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泊中,一个母亲发疯一样翻动着废墟下的尸体,满是青筋的脸上遍布泪水,她的身后是刚刚死去的老邻居,楼房突然坍塌,压住了她的两个孩子。终于,她找到了,但孩子早已经没了呼吸!她紧紧抱着两具自己孩子的尸体,全身气力瞬间被抽空,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哭声破空良久,围观群众只敢紧纠袖口,扮演着冷血无情的旁观者,所有卡在喉间的安慰,在这位母亲面前,最后都哑然失声。
在这一片死寂的废墟中,满怀着绝望,冲向前来救援的消防车。车子猛然一震,将她撞飞了出去,而旁边另外一辆警车,来不及踩下刹车,直接从她的身体上碾压而过。
言旭慌张地推开车门,就看到被车碾后的妇人身型扭曲的躺倒在地,口中溢出大片鲜血。
“别太伤心,或许死对她来说才是一种解脱!毕竟能让她热爱生活的信念几乎都不在了,一个人苟活着也如同行尸走肉一样。”一名在场的年轻警员拍了拍言旭的肩头。
言旭快速调节了下情绪,心中却仍然感到无比沉重,但他没有忘记自己前来的目的。
“他们在哪里?”直接简单明确的询问那个疯子的位置。
方知青努了努嘴,示意他望向隔壁楼顶层的阳台。“就在上面呢。他不许我们太多人靠近,现在上头除了那家伙外,就只有管丽跟人质在。”
“知道了,我上去看看情况。”
方知青拽住言旭的胳膊,蹙眉问:“你还真打算一个人上去应对那疯子?”
“难道现在还有更好的办法吗?人质必须救下来,何况管丽也在上面,你们不应该放她一人在那里对着那只疯狗。”
“那丫头的性子你最清楚,我们阻止得了吗?”方知青无奈。
“你不是最擅长打晕带走吗?关键时刻掉链子!”不知道言旭哪来的力气,甩开方知青那只试图钳制他的手,疾步冲上了楼。碍于担忧对方撕票,方知青不敢轻易跟上去。
楼顶上身材壮实的男人一脸平静,左手手臂弯曲着,死死扣住一名年轻貌美女人的脖子,另一只手举着一把手枪,枪口抵在女人的脑门上。
女人神情颇为紧张,大哭着求饶。而男人则双眼充满戒备,不断扫视着四周,直到看到言旭出现,嘴角才呲起一抹怪异的笑容。
“王匪,你已经惹下了大祸,不要再错上加错,赶快把人松开。”管丽耐心劝告,连说话的声音都不敢太大,生怕王匪那举着枪的手一抖,就丢了人质的性命。
“我错了?”王匪哈哈大笑起来,笑完后又仇视着言旭,指着他怒吼:“犯错的明明是他。他背叛了我不止,还陷害我,残害我身边的人!像他这种人,就应该下地狱,让地狱的烈火,日日夜夜烧灼他那颗虎狼黑心!”
“你别激动,冷静点!有什么恩恩怨怨我们两个人来解决,不关其他人的事,你先把枪放下。”言旭一脸诚恳。
王匪激动的情绪略有收敛,但是手中的枪却没有放下。
“你不是警察吗?警察不就是要保护民众安全,告诉你,那边那栋楼就是我炸毁的。我听见他们死之前那种慌张逃窜的尖叫声,真是太动听了!可惜炸药威力太大,那楼没支撑多久就倒下了,然后就是死一样的寂静,哈哈哈哈哈!”王匪已经近乎癫狂的狂笑起来,“你所想要守护的东西,我都会想办法一一摧毁的,我要看着你生不如死的模样!你记着,那些人,全部都是因为你而死去的。”
言旭牙关紧咬,裸露在袖口外的手已经握成拳,手臂青筋暴起。若不是管丽一直提醒他要冷静,只怕他现在已经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将拳头招呼在这疯子脸上。
“马上答应我的要求,不然的话,我现在就开枪,毙了这个女人!”
被挟持的女人闻言面色惨白,眼里满是惊恐,抑制不住的哭喊:“求求你们了,救救我!我还年轻,不想死啊!”
