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登门

书房内,管丽的目光正忙碌穿梭在一众书籍当中,她一袭白色的连衣裙站在书架面前,对着那些书页已经泛黄的书本挑挑拣拣,却始终找不到自己想要的。

复裕见她如此,不由提醒道:“你的病才刚好,别一直看书了,太过劳累伤神!”

她不知咬笔低喃着什么,复裕正想开口询问,书房内的电话却骤然响起,无奈,复裕只能任由她去,迈动着西装裤下笔直修长的双腿,走到那一台老旧的电话机旁,将其接听。

管丽不止一次埋汰抱怨过这台电话机,但复裕每次都是笑看着她挑剔,却始终没有将它换掉,只是道:“若你不喜欢,我在它旁边再安上一台新式的吧?”

复裕对待管丽,就如在纵容溺爱孩童一样!

在这段期间,管丽尝试着套一些话,但复裕戒备心强,且又机智灵敏,每次都能轻而易举地洞悉到她的意图。

因此,管丽只打听到了一件事情,那便是迟闵与景家的关联!

迟家虽然在生意场上得意,的确是依靠了一些肮脏的手段,但最多只触及法律,并未算非人,唯有迟闵的母亲,才是真正的景家人。

景家人天资卓越,自然是蔑视一切凡俗,但迟闵的母亲却偏偏爱上的迟家人,这门亲事起初遭受过迟家诸多长辈的阻止,但最后不知因何而妥协,迟闵的父母成功地走到了一起,并且于次年生下了他。

但是,自迟闵出生之后,迟闵的母亲便失踪了!

直至迟闵成年那日,景家才派人找上了他。

管丽回忆着往事,心绪沉闷,她不经意回头,便见复裕单手持着电话接听,目光却是朝她这边看来,嘴角含笑,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令他眼中闪现过诧异之色,但嘴角却始终上扬着,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管丽初识复裕之时,对其的外貌评判仅有平平无奇,是一种端正肃严的长相。可如今,他不再掩藏凶戾,一双暗红如血的眼眸波光流转,面白唇红,看起来极其邪魅危险!

她不由暗自腹诽:这世间,怎会有相貌如此两极分化之人?

电话挂断之后,复裕迟迟维持着同一个动作,低眉沉思,似是碰到了一个极大的难题。

管丽心感好奇,便缓缓凑近问道:“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吗?”

复裕双指轻捏鼻梁,眼中隐浮杀意,管丽当即跑了出去,听那鞋底踩踏地板所发出的声音判断,管丽是跑到隔壁的房间去了,复裕以为她是被自个儿吓跑了,谁知过不了多久,她又如林间鸟雀般跑了回来,在他疑惑不解的神色中,将一副方正的金边框架眼镜戴到了他的脸上。

复裕用食指抚着眼镜的鼻托连接处,不由失笑:“怎么?我太凶了?”所以,需要眼镜压制眼底的戾气了吗?

管丽笑而不语,又一言不吭地回到书架前翻着自己的书。

这一次,倒也不需要她再追问,复裕自己便交代道:“有属下打来电话说,发现林志还活着,我没想到他竟还能活着!”

按理说,林志应当已经被朱一洺了解性命才是。

复裕接着道:“如今,该怎么处置他,倒也算是个难题了!”

“自然是灭口!”管丽面色平静,可说出的话,却如同石头投入水面,炸出了一朵巨大的浪花。

复裕浓眉微蹙,“你真是这么想的?”

“难道你不想杀他?”管丽仍然心悦于书中的内容,连半分眼角都未分给身旁的人。

不想?

自然是想的,从一开始他眼中显露杀意时,便可以看得出了!

他双唇微抿,开始拨动电话旋盘。

这一次,管丽对他与电话那方所说的话再无兴趣,可复裕吩咐完正事之后,却开始围绕在她身旁,嘴上絮叨不断。

管丽只觉得烦闷不已,正想合书回屋休息的时候,却听复裕话题一转,竟开始畅聊起百年前的事情,还提及到她从未听闻过的景家祭祀!

