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执念

只见木屋走出之人身穿灰衫,高高瘦瘦,白发飘飘,雪须髯髯,却是满面红光,精神矍铄,一副仙人之姿。

但夜未央诧异的不是那人的气质,而是那张面庞。此人分明就是昨日在湖边与他闲聊的垂钓老叟!

老叟却是笑道:“小伙子,看来我们还是有缘,又见面了。”

听到这话,夜未央肯定此人就是昨日在湖边遇到的老叟,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昨日看他那般普通,今日见他却感觉如见仙人。

“难不成是因为见面环境不同造成的印象也不同了?”

夜未央心里嘀咕完后连忙给老叟跪拜行礼,“晚辈有眼无珠,不识前辈高人,昨日有所冒犯,还望前辈恕罪。”

老叟轻手一抬,一道气息随手而出,稳稳把夜未央托了起来,却是问道:“小伙子,你刚才使的功法是不是清风划云步?”

夜未央正惊叹老叟武功高深,能以内力化柔劲隔着数尺把他从地上扶起,又听到这话,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前辈怎知我使的轻功,还能知道他的心法口诀?”

老叟抚须大笑:“你师傅是不是叫燕狂歌?”

夜未央摸摸头,“说来惭愧,师傅养育我十三载,我却不知他姓甚名谁,只知道他叫师傅……前辈认识我师傅?”

老叟哈哈大笑,“他是不是上唇长了颗黑痣,像坨大鼻屎,总想让人给他扣下来?”

夜未央被老叟的话逗笑了,“正是正是,前辈怎么认识我师傅的?”

“先进屋再说,”老叟拉着夜未央的手进了屋,“正做好了饭,菜就是昨天那条鱼,今日才杀的,你来的正是时候,尝尝老汉的手艺。”

夜未央被推到了饭桌前,见桌上有一盘红烧鱼,一碗丝瓜汤,一个酒壶,一个酒杯,一个空碗,一双筷子。

这时老叟又拿了一个酒杯,一双筷子和一碗饭放到夜未央桌前,“你爬上来想必也是饿坏了,先吃,我们边吃边说,不必讲究什么烦人的礼数。”

夜未央此刻确实是饿得肚子贴后背了,便端起饭碗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罢他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老叟却是自斟自酌的饮了一杯,“说起你师傅,他跟我是同门师兄弟,是我师傅最后收的一个弟子,但他武功却是我教的。”

夜未央听了慌忙放下饭碗,咽下嘴里的食物,跪拜在地,“师侄无礼,不知是师伯,请受师侄三拜。”

老叟笑道:“好好,拜完就起来,继续坐着吃饭,好多年没人陪老汉一起吃饭了。”

夜未央起来后端坐桌前,问道:“师伯为何会在这?”

老叟笑道:“厌倦了江湖,见这还不错,就定居下来了。你呢?为何也来这,难不成也是厌倦了江湖,跑到这来隐居了?”

夜未央苦笑一声,跟老叟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老叟又自斟自酌的饮了一杯,“老汉年轻时也花了几年时间找过那龙云海的宝藏,没想到它竟在炎魔噬魂山。”

夜未央再次跪下说道:“师侄朋友被歹人劫去,师侄要去救人,奈何打不过他,还望师伯教师侄绝世武功,助师侄把朋友救出来。”

老叟哈哈一笑,夹了一口鱼下肚,“你这朋友跟昨日说那朋友可是一人?”

夜未央点点头。

“好好,”老叟笑道:“先起来吃饭,吃完饭我们再说。”

待餐桌一扫而光后,夜未央帮老叟把碗筷收了,又打扫了餐桌,然后急切的向老叟问道:“师伯什么时候教我绝世武功?”

老叟却是一愣,“我说过要教你武功了吗?”

夜未央也是一呆,“师伯刚才不是说‘好好’吗?”

