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陈商？”
陆离忧躲在盥洗间里，看着沈千悠迅速取来的蔡当时麾下安信军的副官资料。沈千悠想要挣脱她的右手，小声提议着公主：“这是女宾间，我穿的是男装。”
“有什么关系？”陆离忧不以为意地说，“有女人尖叫，你就把面具取了。然后我也不得不取了。好了，我们只好黯然告辞，这不是很有趣吗？这个舞会太蠢了。”
沈千悠哼了一声，掰开她的手，愤愤地躲出了盥洗间。
她也不去管自己的近卫，而是继续看了下去。
陈商，安信军的副官。没有关于他真实相貌的记载，他也几乎很少有人见过他。有一个传说，他是蔡当时的影子。这个影子的意思有两层。第一就是他活在暗处，有时替蔡当时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第二则是在蔡当时不在的时候，他有时会扮演蔡当时。甚至有些战场上的仗，也是他装扮成蔡当时打的。能够装扮成蔡当时，莫非他的身材长相都十分接近蔡当时？
陈商，疑似奥法师。在蔡当时叛乱被剿灭之后，下落不明。三年半以后，没有任何人传出过他的消息。镇法司也曾监视过他的亲戚。他活着的亲戚不多，只有两个。一个是他舅舅，但其实和他过世的母亲关系并不好。他另有一个姨妈嫁到了马鞍镇，前些年除了她本身，全家都死了。镇法司没有找到他联系这两个亲戚的痕迹。再后来，他和蔡当时都是久不露面，也就很少有人专门搜寻这些人。
陆离忧弹了弹资料，若有所思地走出盥洗间。靠在外面墙上的沈千悠看着她的下半张露出的脸，奇怪地问：“你找他的资料到底是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单纯好奇。我三天前在荀星曜面前提起他的时候，忽然忘了他的名字，所以一直耿耿于怀罢了。”陆离忧轻描淡写地说，不着痕迹地避开对方的眼睛。
这时一位女士走过来，惊讶而愤怒地说：“你是不是变态啊。你一个男的靠在女盥洗间外做什么？”
陆离忧噗呲一声，顺势远离了近卫。只留下后者在她后面留下一个深邃的目光。
此时，陈言长简单解释了蔡当时死亡和自己使用换魂石的事情。对于安信军的副官，他没有任何可隐瞒的，而且他抛出了更能打动对方的说法。救出蔡云归。蔡当时的死亡是一个大家都知道的结果，甚至连他死亡的时间，大家也基本提前数年就知道了。所以陈商并没有太激烈的情绪波动。
陈商只是愤怒地在烂泥里踢了半分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然后陈言长对着陈商说出了他一直想要说的话：“我们先离开这里，帮我们。”
陈商看了看地上的莉蒂娅，“好，我掩护你们。”
陈商一直没有被人找到，隐匿技术显然不会太差。而更重要的是，他身上有一个偷窃来的寂静。之前他也告诉了陈言长，刚才的一切都笼罩在他的寂静之中。所以街头的这次并没有被人看到的遭遇战，并没有惊扰到任何人。
陈商非常小心地给了女奥法师一个长期的沉睡诅咒，这让这个难缠的女人至少24小时内不会再给他们惹麻烦。眼镜被打坏了，不然还可以捡走拿去试试怎么用。法器一般有一些特度的个人设定才能开启，所以不比捡一把枪一样即刻可以上手就用。当然，通常也不会复杂到旁人根本无法识别用法。
陈言长虽然有很多话说，但此刻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看着一身污泥的莉蒂娅，皱起眉头，将其背在自己的肩上。
在远离了这一切以后，陈言长才略微好奇地问：“你为什么直到今天才想到复仇？巅峰之战以后已经三年半了，你没有时间吗？何必这么赶巧？”
“因为我也是才有时间。”陈商面色黯然地说。
“我来猜一猜原因。”他略作思索。
陈商扬起眉头：“这你也能猜？”
“和你的奥术天赋有关，”他决定不卖关子，长话短说，“在巅峰之战的时候，你试图发动奥术偷一个东西。但是被看穿，你受到强烈的反噬，以至于你在这么长时间内你一直恢复不到巅峰状态。这一切因为我哥哥的死而终结了，你也是最近才找回了自己的力量。所以，你是准备偷走哥哥的什么而被发现的？”
“伤势。”陈商沉默半晌，才说出这个答案。
陈言长脑中一瞬间闪过当时的情况。大约是围攻使得蔡当时身受重伤，这位副官想到的方法竟然是偷掉蔡当时的伤势。也就是把伤势偷到自己身上来，可是这被蔡当时发觉了。蔡当时当时肯定第一反应是阻止了这种行为。
