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寂,不知觉间,月已当空。
白苏微微抿唇,借步将沈听觉与剧组众人隔开,然后把怀中画板展示给沈听觉看。
依旧是黑白素描,但画面中的人物,不是沈听觉,也不是白苏,是一个男人,有些面善,但沈听觉记得不了。
男人高高壮壮,被一条黑色绳子套在脖子上,高高悬起,他惊恐地瞪大眼睛,似乎看见了极为恐怖的事情。
他双腿不断晃动,但只有滴滴黑色液体落下。
他伸出双手,使劲抓着自己脖子。
但他什么都没抓到。
沈听觉皱眉,突然一惊,连忙转身叫道:“王导。”
王导原本为了避嫌特意走远,如今听沈听觉叫他,连忙小跑过来问道:“沈先生,怎么了?”
沈听觉看向白苏手中画板,问道:“这个人,你认识吗?”
王导借着月色一看,面色骤然苍白,他颤声道:“是刘安。”
沈听觉一咬牙,“果然是他。”
就在这时,一声惨叫自后院传来,凄厉,悠长,直给前庭众人吓了一跳,纷纷跳起道:“怎么回事?”
“是野兽吗?”
沈听觉随手扔了一根驱灵香给王导,自己提着斧头就往后院跑去,他回头叫道:“点了。”
王导双手捧着,慌忙叫道:“好,好。”
他不敢有丝毫懈怠,直接就掏出打火机点燃。
白烟升起,王导再抬头,眼中已经不见了沈听觉身影,他哭丧着脸。
夏夜的山风有些凉意,从他后背拂过,吓得他一声惊叫,猛然转头往回看。
但除了洞开的大门,还有屹立的佛塔,以及一株株飘落花瓣的桃树,黑暗中,再不见有其他人影。
月色不差,但难免有阴暗的角落处是肉眼看不清楚的。
王导双腿不争气地打颤,总感觉沈先生嘴里的吊死鬼就在那棵树上蹲着,暗中窥视他。
旁边十来人,全然不能给他带来半点安全感。
他又记起了上次闹鬼时的绝望,好像有人轻轻贴在他耳边低声细语,他浑身一激灵,险些哭出声来。
“王导,王导,是野兽吗?”
王导失声道:“我哪里知道?”
但他终究还记得沈听觉的吩咐,强装镇定吼了一句:“都待在这里别动,沈先生会解决的。”
毕竟掌握着片场的话语权,王导这么一说,也没人敢反对,只是都低声议论着,“那位沈先生不会是特种兵吧?”
“难说,随身带着一把斧头,而且王导对他这么尊重,就算不是特种兵,估计也不简单。”
王导欲哭无泪,他也真羡慕这群无知的人,反正要是恶鬼出来,知情不知情根本没有半点用处,都是要死的。
再说沈听觉,一手握着斧头,一手提着摄魂灯驱灵香,大步朝后院跑去。
白苏捧着画板,紧随其后。
跨过院门,沈听觉看见高高壮壮的班长一脸惊恐地迎面跑来。
沈听觉大声问道:“怎么了?”
班长颤声叫道:“出,出事了。”
沈听觉往他身后看去,一抹黑影飞速掠过,从宿舍走廊传来脚步声。
沈听觉低头,不见摄魂灯灭,驱灵香也燃烧如常。
他目测院门到宿舍距离,想着超出十米也正常。
他看着手里驱灵香已经燃尽的班长,问道:“慢慢说,到底出什么情况?”
班长咽口水,难以遏制心中恐惧,他原来只听沈听觉说有厉鬼,自己并没有接触,直到刚才亲眼看见身边活生生一个人,就这么突然被看不见的东西死死吊起,连半点挣扎的能力都没有。
他这才知道,活人面对厉鬼,根本就只有死路一条。
“我,他,他刚才闹肚子,我陪他去排厕蹲着,然后,然后我看天暗了,就叫他快点,结果他才应了一声,突然就惨叫起来。”
说着,班长双唇颤抖,苍白脸颊一滴滴冷汗落下,他瞳孔骤缩,言语甚至已经不够利索了,“我,不是,他,也不对,是,对,就是他,他被吊起来了,但是什么都没有,没有绳子,也没有人。他大叫着,叫我救他,可是我没办法啊,我没办法啊。”
班长被厉鬼吓得语无伦次,但沈听觉大致听懂了。
就是两人蹲在排厕,然后另一人被厉鬼吊起,他自己跑了。
沈听觉轻轻拍着他肩膀说道:“面对厉鬼,这不是你的错。”
畏惧生死,本来就是人之常情。
班长唇齿颤抖不止,沈听觉对他说:“没事了,你去前庭吧,还有,香灭了,就点一根新的。”
班长低下头,这才发现驱灵香已经燃烧殆尽,“可,可我算过了,至少还可以烧一个小时。”
沈听觉背对着他说:“有厉鬼靠近,就会烧得快一些。”
班长恍然大悟,一定是他刚才蹲在排厕时候没有注意,才会让厉鬼有机可乘,他慌张地点燃另一根驱灵香,咽咽口水,低声说道:“那,那我先回去了?”
沈听觉也没有多说,只是点头道:“好。”
他快步跑走,死死盯着手里驱灵香,但后怕未消,依旧不断扭头往回望去。
沈听觉问白苏道:“你所预言的未来,并没有固定的时间,是吗?”
白苏说道:“只是未来的一角碎片,至于时间,我猜测是固定的,只是我并不知道具体。”
沈听觉微微眯眼,其实他最在意的还是那副自己将路知力斩成两截的画板。
照这么看来,那或许不是近期将要发生的事情,但依照白苏的技能特性,是终会到来的。
除非,他或者路知力其中一人提前死亡。
沈听觉深呼吸一口气,抬头望向宿舍楼二层走廊,夏夜,微风,木门摇摆,一条黑色绳子缓缓沉落,轻轻晃动,又骤然往上提,顺着楼梯侧急速平移。
沈听觉后背突然一寒,他死死盯住那条黑色绳子,猛然拉住白苏道:“跑。”
白苏看向他手中剧烈燃烧的驱灵香,大感诧异,但没有多问,只是跟在沈听觉身后往前庭跑去。
“听觉?”
才在前庭坐下的班长看见沈听觉也往回跑来,双手一颤。
原本这里围坐一团的十来人就不能给他在这闷热的夏夜带来一丝丝安全感,如今一看沈听觉也仓皇跑回,更是让他吓得心肝俱裂,“你,你怎么回来了?”
沈听觉松开拉住白苏的手掌,微微喘息,摇头说道:“没什么。”
闷热的夜里,难得有晴朗的月光,沈听觉缓缓坐下,低头看着驱灵香和摄魂灯,他警惕四周,往侧面看去,角落的阴影处,什么都没有看见。
白苏坐在他旁边,又掏出铅笔,但稍稍犹豫,没有落笔,才入夜,时间还很漫长,她却只剩三次预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