“我是称赞你的情义,又没说要教你武功。”老叟严肃说道:“老汉退出江湖几十年了,江湖上的事一概不想管,就想钓钓鱼,看看星空。”

夜未央急道:“不是让师伯出世帮我主持公道,只想让师伯教我绝世武功,让我救回我朋友。”

老叟伸个懒腰,“自你师傅艺成后不辞而别,我就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教人武功了,你这不是逼我遭天谴吗!”

夜未央一惊,“我,我师傅跟你有过节?”

老叟笑道:“那倒不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谁不想凭借一身高深的武功仗剑天涯,扬名立万呢。只是现在想来,习武应是修身养性,求证天道,若用来快意恩仇,救人要杀人,杀人遭报仇,岂不是增添我的杀孽吗?”

“师伯,你也说自己年轻时找过龙云海的宝藏,怎么老了却要我在二十岁的年龄有你现在的觉悟啊?”夜未央起身说道:“再说,你钓鱼杀鱼吃鱼,难道就不是杀孽了?”

“住口!反了你小子,敢这么跟长辈说话!”老叟怒拍桌子后起身把夜未央推到了木屋门口,“你若来陪我吃饭聊天,我欢迎!你若是来求学武功的,那你就下山去吧,我不会教你的!”

说罢,他把门一关,自言自语道:“吃饱喝足再睡个懒觉,真赛过活神仙啊!”

夜未央跪地说道:“人命关天,武林危急,还望师伯成全!若师伯不肯答应,我就长跪不起了!”

“那是你们的事!”老叟懒倦的声音传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旧人去了有新人来,江湖乱了也终会安稳,何必操心呢!”

“师伯!师伯!”

“别吵了,你下山去吧,我休息了。”

夜未央一咬牙,心想:“我决不能放弃,就一直跪到你醒来为止!”

可他没想到的是老叟这一睡竟然三天都没反应!

“师伯他年寿已高,不会在睡梦中仙逝了吧。”夜未央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但又不敢贸然推门进去查看。

就在他忐忑不安时,木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夜未央惊喜道:“师伯你醒了!”

老叟揉揉惺忪的眼,见夜未央还跪在原地,却全身湿漉漉的,头发上还挂着冰凌,诧异道:“你怎么还在这,下雨了吗?这是什么时候了?”

夜未央说道:“已经过了三天了。”

“人老了就不中用了,睡了三天,打雷下雨都不知道。”老叟揉揉自己额头两侧穴位,对夜未央说道:“你在这跪上三天有什么用呢?还不如下山去想办法怎么救你朋友。”

夜未央磕头说道:“我实在没有别动办法了,师伯你就是我唯一的希望。”

老叟无奈的摇摇头,转身进了木屋,而后从里面飞出一块干净的毛巾。

“进来吧!”

夜未央抓住毛巾,欣喜不已,顾不上腿麻,踉跄的起身进了屋。

“先把身上的雨水擦干了,”老叟拿出两个木盒放在了餐桌上,打开后与夜未央说道:“我这有一本神功秘籍,一颗灵丹妙药,皆可助你提升功力,成为绝顶高手。但你只能选一样,若两者都要,则会起到内力自噬的反作用。”

夜未央用毛巾抹了把脸,“它们有什么区别?”

老叟说道:“神功秘籍,步步为营,苦练三十年后,横行天下无敌手!灵丹妙药,一朝速成,服下后内力暴增百倍,佛挡杀佛,魔挡屠魔!”

夜未央愁眉一拧,“服用丹药的后果呢?”

“问得好!”老叟笑道:“药效只能持续十天,十天之后服药人会全身经脉尽断,暴毙而亡。”

看夜未央神情复杂,老叟笑道:“你选哪个?”

夜未央沉思一番后,一把抓过丹药吞下,生怕慢了会被老叟加以阻拦。

可老叟却是稳坐不动,“你不怕药力反噬?”

夜未央坦然一笑,“总比悔恨终身好!”

“好好,”老叟哈哈大笑,“你师父没看错人,选了个好徒弟!”

夜未央却困惑道:“敢问师伯这药什么时候起效,我怎么感觉内力没什么变化呢?”

