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大红灯笼高高挂

人流都被隔离在50米外,男爵府外偌大空地上只得少数一些真正参加婚礼的访客和几乎同等数量的男爵府守卫、仆役和下人。

府邸张灯结彩。门口贴着大大的喜字,两侧各挂着的一串灯笼。左侧的四个分别写着“笙磬同音”,右侧的四个则是“琴瑟和谐”。门前红毯两侧是两排间距两米左右的花柱,花柱与花柱之间被白色的纱幔联结起来。花柱上的各色鲜花,陈言长能认出来的花只有玫瑰、芍药、郁金香,若是加上不太肯定的鸢尾也就四种。而花柱的起始处则是几位捧着托盘迎宾的门子。

“付兰勇,500元。”门子收了礼金以后,高声颂扬出来。

陈言长和莉蒂娅面面相觑。参加婚礼要给钱?这事听说过,可是他从来没经历过,真是忘了。因为他只是不太懂社交礼仪的陈言长,而不是长袖善舞的梁笑应。可是莉蒂娅居然也忘了,这简直太不应该。只是女人看向他的眼神如此自然,并充满带有一丝怒意的不悦。仿佛是说她忘记是件稀松平常的事,而他忘记则是有违法典一般。这是顺势把一切罪状都归在他身上。

他虽然很少有跟女人打交道的经验,不过他有个哥哥。于是他顺带有一位大嫂。所以他从莉蒂娅的眼神中看到大嫂常用的眼神,故作、推卸、转移都展现得淋漓尽致。不过此刻不是研究真实和女人打交道这种屠龙之技的时候。模仿书籍里的打交道方式,他至少会十种。当然他也知道现实中模仿书籍的话,十之八九只会被人当做脑袋不大好使。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解决进去的问题。不给钱肯定进不去。就算进去了,也会成为全场焦点,不要指望能顺利执行计划。

若是在他想出今天的计划前,这个婚礼参不参加对他意义倒是不大,他大不了转身走人。可现在他确确实实存在进去的必要。但他没钱,没有现金。婚礼送别人一张余立凡签名的本票会不会太奇怪了?现在去取钱只怕是赶不上吃饭了。而且昨天才装腔作势不在卓三公子的银行兑换,今天就又找上门去,实在有些丢脸。

就在他一时半会儿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一种熟悉的心悸突如其来的袭击了他。和昨晚那次一模一样。他情不自禁地低喝一声:“啊。”将双手捂住了他的胸口。

“你,怎么了?”莉蒂娅的声音有些疏离,也有些疑惑。

“心痛。”陈言长喘着气说,但此刻似乎和前一次一样已经来无影去无踪了。

“是因为要给礼金?”莉蒂娅的话说得非常慢,因为这个理由连她自己都不能信服,实在是过于荒谬。

“真的痛,不是比喻。用个不恰当的比喻,类似于肠痉挛。”他用手拭去额头又一次渗出的汗珠,作出了解释。同时他也产生了一丝疑惑,他这一次和莉蒂娅就站在一起,怎么算也不是触发诅咒警告的条件。而且莉蒂娅似乎对此并不太清楚。这真是莉蒂娅背后那些人的血咒?

当然,这两点都可以被牵强的解释,比如飞蛟的人没安好心,没有给出诅咒的真正条件,诅咒可能是一个不可逆慢慢让他死亡的过程。又比如莉蒂娅也被蒙蔽其中。

但是这么做没有实际好处,诅咒的核心作用是控制他,让他不能反悔。最终需要他来执行任务。而不是为了杀掉梁笑应。毕竟要杀他太容易了,不用这么麻烦。

“心脏病?不会是家族遗传吧?不会影响你完成任务吧?”没有丝毫的关心,完成是看待一个工具人的感觉。好在陈言长不是梁笑应,对此也毫不在乎。同时也让他更加相信,这不是其背后势力的诅咒力量。而陈言长家里可从来没有这样的病史,他本人也才25岁,并没有影响心脏的不良嗜好,怎么看都不该是心脏病。不是诅咒,也不是疾病。这是什么力量?一种奥术?施法者是谁?为什么针对他?

