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霓和高子瑜牵着钱多多,在楼下散步。
高子瑜留心着窦霓的反应,可窦霓并没表示什么。为了让窦霓安心,高子瑜把面试通过的事情说了。
窦霓忙鼓励,让高子瑜这回可不能再任性辞职了,谁都是从端茶倒水的活干起的。如果连端茶倒水的考验都过不了,肯定也没法胜任别的工作。等到机会显示出实力,自然没人再欺负他长相显小。
高子瑜点头说好,要给窦霓买双皮奶压惊。可这时候窦霓已经饿过了劲,不想吃了,只觉得身上阵阵乏力,料想是大姨妈终于来了的先兆。
于是,小两口掉转头往家的方向走。
到了家里,老高和王惠真还在吵。
老高说,一来经济不允许,他现在出去工作,工资不会太高,以后七老八十还要上班,白发苍苍在幼儿园门口接娃娃,旁人心里指不定怎么想。二来高龄产妇有生命危险,王惠真不要命了,家里所有人都要跟着担忧。
而王惠真觉得,她生孩子养孩子都有一套,高子瑜都很能干,再生一个也一样。其次,当年那么困难,又下岗,又要赡养老人,高子瑜也养大了,现在条件那么好,高子瑜也找到工作了,还有能干的儿媳妇窦霓撑着,多张嘴吃饭而已。再说,医疗条件那么好,她有医保也可以报销,人家想怀还怀不上呢,她好不容易怀上当然得生。
老高气了个半死,说王惠真头发长见识短,根本没想过这背后有多少现实问题,养不起孩子的时候,一家人去讨口吗。
王惠真却觉得,老高在找借口。毕竟那些打工的小年轻,租房工资也不高,人家还养孩子呢,自家至少不用交房租,哪里就到了养不起的地步。
老高再多想说两句,王惠真就骂老高恶毒。
“虎毒不食子,你连畜生都不如!”
道德制高点,老高无法反驳,像斗败的公鸡一样怏怏进了屋。
窦霓和高子瑜早都龟缩进房间了,面对面盘腿坐在床上讨论王惠真生孩子的紧要问题。
窦霓觉得,生孩子女人有选择权,只要能养的起,王惠真想生也不是问题。
可高子瑜却觉得,王惠真这么大年纪还要生孩子,真的太危险了。一家人都受罪不说,就像老高说的一样,万一爸妈都带不动,难道要他们小两口带?
高子瑜嘴快说完,有些后悔,心说,窦霓和自己约好丁克呢,结果窦霓不生,自己却成了结结实实的“扶弟魔”,这可太狗血了。
以为自己已经来了大姨妈的窦霓仔细考虑了一下,说:“你爸可以出去打工,过几年还有社保,也不是完全养不起。”
高子瑜问:“那我们呢?我们真的永远都不要?”
窦霓摇头:“要啥,有你妈生就够了。”
高子瑜说:“我妈也是你妈,你以为你跑得了?”
“管她生不生,反正我不生。”窦霓幸灾乐祸说,“嗳对,那么大的妹妹,抱出去没准儿人家以为是我生的呢。”
高子瑜头痛道:“说的那么轻松,万一中途没保住,还要住院啥的,你伺候还是我伺候?”
窦霓耸肩吐舌头,还没来得及说话,没了斗嘴对象还没气过的王惠真敲门进来了。钱多多在外面待的好好的,又要进笼子,有些不乐意,趴在笼子里十分幽怨。
王惠真想要高子瑜劝劝老高,穷有穷的养法,富有富的养法,但是不能因为经济原因扼杀一条小生命。小两口对一条狗都那么好,那么臭都能拿卧室养,何况是个人呢。
窦霓和高子瑜都没说话。
王惠真想了想说:“要是你们劝得动,我就同意钱多多在屋头走。”说罢出了卧室。
钱多多别的听不明白,听到自己的名字,刷的站了起来。
可人的命,竟和狗的自由,相提并论……
窦霓和高子瑜面面相觑,好一会儿也没说话。
王惠真知道老高还在卧室生气,钻进房间,摸着肚子对肚里还没成型的孩子说话,让孩子以后孝顺老高。又说家里有哥哥嫂子,都希望他快快长大。家里没有重男轻女,来了都是宝贝,他一定不会后悔。王惠真想从念念叨叨中感动老高,老高却抱着手臂转身用屁股对着她。
而客厅里安静下来后,窦霓才回过神来,明白了王惠真的执着,决定不掺和高家子孙绵延的大计。
窦霓直说:“反正我不去劝,我跟你爸本来就没话说,而且你不觉得我去说这话,太奇怪了么?”
“那我能说啥,我劝打胎就是手足相残,我不劝就得我养!”高子瑜丧气道,“算了,还是找房子搬出去吧,真的不该回来。”
窦霓不太担心,只要不让她去开口什么都好,加之她犯困,没用一分钟就睡着了。
高子瑜瞪大眼盯着天花板,脑子里成了一团乱麻,背都躺痛了,翻身却还要小心翼翼的顾及窦霓,免得把窦霓吵醒。
天知道,男人们怕养不好孩子的时候,那种挫败感根本无处可说。
一夜冷静,王惠真转了性一般,看见高子瑜顶着黑眼圈起床,竟也没再碎碎念,而是让高子瑜再去睡一会儿。王惠真给家里一人煮了两个荷包蛋,自己先吃了,才去喊老高起床。
一家四口谁也没提昨夜的纠纷,就好像事情不存在一样。
王惠真在一旁殷勤的问:“还可以吧?霓霓喜欢吃糖心的,我就没煮那么老。”
窦霓咬了一口,真心夸,王惠真手艺真是绝了,这糖心蛋红的好看。多一分就老,咬着是粉状。少一分就没熟透,会流黄。
高子瑜忙对窦霓眨眼睛。
窦霓手一抖,荷包蛋掉进了糖水里,扯开话题说:“对了,妈,我今天要加班,晚些回来。”
高子瑜刚松了一口气。
王惠真说:“霓霓要加班,你就早点回来撒,妈给你做好吃的,你想吃啥。”
高子瑜心说,他宁可不吃饭也不想去插嘴,胳膊肘往哪里拐都是骨折!
高子瑜咕嘟嘟灌下糖水,嗯嗯两句装作赶时间,催窦霓出门。窦霓早都想逃了,背上包就穿鞋,连定妆粉都忘了盖。
临走时,王惠真竟出乎意料的勇敢,说可以试试帮小两口遛狗。
老高再傻也看出来,王惠真一定想让小两口给他做思想工作。他实在怕被王惠真逼迫,放下碗筷就想下楼,可想想王惠真还怀着娃娃,又把碗洗了才走。
到了麻将馆,老高怕被熟人念叨,改去公园晃荡,可看到那些舞扇子健步如飞的老太太,又想起家里一心生娃摸肚皮的婆娘,不得不回家看着,心情复杂的很。
而小两口在高新区的地铁站挥别,窦霓却没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