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的喜帖上已经写好了:邀请姐姐窦霓和姐夫高子瑜全家。
高子瑜和窦霓结婚,理论上,小徐也算是高子瑜的弟弟。亲家办喜事,高家人也应该去,高子瑜把徐家的情况说了,请教王惠真去不去送礼,该送多少。
当初高子瑜结婚的时候,王惠真得知窦霓的爸妈是离婚的,还认为窦霓不用时常往娘家跑是件好事。可现在,王惠真得知前因后果,就觉得窦霓的爸妈也太不负责了,窦霓那么小,就被安排住校,太可怜了。
王惠真不同意高子瑜去,说浪费钱,有那钱,还不如给窦霓买衣服呢!
高子瑜怕窦霓自己想去,王惠真更觉得窦霓可怜了,明明不想去,但为了那不争气的妈妈,还得去撑脸面。
所以,王惠真这回是真心不想念叨窦霓了,还说以后窦霓就是她自己的闺女,和徐家窦家都没有关系。并对高子瑜下了命令,说生不生孩子这件事从长计议,不能逼迫窦霓。高子瑜不乐意,王惠真还敲了高子瑜的头,让高子瑜打消想法,说起婚姻中的真诚学问来。
其实高子瑜也就是说说,哪敢真的强迫窦霓生孩子,换句话说,她想强迫窦霓,也要有那本事啊。
耙耳朵什么的,就没具备违抗老婆命令的心理素质。
窦霓自从来高家以后,再没感受过王惠真如此和颜悦色,一直忐忑不安,追问高子瑜究竟。高子瑜恋爱时答应过对窦霓的家事保密,这时候也不敢说王惠真改变的真正原因,只说可能是王惠真自己想开了。
菜香飘了出来,钱多多这只馋狗,跑到厨房守着王惠真做饭。
王惠真是真想对窦霓好,连对钱多多也宽容很多,见钱多多坐在地上摇尾巴,忍不住丢给钱多多一根肉丝。
窦霓再次忍不住偷偷问:“你妈咋个了?还是你给你妈说了啥子?”
高子瑜抱住窦霓,撒娇道:“我妈说,要把你当女儿,不要我这个儿子了。”
窦霓好笑:“你在说啥子胡话呢!”
高子瑜说:“反正,现在都好了,我们好好过日子。”
窦霓心下更慌了,立即联想起肚子里的孩子,猜测是不是高家人已经知道了她怀孕的消息,都是演戏给她看呢。
窦霓将心一横,冷冷问:“你到底晓得啥子了!”
高子瑜还没反应过来。
窦霓又问:“你老实交代!”
高子瑜说:“你是说厕所里的洗液吗?”
窦霓茫然了。
高子瑜这才说,没事,妇科病不代表什么,他没有怀疑窦霓。窦霓没想到居然得到这样的答案,琢磨起来,就觉得高子瑜在说她不生孩子,和她外遇有关。她逮着高子瑜就捶,一点没留手劲。
高子瑜闪躲两下,察觉窦霓拳头很重,也知道窦霓是真生气了,不敢再动。
一般这时候,他给窦霓一个抱抱,所有的问题便迎刃而解。
高子瑜思索再三搂了上去,窦霓却嘤嘤哭了起来。高子瑜虽然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拍着窦霓的背。
王惠真没想到就她转身做菜这功夫,小两口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吵架,拿着锅铲冲过来,对高子瑜一顿臭骂,说高子瑜不是个男人,什么事情都要和窦霓计较,以前就没发现高子瑜是这么混账的东西。
高子瑜说没有,王惠真还在他背上用力捶了两下作为惩罚。钱多多急的叫唤,但王惠真却没被狗影响,直到捶完也没看钱多多一眼。
高子瑜背上传来的空洞声响,窦霓这才收了泪水,抬起头来,王惠真已经递了纸巾,还叫窦霓以后受了委屈就给她说,她帮窦霓撑腰。
窦霓到现在都没明白王惠真为什么突然间态度大变,只好说高子瑜没欺负她,她是今天工作累着了。
王惠真更心疼了,出乎意料摸着窦霓的头,说:“乖儿,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
锅里的火开的大,厨房里传来一阵糊味,王惠真忙去厨房收拾残局。
窦霓模糊的眼中,高家的摆设又逐渐变的清晰起来,这才看到电视柜旁边的板凳被挪开了,钱多多的狗笼子已经被挪了出来,在笼子里铺了钱多多的狗窝,下面接狗尿的盆子也不在了。
窦霓鼻头又是一酸,身上突然来了劲,说要去厨房跟王惠真学做菜。
高子瑜生怕出什么事,跟着窦霓站在门边,一左一右像两个门神。
王惠真嫌弃:“哎呀,让开让开,挡着我的路了。”
窦霓不走,高子瑜也不走。
窦霓这就问起王惠真做菜的秘诀,王惠真得意这是她一生中唯一拿手的本事。
王惠真和那个年代的大部分家庭妇女一样,认为能让在外奋斗的家人吃好穿暖,相夫教子,就是最大的成就。
这种烙印在父辈心里割舍不掉的家庭观念,窦霓曾经深感不屑,认为他们说一套做一套,最后还是利己主义。可现在,窦霓开始正视自己的遭遇,是否只是个别案例,并不代表全部。
红色的泡椒和嫩黄的韭菜下锅了,王惠真还在说,这样搭配,最主要是为了好看,如果没有泡椒,就仔姜也可以炒出滋味。窦霓便知道,在王惠真手里做的每一道菜,都是她没言说出来的爱。
老高今天回家,比昨天早一些,垂头丧气的说今天送了一单超时,还被客户投诉了。虽然最后得到了客户的谅解,但也真印了王惠真那话,还没赚钱就赔钱。
出乎意料,抠门的王惠真没责怪老高,倒是老高一再感慨,他们的时代过去了,现在的钱不好赚。
老高看向窦霓,希望窦霓出来说话。
窦霓垂下眼皮,大概猜到,老高曾经以经济负担为由,反对王惠真生孩子,后来去医院体检一次,孩子很正常,老高没了借口只能努力赚钱。可现在已经证明钱不好赚,老高又开始反对王惠真生孩子。
窦霓心说,看来她的决定是正确的,老高作为一个父亲,也觉得养孩子不容易,会打搅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生活,况且她一个没任何基础、丈夫又不能干的女人呢。
在饭桌上,老高不敢把意见说出口,王惠真问了他两次“马脸(拉长脸)啥意思”,他都说没事。饭后,高子瑜去洗碗,窦霓真准备出门遛狗,老高才开口。
老高说:“婆娘,要不,我们再去医院检查一次吧。他们说,年纪大了,怀的娃娃容易畸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