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攀拿着绳索走上来的时候,透着古怪的笑意。看得陈言长心里发毛。
他挤出一个笑容:“攀哥,其实不用绑也行。”
岳攀使劲扯了扯手中长绳:“梁先生,还是别叫攀哥。我们也并不熟。你这样搞得好像你是我们剧团请得托儿一样。不绑不行,要是你看到刀飞过来,你下意识躲了怎么办?要知道本来刀飞不到你的,可是你躲了,反而就扎到你头上了。那不是成了我故意谋害了吗?我只是一个演员,可不能给剧团惹麻烦,是吧?”
“所以你只是吓吓我,是吧?”他搓着双手十指,笑容更无奈了。
岳攀一掌把他的右手抓起来,然后重重地扣在木板上:“那你可错了。”
“你要做什么?”他有些警惕地问。
“错了的意思就是,我不是吓你。我吓你做什么?就是一个普通的配合演出。孙妹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吗?”岳攀将他的手锁在了木板上。
他这才知道原来木板上本来就有现成的绑人机关,根本用不到岳攀手上的绳子。看来那绳子就是杂技或者魔术里最常见的转移视线或者说掩人耳目的道具。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这是专门为吓唬他而来。
接下来是左手,他已经放弃了辩驳,反正说了也没有用。再说,对方说的也不无道理,他岳攀总不能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刀刺死他吧?这不是拿他当韩睿了吗?
等等,这不会又是卓缙杀韩睿的把戏吧?有一支看不见的手想要这样置他于死地。
他这下心里更为不安了。在场的众人,孤儿院的一干人有一个或多个是奥法师,公主的女近卫按常理应该实力不俗,林吾道的两个保镖看起来更是强悍。就是莉蒂娅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可是飞刀若是真“意外”刺进他的头颅,他们又能怎么样呢?不过是事后抓住并审判岳攀而已,搞不好他还只是一个棋子。
他有些忐忑地说:“你表演飞刀已经很久了吧?”
“嗯,已经练了一个多月了。”岳攀已经在锁他的左脚了。
“什么?”他全身一震,可是此时他已经动惮不得,“你刚才不是说这是你们剧团的传统项目吗?都有几十年了。”
岳攀做完这一切,站起身来,一面向着下面的助手招手一面直视着他的眼睛:“那是你想岔了。剧团是几十年没有出过错。而我也是最近一个多月才转行练飞刀。在此之前我是练顶碗的。这有冲突吗?”
他愣了愣,竟然无言以对。然后助手拿了一个皮质口袋上来。他并没有意识到接下来会有什么事发生。而岳攀只是继续和他说着话:“放心好了,我这一个多月来从来没有失手过。我们剧团都有一句口诀叫小岳飞刀,例无虚发。”
在他刚刚想要点头的时候,岳攀一把将皮袋套在他头上。
“你干什么?”被皮袋套住头部上沿的陈言长剧烈挣扎着,可是四肢都被束缚的他根本无法抵御岳攀的进攻。
而且岳攀并不止一个人,他又一招手,又上来几位助手,合力给陈言长带上头套,还笼上一件罩衣,上面画着大大的靶子。然后他一挥手,助手们转身垂头走下去。他有些张狂地一笑:“最好别看着飞刀飞向你的样子,这样的话不会这么害怕,我这可是为你好,哈哈哈。”
“岳攀,你可不要公报私仇哦?”被罩着头的他听声音是有点慌乱了。
岳攀也不说话,只是后退几步。待退到十米外,他有取出一条黑布展示给所有观众看:“大家知道我要做什么了吧?”
“你要做什么?”目不见物的他惊惶地喊着。
岳攀一面将黑布蒙在自己眼睛上,一面笑着说:“我只是把我自己的眼睛蒙起来,你慌什么?”
还没等到他自己有所表示,所有观众在话未说完就因为看到了这个行为而激动起来。
何璐有些紧张地扯了扯莉蒂娅的袖子。还好早餐前,陈言长命令他用帕子擦了手,否则这一下就得留下两个黑指印。莉蒂娅看了他一眼,使得他一个激灵,松开手又端直地看向前方。而莉蒂娅则轻轻咬着嘴唇,若有所思地看向此时目不视物的岳攀。
此时陈言长有些歇斯底里的声音才喊出来:“你疯了,蒙着眼睛你掷飞刀能投中目标吗?”
