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赫是自己搭航空公司的飞机回去的,来的时候是因为时间紧迫,破例用了公司的飞机送他,要是在以前,这件事一定会成为董事会攻击他的把柄,而现在不同了,董事会里早就换上了他的人,即使有人有怨言也成不了气候,但是景赫对自己要求很严,所以一到这里,就让飞行员先飞回去了。
不过在回纽约的飞机上他的心情和之前去巴黎完全不同,去的时候他是迷惘的,甚至是畏缩不前的,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澈儿,他也不知道去了之后会有什么结果,可是现在,他的未来清晰而明确,比这二十八年来的任何时候都清晰明确,给她幸福,对了,还有那个宝贝,他和她的宝贝。
虽然那只是个意外,可也算是意外的惊喜了,他真的挺受宠若惊的,上帝怎么会如此厚待他,在他以为他会下地狱时竟然得到了这样的一个礼物,虽然他知道不应该因此狂喜,因为这并不等于自己的罪孽已经消除,但是他就是板不住。
一路上望着舷窗外的云朵在眼前幻化成的各种形状,他总是觉得每一个都像是可爱的婴儿,于是,这一路上,他的嘴角都是微微上翘着的,连对待空中小姐关于他需要喝点什么的询问都是破天荒地微笑着回答,他完全不知道他的笑对于一个拥有正常审美观的女性来说具有怎样的杀伤力。
景赫一下飞机就直奔公司,这是他的个人习惯,不管出差回来是什么时候,也不管多晚,总要先到公司来一下才会放心。
虽然心心念念的还是他同澈儿的事,但习惯就是习惯,要是能随便更改也不能称其为习惯了是不是?
不过澈儿的事他也准备马上解决,飞机上的一路他也没光顾着傻笑,一直纠结是先将这个件事同爷爷说还是同父母说,当然,如果爷爷同意,父母那边根本不是问题,这样也省去了同父母解释的麻烦,但关键是这样做觉得多少对不起自己的养父母,尤其是清峰父亲。
如果是先同父母谈的话,景赫根本不指望父母能帮助他去说服爷爷,尤其是母亲,要她同意难度一点不比说服爷爷来的小,于是景赫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直到他下了飞机,都没做出今晚是回父母家还是爷爷家的决定。
可是当他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的整个人就像一个精确的系统一样马上切换到了工作状态,成泰知道景赫回来了第一时间跑到了他的办公室。
“怎么样?”后脚还没迈进来,成泰的声音先传了进来。
景赫在等待电脑开机,一只胳膊上还拿着外套没来得及放下,看到成泰进来,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将衣服随意扔在沙发背上,屁股刚一挨近沙发,就情不自禁地伸了个懒腰。
他从巴黎是清晨时候出来的,坐了大概8个小时的飞机,这个时候巴黎应该是下午了,但纽约还是上午,成泰刚到公司不久。
“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昨天老太爷突然到公司来了。”成泰也往沙发里一坐,身体前倾,两只手臂支在膝盖上看着景赫说道,这不知道是例行工作汇报还是八卦,反正他们两个之间哪怕是商量工作也没那么严肃正经,往往很多DZ对商界具有重大影响的举动都是这么闲聊着定下来的。
“哦,有什么事吗?”景赫本来已经靠进了沙发里,听成泰这么一说不由自主地直起了腰板,他现在有求于爷爷,所以对他的动向自然关注。
“就是奇怪啊,来了就找你,看到你不在,也没同我们说有什么事。”成泰回答。
“哦,那你怎么说的?”景赫皱眉,爷爷如果单纯是找他,直接叫他去李宅就好了,为什么突然到公司里来?对了,一定是对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不放心,担心自己身世问题会影响公司的运营,所以来个突击检查,因为他曾经对他说过,一个领导者的精神状态会影响到整个公司人的精神状态。
“我,实话实说了,说你去法国参加澈儿的发布会了。”成泰小心翼翼地说,同时观察着景赫的表情,他昨天还很纠结来着,因为成泰不知道李子高对景赫和澈儿的事的态度,上次景赫醉酒时他无意中的话暴露了他们两个的关系,他就一直很后悔,好在还没给景赫造成太大的困扰,不过却牵出了他的身世,这已经很了不得了,这次他也不晓得应不应该告诉李子高景赫又去找澈儿,但权衡再三,他也没有别的选择,说谎早晚是会被发现的,何况他也不擅长。
“嗯。”景赫轻轻点了点头,还在想李子高的用意,同时又开始纠结在飞机上那个问题。
成泰见景赫未置可否,心算是放了下来,“赫哥,你和澈儿,到底怎么样?”
本来还说坚决不去的人,结果在那一呆就是好几天,不发生点什么肯定是说不过去的,成泰平时忙得和景赫邮件往来的都是工作的事,现在面对面,怎么能不解开自己心中的疑问?