问题一个接一个,但是他都没有合理的解释。

这么想的时候,他又感到了一阵新的疼痛。这次是背部,被强烈地撞击。他回过头,看见一个脸色傲慢而又带着明显怒气的清秀青年。青年穿着一件青色长衫,长衫的底纹铜钱状的福纹。显然刚才是他的拳头。在这个时候,被一个陌生人打了一拳,他居然会有一丝庆幸。这可比另一种不明攻击源的疼痛好太多了。

“梁笑应,你什么意思?”青年一把推开身后两位想要来劝阻他的侍从。后者只得低下头,不知所措地跟在后面。

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意思?他忍住脱口而出这样的反诘,只是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你下手太重了。”

“重就对了,你说你为什么忽然就玩失踪玩了两年。你去年来过一次北宸,还知道来和我说一声,然后也不约着放纵一下就跑了。今年来了说都不给我说了。是不是我介绍你去孤儿院捐了钱以后,你觉得你已经是北宸上流社会了?要不是昨天去我家的银行取钱,我都不知道你又来了。”青年恶狠狠地说。

陈言长露出苦笑,苦是装出来的,笑却是实打实的:“二公子,我去年来北宸其他人谁也没见。你能猜到这是为什么的?”因为他现在知道对方是谁了。与梁笑应一起捐过钱,而且是昨天银行少东,更重要的是去年梁笑应来北宸唯一见过的人。当然是卓家二公子卓缙。

“哈,你还认识我啊。我还以为你把老朋友都忘了。”卓缙承认了他的猜测。然后和他猜测的一样,主动帮他圆了谎:“杨浙死了以后,确实北宸乱了一阵。你说你想避开一阵也可以理解,既不适合做生意,也不适合维系人脉。可这不是早就过了这一阵吗?干嘛还回避。”说这话的时候,卓缙打量了一旁面色平静甚至有些陌然的莉蒂娅几眼,然后重新将视线移回他身上。

果然,又有人提到杨浙。杨浙到底是什么人?他的死到底有什么余震?

只是现在他无暇顾及于此,他还得继续撒谎:“因为这一次我是余立凡请来的。”他慢悠悠地说,他一时间只能想到这个借口。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算是什么借口,只能说一句看一句了。

卓缙忽然笑了,又是一拳打向他的前胸。但这一次就轻得多了,玩笑成分居多。尽管如此,他仍感到胸前被打到的某个点上有一阵刺痛感。卓缙收回手,点着头:“跟我讲这些。我又不管老爷子的生意,你跟余立凡做也好,跟老爷子做也好,我并不在乎。你这是不拿我当兄弟啊,还要避嫌。”

卓缙的父亲和余立凡有嫌隙?陈言长脑中一闪而过这个念头,然后不得不庆幸自己也算歪打正着。一直保持了许久呆滞面孔和站姿的他不由心中轻松下来,脸上也展露出真正的笑意,他一面转着僵硬脖子一面想要说点什么。

然后他立刻被远处的一幕惊人景象震慑得目瞪口呆。罗凌正握住匕首刺向某位敞开外套露出里面内衫的小个子男子,泛蓝的寒光浮现在刀刃。一刀刺下,他下意识地虚眼一抖,仿佛挨刀的是他一般。

“怎么?”

“你怎么了?”

更简洁的问询来自于莉蒂娅,卓缙似乎还更关心他一些。他指向远处的中刀的男子以及罗凌夫妇,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男子一点事都没有,不断指着自己的肚子在说什么。王岚茵扯着丈夫的袖子,不断地摆着手。虽然听不到她说什么,但是脸上的厌弃却是一目了然。

陈言长手在半空中,艰难地看着左右两位,心虚地说:“不是,刚刚罗凌捅了别人一刀,我刚好看见了……”

“我以为你看见什么了。”卓缙不以为然地一声讪笑。这让莉蒂娅狐疑的目光在两个男人身上不断游走着。

“就是一个骗子,说卖什么防刺内衫还防弹,不信可以拿匕首捅他肚子。我一看就知道肯定是骗子。不过我当然不会说,于是捅了啊,哐当一声,他这是肚子里藏着铁板来着,真是把人当傻子了。肯定是想着今天来的都是有钱人。以为有钱人好骗,所以混进来的。本来我可以告诉守卫把他赶出去,不过我也想看看究竟有没有傻子上当。”卓二公子有些幸灾乐祸地说着,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原来是这样。

而远处的罗凌显然也对这场闹剧感到了厌烦,挥手驱逐开了拙劣的骗子。卓缙可以明显看出对方是骗子,按理罗凌也能。可是卓缙是抱着胡闹的心态,罗凌是因为什么呢?他怕死?他真的感觉到死亡威胁?以至于有些不管不顾了?谁在威胁他?难道是韩睿?