“你把人质放下,我们就放你走。”管丽的声音已带着掩盖不住的焦灼。
王匪冷然一笑:“你们真把我当傻子了!”
“你带着人质,我们不可能放你走的,不如你考虑一下,交换人质。”言旭循循善诱:“反正你恨的也是我,我在你手中,还不是任你拿捏。”
“言旭,你傻了吗!”管丽几乎失声,不可置信的看着言旭。若是言旭落到这疯子手中,只怕就真的要没命了!
王匪眼神有一丝丝动摇,像是想起什么,又浑身戒备:“你想耍什么花样?”
“我就走过去,你把人质放开,把枪抵我脑袋上,我能耍什么花样,命都在你手中了。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你带着人质,我的同事们也不会放你离开的,不如换成我,我是他们的上司,只要我让他们不许尾随,你就能够摆脱他们的追踪离开。”
王匪还是有一点犹豫,目光在言旭与管丽之间来回打量,最后拿定主意。“想换人质,可以。不过,我要她来换。”王匪指向管丽。
突然被指到,管丽有些惊讶,神情错愕,迟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怕王匪反悔,急急忙忙答应:“好,就由我来换!”
这次轮到言旭情绪失控:“不可以!”
“可以的!我是警察,无论如何,都要先保护好民众。”管丽态度坚定。
不等言旭同意,管丽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便毅然而然的朝王匪走了过去。
管丽小心翼翼的靠近,走到王匪身边,王匪一把将她扯了过去,同时也松开了那另一只手钳制住的人质,枪重新被举起,不过这一次,枪口抵住的是管丽的太阳穴。
人质获得自由后,趔趔趄趄的冲下了楼,全然不顾为了救她而身陷险境的管丽。
管丽身型纤瘦,王匪单手就能牢牢将她钳制住。
王匪咧笑:“警官,我忽然间又不想跑了。”
言旭似乎早料到他会临时变卦,平静道:“你想怎么样?”
“这样吧,你从这楼顶跳下去,我就放了她。不然,我就一枪甭了她!”王匪持枪敲击管丽的脸颊,像是想在她面上欣赏到失措的神情。
“不要!不要!”或许是因为害怕,管丽的眼中蓄了点泪花,可怜兮兮的望着言旭,没有任何挣扎,这让王匪放松了几分。
然而这份轻松没维持太久,管丽忽然身体一动,王匪的腹部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脚背被狠狠地踩了一脚,他冷不防松了下手,一个拳头就迎面而来,打得他眼前一花。后腿又重重的挨了一脚,天旋地转间,下一秒他已经躺在了地上,手枪脱手掉落,管丽果断将其踢开。这一切都发生的很快,言旭的掌声传来,“干得漂亮!管丽。”
被撂倒的王匪忍不住抬头又重新打量起管丽。“可以啊警官,看来人不可貌相,留着你,只怕也是个祸害啊!”
言旭上前就是一拳,“闭嘴吧你!”
一直偷偷摸摸蹲在后头的方知青这时才敢露面,他上来就往王匪身上招呼了两脚,嘴上骂骂咧咧:“妈的!这王八羔子!整栋楼的居民几乎都被你祸害了。这次别说你是神经病,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以后甭想再出来蹦哒了你!”
“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别给你打死了,回头自个惹上人命官司。”言旭一把将正打算骑在王匪身上暴打的方知青拽了下来。
差不多发泄过了,方知青才想起另外一件要事。“对了,迟家那边有信息了!”
言旭问道:“有消息了?”
“你是说,那个失踪的大少爷找到了?”管丽记得,言旭追查迟家的事有段时间了。
“倒也不是找到了。”方知青摸了下鼻子,才继续讪讪道:“局里传消息来,说是迟大少爷自己开车撞了人,被人家逮到警署里来的!”
