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吐石借力不自持

陈简之刚抓到雪枪，只觉枪柄轻盈光润，又坚韧无比，便是五龙山云霄长老那号称镇山之宝的穿云逐电枪只怕都比不上这支雪枪。他将手中半把残刀往腰带上一插，双手握住了雪枪。

这些年来陈简之在山上向来被师兄弟看不起，他也一直颇为自卑，几个月前，他从没想到自己能取得参加大比的资格；几天前，他还因为找不到搭档而沮丧，但此时陈简之心中却升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豪情。

也许我真的很没用，永远也没出息。但就算是只蚂蚁，就算被踩死，也定要咬你一口！

陈简之心头这团虽然微弱，却一直不曾熄灭的火不知何时已成了烈焰。他紧盯着万年那条伸近的腕足，这一刻已然将生死置之度外，只剩下一个念头。

攻击！只有攻击！

他抓到了雪枪后人都不曾站定，索性趁势将身一扭，反身一枪刺去。在五龙山时陈简之的枪术并不算很强，但也算是个寻常的好手。只是五龙山枪术的至高境界号称“无心枪”，枪出无心，枪行无迹。以往陈简之与同门比试，哪一回都是患得患失，总是想着该如何取胜，哪里还能无心？结果反而输的居多。但此时他也知道根本没有战胜万年的可能，结果反而正暗合“无心”之意。这一枪虽然也不算太快，但万年那一足甩来之势却是不小，居然根本闪躲不开，不偏不倚，被陈简之一枪刺中。万年八条腕足是它功力所聚，寻常刀枪根本伤不了它，乔野雄的烈牙能一下在万年腿上撕下一块，可狠命一咬也咬不下万年的臂上之肉。只是雪枪之利，却当真算得天下无双。也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这一枪正将腕足扎了个对穿。

虽然对万年来说，这等伤势实无足挂齿，但陈简之竟然能以自己的雪枪刺伤自己，万年亦是大为吃惊。雪枪是它以精血所炼就的法宝，虽然只是件兵器，实已如意通灵，寻常人连拿都拿不起，纵然是五山弟子勉强能拿到，亦不能运用自如，因此虽然被邵淇震出手去，万年也并不如何惊慌。哪知陈简之抢到后，居然能用它伤了自己，这才是让万年震惊的事。

这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历？

万年一瞬间亦是惊呆了。只是这当口任谁都不能分神，便是万年也一样。它一分神，缚住何慕慈的那一圈圈腕足一下向外大了一圈，却是何慕慈要挣开它的大束缚术。本来何慕慈只能苦撑，但万年一分心，她在里面一下感到万年力量变小了。

邵淇离得最近，又一直在担心何慕慈怎么样了，见状又惊又喜，大叫道：“慕慈姐姐！”伸手从身边摸出了一张符，口中急念道：“泰山之威，无极神祇。万灵主宰，生死之司。东灵有命，不许稽迟……”

骷髅山道术，以力量沉雄著称，这道泰山无极符亦是如此。邵淇并不以速度见长，但这一式“土崩地裂”使得极快。离万年太近了，破天锤都是以金刚大力猛攻的进手家数，若是再一味强攻只怕反伤到何慕慈，因此邵淇亦改用了法术，还怕咒语威力不够，因此来了个双份。

邵淇念得虽快，只是还不曾念完，身后又有一个火球直射向万年前心，那正是徐仙策以欻火诛邪符发出的“焦金烁石”。徐仙策虽然对万年已生畏惧之心，可更知道同舟共济，唯有一同进退方能解决面临的危机。他也见到何慕慈正在挣扎，想助她一臂之力，何慕慈若能摆脱，那这一仗还能有点指望，因此再不留手，将剩下的两张欻火诛邪符同时掷出后，伸手便在面前虚画了一道召灵兽符，喝道：“涂山……”

徐仙策的灵兽名谓涂山公。与乔野雄不同，徐仙策因为精擅火术，原本以涂山公配合使出的法术威力极大，但地穴中到处是水，他的火术已然打了个折扣，乔野雄的烈牙一召出来便受了万年之伤，他实不敢冒险召出涂山公来，但到了这个时候也只有不顾一切了。

徐仙策这一招焦金烁石本身就甚是了得，先前他曾符咒合用，用一招“炼狱火海”险些伤了万年。只是当时全力施法仍被万年破去，因此此时这“焦金烁石”其实是诱敌，真正的杀招便是以涂山公施灵附术的一招“焰天火雨”。

徐仙策道行不浅，施术亦极迅捷，他这召灵兽符刚画得一半，邵淇的“土崩地裂”已然使出。一声轰响，原本这招“土崩地裂”使出，自是土为之崩，地为之裂，只是在地穴里却激得海水飞溅四起，洞壁上连石子都没跳下一粒来，而万年却趁着水势忽地又伸出了一臂加缠在何慕慈身上。此时它已经用出了六臂，其中五条都缠住了何慕慈，又将何慕慈压制住了，束得铁桶似的向后拖了一步。