他不问还好,这么一问,景赫的脸先红了,“那个,最近公司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景赫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你先说进展,公司的事都在邮件里。”成泰一看景赫的表情,就知道一定有事,他想回避过去简直是在故意挑逗他的好奇心。
“我去弄两杯咖啡来。”景赫忙站起身,他平时想喝什么都是自己动手,从来不麻烦秘书,当然,有客人来他就不自己做了,但成泰不是客人。
成泰长胳膊一伸,就拉住了景赫:“赶紧说,我不渴。”想跑,没门儿。
景赫无奈,又坐了下来,支吾半天才低头吐出了几个字:“澈儿怀孕了。”那表情就跟犯了天大的错误似的。
成泰瞪着眼睛看了他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不是吧?这也太巧了吧,就那么,那么一次?”
景赫低头不语。
“那,你打算怎么办?”成泰觉得他的头都要大了,要是他肯定懵了。
这回景赫回答的倒是利索,因为思想坚定,“还能怎么办?当然负责任啊。”说完看着成泰,发现他还是一脸茫然的表情,估计是不懂得这个“负责任”的含义。
“我已经向澈儿求婚了。”景赫追加了一句,停一下,“她也同意了。”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看成泰,但是声音非常柔和,成泰轻咳了声。
“那爷爷,同意吗?”连成泰都知道死穴在哪里,景赫白了他一眼,“啊,对,他肯定还不知道。”成泰拍了拍脑袋说道,他毫不怀疑他是景赫回到纽约来告诉的第一个人,从小到大,什么秘密还不是他们两个人分享的。
“成泰,我打算马上和家里说这件事,你说是直接同爷爷商量还是先和、和我父母说?”景赫在提到自己父母的时候多少有点不自然,自从知道身世以后。
成泰想了想,“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是即使你说了,敏卿阿姨也不会同意,你不说,清峰伯伯也不会怪你……”说完耸了耸肩,他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成泰不愧是了解景赫的人,他一下子就指出了问题的关键,和家里说了没有用,不说不会怪,当然不需要说了,直接和爷爷讲就好了,景赫一下子就下定了决心,还感激地冲着成泰笑了笑。
“什么时候说,要不要我陪着你?”成泰知道景赫和爷爷谈的时候他自己是肯定不能陪着的,但是万一景赫需要被关禁闭什么的,两个人也是个伴儿,就像小时候那样。
“不用。”景赫斩钉截铁地说,“你不用去,等我的好消息就行了。”
成泰点了点头,他尊重景赫的意愿,那毕竟是他自己的事,但是没过多久,准确地说还没过今天,没有陪着景赫的这个决定让他的肠子都悔青了。
很多事情的发生,尤其是不好事情的发生,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懈怠、大意或者是轻敌,尤其是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树敌的情况下。
李子高如此,景赫如此,更不要说是成泰。
不夸张的说,景赫的一切行动其实都在李子高的掌控之中,景赫在巴黎的所作所为李子高一清二楚,来DZ找景赫原本只是做个样子而已,所以,景赫一回到纽约,李子高第一时间便知道了,只是,后面的事情却远远脱离了他的控制,他对景赫的掌控并没有包括保护他的人身安全,因为他知道ST的存在,况且,凭景赫的身手,相信这个世界上能对他造成伤害的人不多,当然,李子高有这个自信,景赫更有。
只是,有些时候,往往是自信害了我们自己,如果景赫没有从小在嵩山呆了十年,如果他不是二十八年来没有中断过练功,以他的身份和地位,一定会有几个保全人员跟在身边,人在商场,敌人的树立并不是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很多前一分钟还是和你有亲密合作关系的伙伴们,下一秒就要置你于死地,不过那是对其他人来说,景赫和成泰还真的不需要别人保护,即便是ST里的高手,能打过他们两个的也是寥寥无几,所以他的自信并不是盲目和没有根据的。
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即便是狮子也没有办法在一群鬣狗前占得便宜,在没有丝毫准备面对很多人的突然围攻的情况下,尤其还是很多高手的围攻,景赫的功夫再高也发挥不出优势来了,何况对方也都是高手,每个人拿出来和他单挑都需要他用尽全力。
而景赫最致命的弱点就是,他的心软,他身上不是没有防身的手枪,但是直到他被人打到奄奄一息之时,他都没有想到拿出那个向袭击他的人开枪,因为在他的意识里,一旦需要靠这种现代化的武器来保护自己,就意味着认输,但是,士可杀不可辱,何况,那群人也没用枪。
并且一交手,他就知道了对方是谁派来的人,这样也好,即便是死了也算是明明白白地知道到底是谁因为什么要置他于死地,只是他多少有些不甘心,在他倒下的那一刻,他想到的只有那一个人——澈儿。