“祭祀?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景家人都不愿意再提及的伤痛!”复裕言语间忽然转沉重,管丽直觉,或许她即将知道百年前的景家秘辛,这绝对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百年以前,正值名国政乱之际。

七大家族分据各地,各自占领着商业线的一端,其中当属景家最为低调。

后来各地战乱,国库空虚,政坛被分隔占地,内里早已破裂不堪,争权者为抢占先机,先后对七大家族进行轮番打压,七大家族虽是财力雄厚,却并无任何权势,为保身立命,纷纷抛出大半的身家财富,才得以安然无恙!

但轮至景家之时,却发现景氏家族所经营的商业线实在是太干净了,根本寻不到丝毫错处。

但乱世纷难之中,绝不可独善其身!

景家尚未遭受权帽压迫,却已被其余的竞争对手虎视眈眈,之后景家连番遭到创击,景家人只是行事低调,却并未外强中干而已。

因此,景家开始重霆反击,那些朝着景家发射糖衣炮弹的人,都落入深坑之中,难以再度清白翻身。

但也因此,景家在外树敌愈烈!

景家不似旁余家族一样群族而居,他们分散在国内各地,如狡兔三窟。

而在一个雨夜刚晴的晚上,景家却遭受到有史以来最大的报复!

不单是景家长老,便连其他的血脉旁支在那一晚都遭受到敌人的袭击,伤亡惨重。其中,景家有十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内被杀,凶手虽各不断,但都是手段残忍,用铁制的锋利刀片划破其颈动脉,再将尸体悬吊于半空,作以怪异的手势。这便是曾经轰动一时的扑克手案件!

“十三个被害人、十三把刀片,那刀片上图案各异,正好组成了十三支扑克牌,案发之后,还有人将那十三支刀牌收入藏品馆,供人观摩欣赏,着实是可笑!”复裕身上冷意外泄,显然恨极了那些丑恶的嘴脸。

管丽却是茫然不解,问:“这是一宗极其恶劣的刑事案件,与祭祀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人想将景家全族剿灭,要景家人世世代代背负着诅咒!”

管丽更是惊而瞪目,“诅咒?”

“景家亡者先辈被害后的古怪手势,便是一种古老的诅咒手法。”复裕深吸一口气,但心绪稍微平复之后,才继续道:“这种诅咒,不仅是希望景家全族皆灭,更要景家亡魂永世不得解脱,只可惜,那种古老的术法又岂是能轻易掌握的,反而造就了景家人的特异,使得我们与世不同!”

管丽听后,只觉得此事荒唐至极。

可是,这些话又是从复裕口中说出的,且他神情沉重,并非玩笑之言!

她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一事儿:“我记得档案上曾记载,景家人曾入狱?”

“即便是遭受到巨难,可家族族训告诫后代要心存仁善,那时已经换我代族长之位,我们本想掩藏异已,隐身于世,于是行事越发低调,几乎不再与其余的六大家族聚首。

只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景家怀财有罪,再次被权势盯上,惨遭锒铛入狱。

单是身处牢笼不止,景家无论男女老少,皆在狱中饱受折磨,身心俱疲!

我身为族人之首,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如此,因此带领着他们一朝血恨,痛杀仇敌……”

管丽感慨万千,不由同情起百年旧事中的所有无辜者。

“之后,你们便到了西越吗?”

复裕强撑起嘴角,浅笑道:“你也可以这样理解。”

此话意味深长,管丽正想细究,却见一佣人匆匆来报:“总治先生,外头有人求见……”

佣人目光闪烁,似在刻意回避管丽。

复裕心头明了,犹豫片刻后,对那佣人道:“直说无妨。”

管丽不明所以,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二人,直至佣人说出:“言旭警官态度强硬,非要求见您,外头的人就快拦不住了!”