邵淇将泰山无极符掷出，本以为总能一挫万年的凶焰，哪知万年的凶焰似乎是挫了一点下去，可何慕慈没能救出，反倒被万年拖了回去，心中已是大急，喝道：“老妖怪，还想逃！”提起破天锤又是打了个旋，一锤砸了过去。此时邵淇也顾不得什么了，见万年似是想逃，心想慕慈姐姐的八九玄功如此了得，万年也只能困住她而不能伤她，想来自己的破天锤也伤不了她，何况就算误伤在自己锤下，总比被万年拖走要好，这一轮攻击已是一往无前，再无保留。

邵淇如风车一般打旋，每旋一圈力量便大了一分，身周的积水都被逼得壁立成一圈。乔野雄见邵淇势若疯魔，生怕会误伤了烈牙，伸手一拍面前的水面，立时将灵附术的铁爪和烈牙都收了。收了这灵兽的时候，乔野雄只觉烈牙已是气喘吁吁，疲惫不堪，大为心疼。烈牙是头乳虎，在灵兽中力量算得甚大，但先前受伤，这一次更是用尽了力量。

乔野雄刚收了烈牙，邵淇一锤已然向着万年当头砸下。这一式名“落土飞岩”，原本是招法术，但邵淇已然发觉自己的法术在这地穴中遭到克制，威力不能用出十分之一，因此索性将这一招化虚为实，便是实实在在地砸了下去。虽然不似法术一般能飞沙走石，但破天锤将力量集中到一点，声势更是骇人。眼见这一锤正要砸到万年的天灵盖上，万年背后忽地又伸出一只手来，托住了破天锤。

第七臂。

自从万年修成以来，除了千年前的封神大战中曾经八臂齐出，而这一次竟被眼前这五人逼得用出了第七臂，便是万年也为之心惊，甚至，隐隐有了点败北的担忧。一托住破天锤，只觉邵淇的力量比方才更加大了。只是邵淇的力量再大，万年倒还不放在心上，正待发力将邵淇连人带锤地拖过来，肩头忽地一阵钻心剧痛。

方才烈牙一口咬在万年的臂根处，万年也没觉得如此之疼。它眼睛斜着一瞥，却见扎上自己肩头的正是雪枪。那是陈简之见邵淇抢攻，担心邵淇落单吃亏，因此发出一枪。以陈简之的枪术，本来也根本伤不到万年，只是邵淇这一击直有雷霆之威，就算万年也心无二用，伸出了第七臂来克制破天锤时，却被陈简之见缝插针占了个便宜。雪枪不比寻常兵器，万年用雪枪来攻击时，这雪枪在它体内大小变幻如意，无坚不摧，锐不可当；可到了陈简之手里，一样锋芒毕露，连万年自己也挡不住，何况现在更是已用了五分的力量去束缚住何慕慈，再用三分力量去挡破天锤，剩下只有两分力，更挡不了陈简之必杀一击。

陈简之这一枪其实有个名目，叫作“金鸡乱点头”，第一枪仅是虚招，待敌人一挡，接下来便是连发数枪。山上好手如云霄长老、秦崇素和大师姐辈都能一瞬间发出六七枪，真个如同金鸡乱点头一般。陈简之本领没那么好，但也能发出三枪。虚招也已得手，他更是信心大增，雪枪一缩一伸，便是三枪刺出。这支雪枪握在手中，亦是说不出的妥帖舒服，如臂使指，无往不利，这招“金鸡乱点头”使来更是得心应手。只是刚才的虚招他实是无心一刺，反而刺中，接下来这三枪已是刻意，反倒被万年一一闪过。只不过万年并不知道五龙山无心枪的妙用，见陈简之三枪枪枪不离方才的伤口。它身为上古五妖之首，平生极少受伤，当年封神大战被灌口二郎真君所降时才第一次受伤，这一次面对这五个小辈，竟然迭遭重创，不觉间已没有一开始那骄狂了。而邵淇与陈简之两人一左一右，一以力一以巧地攻击，更是让它难以对付。虽然闪过了陈简之接下来的三枪，可邵淇的锤力却是越来越沉，只怕一不小心便会接不住。它情急之下，忽地抬起头，口一张，一团红光直喷了出来。

那是一颗红色光珠，也不过指肚大小，但一吐出来却是映得人面目都如噀血。这颗红珠一吐出来，悬在空中便如烈日下的冰雪一般消失，将周围映得一片通红。乔野雄这样本来长得便黑的还好，无非紫了点，邵淇肤色白腻，映得一下成了个红人。陈简之心头一凛，忖道：“这是什么？”身后的徐仙策却失色惊叫道：“女娲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