从偷窃被发现并被阻止，自动都跳转到了“追责”的环节。所谓追责，就是陈商会受到的反噬。只是这一次遭受的是，召唤了自己三年后余生所有灵力、一战被称为无知皇帝的蔡当时造成的反噬。所以蔡当时不死，他的反噬永远存在。
这不是两个聪明的选择。陈商所做的毫无意义。就算他偷走了伤势，蔡当时也已经燃掉了余生的性命，回天乏术。而在陈商已经发动了愚蠢的偷窃之时，蔡当时强行阻止，给对方造成的是更大的伤害。
只是，英雄从来都是拿自己当代价。面对生死总是义无反顾。英雄不该拿别人当代价，所以英雄很简单，总是会作出相同的选择。
陈言长也沉默了许久，才慢慢问：“能给我具体讲讲吗？”
陈商大抵是不愿回忆这样的事情，但面对老上司的弟弟，他仍简要地将巅峰之战的事又复述了一遍。
蔡当时当时想要做的事，并不是弑君。但是说他是谋逆的话，也不为过。最起码他确实是想要政变。他准备逼宫，逼皇帝接受他们的变法提案。他不是一个人，至少有一群人共同属于他们。这群人包括安信军，包括奥流，也包括一些中低级军官和文官。甚至还有皇家学会一半执事的支持，一个理学执事和两个奥法执事。当然，在巅峰之战以后，皇家学会迅速和这位赫赫有名的奥法皇帝斩断了关系。
因为这件事的败露，反对势力在他几乎独身一人的时候袭击了他。所谓几乎独身一人，是指实力上。蔡当时傲世法师，当然独一档。接下来是并不出众的奥法师陈商，两个凡人副官，三个凡人警卫。再往后还有一个学者，一个商人和一个银行家。
陈商的探日求虹在面对面的情况，他不可能对任何人偷窃成功。而对这场遭遇毫无预感的他，并没有提前调整自己偷窃库里的奥术或者常规能力，所以并没有帮上什么忙。不过他也是唯一一个和蔡当时并肩作战到最后的人。蔡当时在第一时间起手一个深海梦魇就将警卫们和三个没有战斗力的人送出了战场，而发誓并肩作战的两位两位副官都壮烈牺牲。
蔡当时是双天赋奥法师。对外的所有人都只知道他是单一天赋，也就是秩序天赋。在秩序天赋下，他有三个主要的绝学。第一个便是深海梦魇，一瞬间在指定区域内重建所有人的坐标。一部分可以受他控制，另一部分则完全随机。受他控制的越多就越消耗灵力，大战之中他通常不会这么做。他用了这一招，将六个人安全送走，并将自己送到了敌人当中，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当他独自一个人的，就靠这一招，也很难有人能将他留得下。
第二个便是三界混沌。他受到的任何伤害会造成额外两个人共同依次受伤，第二个人受到的伤害是他的两倍，第三个人则是三倍。通俗的来说，谁能让他重伤，那么第二个人至少都是濒死，第三个人几乎就是死亡。而他甚至可以故意承受一些不太严重的伤害，让敌人反过来瞬间失去战斗力。
第三个则是灵能热寂，他能将一切灵力转化为热能。理论上他可以将一定灵力攻击都转化为热能的方式。当然其速度并非无限，所以这并不是一个完美的防御性技能。而事实上，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攻击性技能。因为他作为奥法师的常规攻击技能是周围热能制造法球。所以他越是被围攻，他的法球就越快越强。
这三个技能保证了他并不怵任何围攻，他可以强行与一群人完成同归于尽的交换。而且作为震慑技能，对方只要不一群人同时搏命，根本没有留下他的可能。
而这一次显然不一样。他的敌人们是真的搏命。而且不光搏命，还有各种限制克制他的奥法。灵力远高于他的也不少。
只是，没有人知道，他还可以向未来吸取生命和灵力。所以最后他依然带着残躯与陈商杀出了重围。接下来的事，陈商后来想起也觉得有点奇怪。朝廷将蔡当时打为了谋逆大罪，但是只是做做样子搜捕了一番就不了了之。
而在陈商的掩护下，三名警卫将垂死边缘挣扎回来的蔡当时送到了相对安全的平福城。这个地址是蔡当时自己决定的，至于是为什么，陈商也并不知道。然后一别三年半，直到陈商感觉到自己灵力重新回归，就知道反噬已经结束。他曾经的偶像、上司和伙伴已经陨落。
即便如此，他也在听到陈言长亲口承认这件事的一瞬间，感到极度的失落。
往事已矣，陈商伸出手，拦住了一辆马车。陈言长和他一起坐上去，准备逃离这次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