李子高今晚一直在等待景赫的到来,别看他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吃完饭后就一直在书房里看书,他的作息一向规律,只是今天过了就寝的时间,并且时不时不自觉地将目光瞟向书房里的那座古董钟,这些小细节都显示出,他对于这次会面的重视,两个孩子的个人幸福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的出发点一向是他的事业和家族,也别怪他冷血,为了他的帝国,他曾经连自己的幸福都牺牲掉,那么他的子孙,还有什么不能牺牲的?何况,他们的付出和他当初创业的时候比起来,已经幸福太多了。
紫茗,李子高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何今天突然又想起了她,他已经很久没有想到她了,那个为了成就他的野心一心甘愿在他身后不计名分默默等了他一辈子的女人,他放下手中的一卷明史,摘掉眼镜,撑着书桌的边缘缓缓起身,金医生交代他动作要慢,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可以叱咤一切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了。
他踱到窗前,这个窗子对着的方向是一个叫青岛的地方,在那里曾经有他这辈子最爱的人,最向往的归宿,可是他不懂珍惜,不,是无法珍惜,很多时候,有舍才有得,偏偏你得到的东西越是珍贵,你要舍的就越多,李子高自认为不是个优柔寡断之人,当初他决定取舍的时候也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只是,当所有一切曾经梦想的东西已经尽在掌握,却又想如果当初能够不舍该多好,人有的时候还真是贪心。
不过,为了这个帝国,他曾经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他失去了此生最心爱的女人,他就更不会为了别人再失去它,不然,他也对不起紫茗。
慕容天禾,妄想通过自己的女儿拿走这个帝国,他休想,那么他就通过他的女儿再把它拿回来,笑到最后的人才能笑得最好,现在说输赢,还为时过早,何况,他李子高还没老,即便是老,也不见得斗不过他,如果不是他当时一时心软,如果不是因为面对的是女儿,他当初也不可能错看了他。
刚刚想到紫茗时还一脸忧郁难舍的李子高表情刹那间冷了起来,他猛然转过身,看座钟上的时间,心下多少有些不快,按照景赫的性格,应该早就赶过来了,目前事情的进展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澈儿的受孕虽说是个意外,但是如果利用的好,无疑又为他的计划增加了成功的砝码,如果他的预计没错的话,景赫随时都可能赶过来同他谈他和澈儿的婚事,如果澈儿能嫁给景赫,那么被慕容家拿去的李家的财产无疑又被拿了回来,这就是他在发现景赫对澈儿具有不一般的感情后顺水推舟,任他们自由发展的原因。
他在景赫身上花费了很多的心血,他相信他是可以承载他未来梦想的人,只要不让他知道他的真正身世。
再一次看了一眼时间,李子高多少有点不耐烦,已经很晚了,也许自己估计错了,他正要到庭院里去散步透气,迎面遇到了急匆匆闯进来的管家。
景赫是被慕容天禾的人送回来的,他们丝毫也没有想隐瞒他们就是肇事者,这种行为无疑是一种挑衅,只是李子高在未察觉敌人的真正想法之前,不会轻易动手,所以他们能在李家的势力范围内离开,是因为李子高还没打算马上和慕容天禾决裂,更主要的是,景赫的伤情之重让久经沙场的李子高都已经无心顾及其他。
金医生只看了几眼就神色阴郁地宣布,要马上送医院,同时在急救车上进行急救和输血,金医生是个非常谨慎的人,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对病情轻易作出判断,但是他对李子高说了一句话:“赶快通知他的父母吧。”之后就没有多发一言。
等景赫到达医院的时候,差不多清峰夫妇和成泰等人也相继赶到了。
包括金医生在内的所有医生都不得不承认,景赫是他们见过的最有求生意志的人。
景赫到达医院的时候,各种生命体征已经非常微弱了,全身多处骨折,内脏出血,头部遭受打击,光手术就做了十几个小时,几拨医生轮番上阵,即便是这样,情况仍是不容乐观,随时都有失去生命的危险,可是看得出,虽然景赫昏迷不醒,但是他依然在顽强地坚持着。
如果没有他的功夫底子,恐怕早就活不下来了。
景赫是在地下停车场取车子的时候遭遇袭击的,袭击他的人景赫全部认识,是慕容天禾的人,再说他们也有统一的标记,虽然外人可能不会一眼看出,但是景赫有自己的组织,即便他不认识这些人,在举手投足过招之时,也能从他们四肢裸露的部位找到这些组织标记。
慕容天禾深知景赫的身手,所以才将自己最得力的七员大将大将悉数派出,在动手之前因为彼此认识,对方还很客气,怎么说他们和景赫没有个人恩怨,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如果慕容天禾只派来三个人,景赫如果尽了全力的话也不见得会输,景赫在倒下之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要慕容天禾不要为难澈儿,对方答应转告。
将奄奄一息的景赫送去给李子高,慕容天禾也有自己的考虑,虽然他袭击景赫的这个做法师出有名,毕竟景赫把人家女儿的肚子给弄大了,但死在他手里毕竟是没法同李家交代,所以干脆趁着还有一口气送回去,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和李家的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