老叟笑道:“傻小子,世间哪有这么神奇的药,我骗你的。”

“师伯,”夜未央豁然起身,双手按在餐桌上,“人命关天,你怎么还能拿师侄开玩笑呢!”

“别急嘛,”老叟朝夜未央挥挥手,示意他坐下,“要提升武功,确实一靠神功秘法,二靠灵丹妙药。我见你年纪轻轻,但内力修为已是不俗,可是有什么奇遇?”

夜未央回想一阵后,把柳长乐父亲给他药一事还有千年人参一事说了。

“把手给我,我给你诊诊脉!”老叟按住夜未央手腕好一阵,说道:“果然如此,千年人参是能瞬间提升人的内力,但那是一次性的!而此刻你丹田之中还源源不断的有新的内力自行生成,如源头活水,三春新木,虽是缓慢,但终有一日聚水成海,独木成林,不可限量!这应是那颗药丸在起作用!它改变了你的体质!”

夜未央焦急说道:“可我必须在中秋之夜去救我朋友,没那么多时间了!”

老叟笑道:“无妨,老汉助你一把,帮你把那颗药的药效全部激发出来。来,随我去屋外的石山打坐。”

夜未央一听惊喜不已,连忙随老叟走到松树下打起坐来。

“气沉丹田,放空杂念,”老叟盘腿而坐,与夜未央四掌相对,“我现在运功为你激发药效,你不要分心!否则我们都会走火入魔而死!”

“师侄明白!”

夜未央按老叟要求闭目养神,心无旁骛。这时他感觉老叟深厚的内力自他掌心传来,经由脉络汇聚丹田,丹田之中则渐渐升起一股暖流,又经脉络周游全身。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描述的舒适和惬意,感觉整个人都无重量的漂浮在空中自由的飞翔。

所谓天外飞仙,大概如此吧。

不知过了多久,夜未央感觉老叟撤去了双掌,知道运功已完,便睁开了眼睛,却见老叟脸色微白,且一头细汗,急忙问道:“师伯你怎么了?”

老叟深深吐纳几轮,摇摇手,笑道:“无妨无妨,你感觉现在如何?”

夜未央亦调整呼吸,感受自身内力,诧异万分,“这,这……这太不可思议了,我感觉此刻自身内力如汪洋大海,深厚无底!”

老叟起身,对夜未央说道:“跟我来。”

老叟把夜未央带到山崖边缘,看着翻涌的云海说道:“跳下去试试。”

夜未央惊恐不已,“这,这么高啊,直接跳下去会粉身碎骨的!”

老叟说道:“你不会用轻功吗?”

“轻功也、也不能从这么高的地方跳啊!”

“真啰嗦!”老叟在夜未央后背一推,当即把猝不及防的把他推下了悬崖,然后喊道:“记得飞上来!”

夜未央在空中快速坠落,惊叫连连。

“瞎叫什么,还不用轻功!”

听到这话,夜未央立即运气施展轻功,结果他发现自己竟然能在空中御气飞行,想快便快,想慢便慢,想下便下,想上便上。

“原来成为绝顶高手是这种感觉啊!”

平稳落地后的夜未央惊喜的看着自己似乎充满了力量的双手。突然,他朝数丈外一颗巨石击出一掌,只听“轰”的一声,那巨石竟炸裂了。

“长乐,我一定能把你救回来的!”夜未央收了功,又往石柱上方看了一眼,“飞上去试试看能不能一次到顶!”

他微蹲蓄势后猛的向上一蹿,结果竟然真的一飞到顶。见到老叟后他在空中扭转身躯,往老叟身前落下,跪拜道:“多谢师伯再造之恩。弟子救回朋友后,定带她来看望师伯!”

老叟笑道:“好好,去吧,不要忘记你刚才说的话啊。”

夜未央再三拜谢后,朝着悬崖纵身跃下。

老叟站在悬崖边缘苦笑道:“我把一身近百年的内力都传给你了,如今功力全失,下不去摘云台了,你若不来看我,我就得成为一个饿死在这上面的孤魂野鬼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