“应该能吧?”岳攀笑了笑,“我说过我这一个半月以来从未失手。嗯,对了,之前都是对着物件练的,今天第一次面对活人。”
这时,哪怕是对此漠不关心的林吾道也嗅出了其中不和谐的味道。但是岳攀没有给大家多想的时间,他只是一扬手,飞刀脱手而出。只听啪的一声,然后才是陈言长后知后觉的尖叫。众人定睛望去,只见飞刀就插在陈言长右耳旁边约莫三厘米远的地方。小朋友们难以想象,只是爆发出欢声和掌声。而成年人都先是将自己代入陈言长的角色,幻想了一遍飞刀插在自己耳边仍在铮鸣的感觉。不同人有不同反应,有人惊疑,有人明悟,有人则会心一笑。
“放心吧,没有插到你。插到你的话,观众早就惊呼起来了。看好了,第二刀。”岳攀一阵大笑,又是一刀飞出。等到又是刀插木头的撞击声发出以后,岳攀又是一阵大笑:“对了,我不该喊你看好了。因为你看不见,哈哈哈。”而陈言长的惊叫声不绝于耳。
这一次,飞刀插了与第一把对称的地方。接来的岳攀的话少了许多,一把接一把,快如闪电。这让所有观众既来不及欢呼也来不及惊讶,只是脸上露出不忍多看的表情,将心悬在喉咙口。伴随着陈言长的尖叫,岳攀手里似乎怎么也用不完的飞刀绕着他做了一圈描绘。
“好,最后一刀。”岳攀声音狷狂地大喊一声,向后退了半步。也不知道是他脚底太滑还是地上有什么东西,只见他脚下一滑,飞速向后跌倒而去。偏偏这个时候,他的飞刀已经出手了。
“啊——”陆离忧忍不住一声惊呼,并捂住了嘴。而莉蒂娅也觉得瞳孔陡然放大,右手下意识地握在了一起。
铛,这把飞刀发出的声音也略有不同。这是失手了?还是假借失手的蓄意之举。当众人仔细看过之后,才发现最后一柄飞刀是插在陈言长裆下不足五厘米的地方。
“哎呀?差点失手,哈哈哈。”岳攀这番话说得毫不走心,大家这才知道他这是故意卖的破绽。这是舞台表演的常见技巧之一,装得出了岔子的模样,来调动观众的胃口。要么是让表演更刺激,要么是让观众以为演员出糗而大笑。
不过今天或许还有第三个作用,那就是让陈言长出糗而令部分观众大笑。只是今天会因此大笑也只得一人罢了。陆离忧拍着手说:“我看出来了,你是故意的。告诉你,他是故意,看明白了吗?”后一句话是说给捧剑的近卫的。后者礼貌性地点头示意。
若她不是公主,这件事本身,比陈言长现在还在尖叫搞笑。
“大胆,谁人敢伤我座下龟丞相。”只听一声暴喝,之前扮演大反派狮鹫兽的魔术师再次登场,指着陈言长说,言下之意是说他是乌龟。小朋友们都发出了会心笑声。
然后狮鹫和扈从岳攀在台上“大战”起来。几个回合之后,狮鹫打退了扈从,取下了陈言长头上的头套。观众们这才发现,这不是陈言长,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被掉包了。小朋友大多是疑惑和不解。成年人都知道这是把大变活人的套路又给加进去了。
接下来的剧情无非是扈从请来了骑士,然后是一出正邪大战。这场大战魔术杂技舞蹈合唱都掺杂其中,高潮迭起,令人目不暇接。最后自然是大团圆的结局,魔术师骑士和杂技演员岳攀共同击败了一群载歌载舞的反派救出了歌唱家公主。最后在一片舞蹈中,岳攀指着所有观众身后,大声惊呼:“大家看,那里有一个乌龟。”
观众们回过头来,才看到背后不知什么时候被放了一个超大的乌龟纸板。然后纸板被几个剧团小角色掀开,下面被压着陈言长。
剧团所有人在上面鞠躬谢幕。而陈言长指着岳攀怒气冲冲地说:“你……”但是更多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岳攀此时显得客气了许多:“梁先生,关禁闭的滋味不好受,但是我替所有儿童谢谢你的配合。以后有机会,我们继续合作。”
陈言长只是黑着脸坐回他之前的位置,没有拿目光去看任何人。包括幸灾乐祸的陆离忧和充满疑惑的莉蒂娅。唯一的例外是将一记恶狠狠地瞪眼送给了何璐,让他再也不敢偏头来看他。
在他坐着发闷气的时候,林吾道再次上前和柳夫人交涉,今天的演出走到了最后。他亲自登台说了几句祝愿大家好好学习早日被领养的套话,本次访问也就到此结束。他也试图邀请陆离忧和陈言长各自上台说一段。公主摆手摆得非常坚决,而陈言长只是气鼓鼓地一挥手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直到最后和笑吟吟的公主告别,陈言长都没有从这份气愤中缓过劲来。这时他看到岳攀扛着道具走了出来,哼了一声,迎了上去。莉蒂娅看着他,本能地想要阻止他的无事生非,但最终选择袖手旁观。
陈言长慢慢走向岳攀,嘴角渐渐透出一丝笑意。他上一次对着这位剧团的杂耍艺人这么微笑的时候,还是在昨天的男爵府。
时间回到昨天下午,陈言长对着孙修竹说:“明天你们接受了公主的邀请去孤儿院表演吧?”
“是啊。”孙修竹回答完以后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她最终只说了这两个字。
“真巧啊。”他笑了笑,“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当然可以了。怎么帮?”
“我想探一探孤儿院的虚实,你能帮忙在明天的表演中隐匿我一段时间吗?”他双目中透出梁笑应从来不曾有过的认真。
孙修竹用脚踢着地上的麻将牌,半分钟以后,她有了肯定的答案:“既然是隐匿,我觉得用魔术中大变活人最好。我一个人做不下来,我需要有人帮助。对了,攀哥你是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