“可以啊,看来迟家少爷也不是让人省事的灯!”管丽调侃。
“被撞的人怎么样?”言旭问道。
“这个我倒是没问。”方知青怂了怂肩,无所谓道:“反正回警署里看看就知道。”
王匪又趁机挣扎了几下,奈何双手被管丽反剪在身后,动弹不得。
言旭将挂在腰间的手铐摘下,拷在王匪双手上,一把推给方知青。“行,咱现在就回去,会会那迟家大少爷。”
二人中途先行开溜,押送王匪的差事只能落到管丽头上。平常车辆疏松的马路今天居然反常的拥堵,待她匆忙赶到局里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钟头后。
前脚才踏入大门,头顶便传来阵阵轰隆声,一道道闪电将天空撕裂成了好几块,光线瞬间低沉,周围顷刻如同深夜一般。
梦里熟悉的恐惧感来袭,眼前是一片迷雾,迷雾的尽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管丽对周围的环境异常惧怕,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畏惧黑暗。
或许,是因为那个雨夜吧!记忆唤醒,眼前的画面变转,带她回到了一年前那个下雨的夜晚。
“先生,你没事吧?”
在幽暗的路灯下,一个浑身被雨淋湿的黑衣人倚靠在墙角,无力地坐在地上。管丽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发善心,或许是出于好奇,双脚慢慢走近,想帮忙扶起这个人一把。
黑衣人察觉到有人靠近,似是不满被人打扰,抬头从管丽的脸上扫了一眼。被雨水淋湿的额前碎发几乎遮过他的双眼,但管丽还是能捕捉到他发隙后冷冽的眸光,还有那猩红的眼瞳。
“你还好吗?需不需要帮忙?”管丽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但那人的目光死死锁在她身上,她不能即刻转身就走,而是继续询问,试图打破这怪异的氛围。
黑衣人终于缓慢站起身,脸上阴暗的光影消散,额前的碎发也因起身的动作往两旁移去,管丽终于看清对方的脸,同时,也看到他脚下那被鲜血浸染的血坑。
鲜血混合着雨水,从黑衣人的指尖与衣角滴下,在地上绽放汇集。管丽身体不禁瑟缩了一下,这些鲜血,不像是从他身体内留出的,应该是从衣服上滴落的。灯光昏暗,再加上那一身黑衣,若不是他站起了身,管丽还以为那血水,是路灯打在他身上映照出地上的黑影。
黑衣人起身后,没有其他动作,也没有说话,只是不屑的看着管丽,犹如在看一只想伺机逃窜的老鼠。尤其是那双暗红的眼睛,盯得人心慌!
他是戴了美瞳吗?还是天生的?管丽不动声色地用余光快速的瞥了下街道两旁,许是因为深夜还有大雨,街上竟是一个行人都没有,心里不禁有些绝望,面上却没有表露太多的情绪,只是淡然开口:“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你放心,我并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
而对方只是嘲讽地挑了下嘴角,抬手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再次将目光转到管丽的身上,与方才打量猎物的眸光不同,此刻是充满狠厉与对生命的淡漠,管丽知道,对方已经起了杀心!
“拜托!我说真的。”
然而黑衣人已经单手从衣兜中亮出了一把匕首。管丽也不再废话,心里咒骂了一声,迈开腿转身就往后跑。
若是管丽能看得到自己身后,那就能发现,对方只是微不可闻的轻笑了一声,并没有上前去追,而是将右手的匕首用力一挥,匕首瞬间脱离了他的掌心,往逃窜的背影飞去。
管丽感觉后背一痛,如同被兽爪抓了一下,巨大的冲力使得她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倒,膝盖重重地磕在街面的石板上。想挣扎着起身,却发现膝盖已经不受大脑使唤,身体也痛得抽搐。
那人也随之扑在她身上,压迫管丽整个身躯都贴在冰凉的石板上。头发被猛的一把拽起,她被迫仰着头,还不等开口,脖子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下意识地想伸手抵触,手掌却被紧紧扣住。
对方似乎咬破了她的颈动脉,正在吸食她的血液。鼻尖只能闻到一股血腥味,似乎是从黑衣人身上传来的。她的意识已经逐渐模糊,开始有些怨恨自己愚蠢的善心,她并不怕死,但是,她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还有着未完成的梦想。为什么要让她这样莫名其妙的死去!
在意识全失前,她甚至想着,这个人应该不是人类吧?为什么要给她一个这么难看的死法!
管丽对死亡没有感觉,只知道在自己沉沉浮浮时,刺骨的寒意侵袭着她的身躯,仿佛深入骨髓!
那种寒冷,她决不想再次体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