管丽如遭雷击,整个人呆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她已经有多久,没有听到过言旭这个名字、没有听到过言旭的声音了?

思念疯狂叫嚣,她欣喜得呼吸困顿,险些就要压制不住笑颜,可转念一想,却又不希望言旭来到这危险之地。

盈满心头的喜悦瞬间消散,管丽眼底隐有戒备,复裕方才谈及景家之时,浑身冷意凛寒、面如罗刹鬼,头顶上的碎发更是低垂于额前,让管丽不由想起那日雨夜中想要取她性命的人!

沈昭媛说过,言旭之所以会对景家抱有执念,是因为她雨夜被袭。

所以,那天晚上,那个险些要了她性命的人,便是景家人。而就在刚才,管丽骤然发觉,当晚那人的身影,竟与此刻眼前之人隐隐重叠!

对黑夜的恐惧再度席卷着她,死亡的气息浓烈,她不愿言旭身陷险地!

可复裕却一反常态,反而让那佣人去带言旭进来。

管丽险些怒而惊叫,她极度恐慌,因而身子木然。直到佣人去而复返,身后跟着颓废不堪的言旭出现时,管丽的身子才轻微颤动起来,舌头堵塞口腔,喉间不断吞咽,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话了!

而言旭,他望着眼前这个让自己每日每夜思念煎熬的女孩,深怕自己语气一重,或者鼻息一深,就把眼前的人给吓跑了一样。

他眼眶湿润,小心翼翼地开口:“丽丽,是我!我来找你了!”

管丽不仅是神情呆滞,没有半分相逢的喜悦,却还缓缓后退了数步,想逃离此地。

言旭以为,她是在责怪怨恨自己,没有早些过来找她,他不断道歉:“对不起,我应该把你给弄丢了!我居然没有保护好你,我不能原谅我自己!”

他没有为自己辩解分毫,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在了自己头上,恨极自己的粗心与无能!

管丽心口钝痛,她只想马上离开这里,让言旭放弃执念,回归安全的生活。

她转身欲跑,言旭却快她一步,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不愿再松手!

“你放手!”管丽拼命挣扎,甚至不惜咬伤其皮肉,她如一头暴怒的小狮子,对着言旭龇牙咧嘴:“你快放开我,走开!”

“我不会再放手了!”言旭嗓音嘶哑,久违的重逢令他喜不自禁,怀中熟悉的温软更让他眼眶不禁泛红,“丽丽,不要再离开我了,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言旭久经失去,好不容易重新拥有,便只想用力抓住,他将管丽紧紧拥抱入怀,却不知道管丽在他怀中陡感窒息,因此不断想要将他推开。

复裕见她难受,终于看不过眼般,对着言旭轻声责备:“言旭,她快喘不过气了,你还不松手?”

言旭这才想起此行的主要目的,他猛然从怀中掏出一把手枪,枪口瞄准复裕的脑门,狠声厉气地质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要!”管丽心惊胆颤,生怕复裕一发怒,便将言旭毙于拳掌之下。

距离他们二人不过数步之远的那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言旭,你快把枪放下!”管丽握着言旭的手腕,急得落泪,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面前的人,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几乎顷刻间,便可以取下他们二人的性命!

复裕伸手抬了一下镜框,轻声浅笑道:“你这是做什么?你可别忘记了,我还是你的直属上司呢!”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言旭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手持枪械之人抖动了一下,所以那一发子弹并没有射向复裕的脑门,而是击入了他的胸口。子弹入体,复裕眼中闪现过一丝不可置信,随后便闷声朝后倒下了!

但是言旭与管丽二人都很清楚,这一枪对他而言,根本无足痛痒,他喜爱作戏,从前乃至现在,都是如此。

言旭打出这一发子弹之后,心头的恨意却和缓了些,他对着复裕道:“我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你的能力,我不得不承认,你很强大,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但我今日既然来了,便不怕死,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我,否则我一定要带着丽丽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