“话说我刚刚就看到你们站在这里,干嘛不进去啊?”卓缙又锤向他的右胸。话说这家伙很爱打人。

右胸又吃了一拳,轻轻的一拳,陈言长毫无感觉。他想了想,知道了自己现在应该说些什么:“在观望,看我该不该进去。”

“该不该?那你现在觉得该不该呢?”卓缙没有听懂这句话的含义。若是他们俩注意到一旁颦眉的莉蒂娅的话,他们就会明白这位女子也没有听懂。

“毕竟我跟余立凡做生意嘛,来男爵府总觉得是不是得避讳。不过既然二公子都来了,那我还怕什么。我当然应该进去坐坐了。只是我还有一个问题,我没有准备好礼金。”他厚着脸皮说,赌一赌这个“兄弟”的交情。

卓缙有些错愕:“你想找我借钱?”

“不不不,”他推出右掌,阻止住对方继续说下去,“抵押借款。我身上有一张一千元的本票。借500元。二公子身上有吗?”

卓缙双手合在一起搓了搓,有些愕然:“你身上连500元都没有吗?最近生意这么差?”

500元很少吗?这些富家公子真是不知道真实的人间是什么样。

只是他现在并不方便说这些,赶快掏出那张本票出示给卓公子。卓缙一把接过,看了一眼,不觉噗呲一笑:“这是你活该。和余立凡做生意,他就开本票给你,两个月之后才能兑。还不如和我家老爷子做呢,直接现金交易。当然,我也明白你的苦衷,毕竟他才是旭虎的旗帜嘛。和他交易是和旭虎交易,和我家老爷子交易只是和卓家交易。不用抵押了,我马上就可以借给你500。只是你才送威远男爵500?你这也太小气了吧。”

他瞪大眼睛,很想告诉对方那可是500,他一年不吃不喝也挣不到这么多,居然还嫌少?不如杀了他吧。只是话说出口的时候,内容发生了改变:“不,我只送他500。因为威远男爵……我的身份,这个数值适合一点。”

卓缙虚起双眼,沉默两秒以后又笑了:“所以我讨厌接老爷子的班,一天到晚你们这些人就知道各种算计。真的很烦。”说完,他点点头,身后的侍从立刻上前双手奉上500元大钞。

陈言长一面接过一面很慎重地把本票押给了侍从。虽然卓缙说了不需要,可是考虑到他可没有其他方式还上这笔钱,着实不好意思白拿。

在双方的一轮推辞中,他注意远处那个骗子又物色到了一位新的凯子。而这个人恰巧他也认识,是韩睿。

这时外围一阵激烈喧哗。一辆缓缓驶来的飞车结束两人的争端。飞车的意思就是字面上飞行的车辆。像一辆马车车厢,只是四个轮子实在小得不像话,根本就不是为在地面奔跑而设计的。除此以外和普通车厢没有什么区别,除了它现在漂浮在一人高的半空。

远处的所有人都向前涌动着,忘了刚才的踩踏,只想凑近些看。但男爵府的守卫们让他们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是谁呀?哪个奥法师来了吗?奥法师就不能用正常一点的方式出行吗?”卓缙语气里满是不屑,但是陈言长能听出一丝嫉妒和不甘来。

车厢门打开半扇,让外面的人都能看到里面一个正闭目养神的老者的侧颜。一位男仆探头向着门子说了几句,门子立刻恭恭敬敬地让开了路,躬身目送飞车从正门飞行进去。

“他是谁?”这次发问的是莉蒂娅。

“荀星曜。”陈言长舔了舔上唇。

“皇家学会奥法执事荀星曜?”“那个衣锦还乡的老头子?”一女一男的问题各不相同。但是下一个问题,两个人却殊途同归:“你认识他?”

他皱起眉,上下打量着这两个人,缓缓说:“说什么呢?报纸上有他画像。”

“跟上去看看,他有什么不得了。”卓缙快步走到门子面前,身后的侍从立刻双手呈上了礼金。

莉蒂娅将头探近他,小声问:“刚才罗凌刺的那个人,我看着怎么觉得有些眼熟。你有印象吗?”

“没印象。”陈言长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见过一面的人按道理不该毫无印象,可是这个人他真就没有任何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