。”游乐今再怎么想开超跑,也抵不过人命关天,所以对白寻常撅起嘴抱怨几句,还是掐诀开始给三人招起了魂。
游乐音并不像游乐今喜欢资产阶级所追求地方事物,而吉诗章也需要足够的空间,使用便携式打印机打印纸符,所以假扮富家千金的任务,就落到了经常和人民群众打成一片的游乐心身上。于是来到淮西酒店柜台,就趾高气昂地用两根手指夹出一百若木第纳尔递给前台道:“找个叫王岱的,摊叩。”前台见她这张钱和这副假洋人的派头,也没怎么失优雅:“很抱歉女士,我们不能向非执法人员提供客人的信息!”于是游乐心恢复本来面目对自家二妹笑道:“干嘛听那个万恶的资本主义大小姐的,直接上规章制度先进分子不就完了!”游乐音上前笑道:“那我大姐是什么?万岁的人民群众?”说罢、拿出《鱼符证》给了前台:“王岱涉嫌高利转贷,和组织、利用迷信破坏社会秩序,我们依法对他进行调查,请配合我们的工作!”前台核实了证件,就将王岱所在的房间号告诉了三人:“在五零三九‘元首套房’,上个月初九开的房,已经住了二十一天。”
游乐音收回《鱼符证》,又将王岱登的身份信息发了一份给劭会:“看看是哪一派的,最好是能联系上掌门,让他们自己来收拾。”然而不多时劭会就回复道:“音姐,看来还得你们亲自动手。他虽然拜在过三茅山门下,但十年前就已经被收回了度牒,还进去过,今年正月才出来。”游乐音也只得叹了一声道:“还是个惯犯!”才谢谢了给劭,就见两个身材性感火辣,装束大胆妖艳的年轻女子,步态却不现美观地走了过去。本来只是好奇地看了一眼,但是其中一个见了吉诗章后,脸色就越发地不自然,随后低下了头,带着另一个加快了脚步走向了电梯。不过三人只以为是普通的风尘中人,于是也没怎么在意。游乐音和劭会说罢,就问前台:“附近房间有人住吗?”前台摇头道:“没有。毕竟是‘元首套房’区,不是很多人住的。”游乐音谢过,又让一个服务生领路。
因为同乘一部电梯的人较多,也分散在各楼层,所以足过了五分多钟,三人才到五楼。来至“三”字开头的走廊段落,游乐心就对领路的服务生道:“你先回去吧。也别让人过来了。”服务生又好奇又害怕地去后,游乐心和游乐音就掐诀去走廊前后布下了封锁结界。然而姐妹两人才度来与守住房间门的吉诗章会合,这扇看起来纯实木的房门,就被一道巨力从里面撞了个粉碎开了。师兄弟三人因为在芮伯跻晞家吃了一堑,所以一出电梯,就都开始戒备起来,因此当房门被撞碎的瞬间,三人就施展身法跳了开去。可冲击产生的烟尘和声音还没有落定,两个人影又好像是被什么巨力所推动也似,飞出来撞在了对面墙上。两个身影重重在墙上撞了一下,随后才滑落瘫坐在墙角。但师兄弟三人借着顶灯看时,两个身影却都是女子无疑,因为两副胴体除了毛发,没有任何衣着遮挡,就那么横陈着。正是:三仙本要除凶恶,二女何来受辱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