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白狗十分罕见,司徒庭兰从未见过,不知其是何本性,只觉得它这龇牙咧嘴的样子看着有些萌。
又见它脖子处紧紧绕了两圈铁链,身上也有些伤痕,便觉着这是条不得宠的狗,想来平日里吃不上好的。
于是,她从怀中掏出上山前准备的一包秘制酱爪,大着胆子将酱爪丢到白狗脚下。
白狗闻到这香味便不得了了,当场撒起欢来,摇头晃脑的,将拴着它的细竹摇的七荤八素的。
“嘘嘘嘘。”
司徒庭兰忙冲着它嘘声,白狗仿佛能听懂人话似的,当下便没有了动静,只是小心翼翼地趴在地上,细细地啃噬着酱爪。
“行了行了,咱们回吧,再往前估计就要被发现了。”
司徒庭兰凑到裴子骞耳边,正和他商量着,那白狗吃的欢喜极了,摇着尾巴便仰头发出一声嚎叫。
嚎叫声大到司徒庭兰耳道为之一振,那一瞬间,她的脑子里闪过两个想法。
他大爷的,这不就是那野兽的叫声吗?
他二大爷的,快跑!
司徒庭兰和裴子骞逃命之际,极其有默契,二话不说,转身就跑,脚步声大到整个竹林都有回音。
两人是拼了老命朝前跑,根本不敢回头看,他们依稀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却也无力回头,这会,只顾着往前冲了。
“别往溪边去,那没有躲的地方,容易暴.露,一张弓就能射死咱两。”
裴子骞见司徒庭兰往溪边跑,忙将她喊回来。
司徒庭兰闻言,吓出一身汗,脚似会拐弯一般,折返跟上了裴子骞的脚步,两人出了竹林又进了密树林,专往奇奇怪怪的小道上跑,终于是跑得连东南西北都不知了。
“不行了,不行了,我……我跑不动了。”
司徒庭兰扶着膝盖停下来,她一边四处打量,一边大口喘息:“应该没……没追上来吧。”
裴子骞的气息也乱的很,他勉力调整气息,看了看四周,苦恼道,“人是没追上来,我们也出不去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司徒庭兰摆摆手,朝上指指,“想来站的高些,应该能看的更清楚,说不准就能出去了。”
裴子骞点点头,抬脚走到司徒庭兰身旁,两人这时已忘了男女有别,十分自然地搀着脱力的彼此,朝上走去。
咚——
脚下是猝不及防的一空,司徒庭兰失去平衡朝下重重跌去,连带着搀着她的人也一道滚落至陷阱之中。
“哎呀!”
虽说脚下是泥地,可司徒庭兰却觉得这摔下来和砸在石板上的痛处是一模一样的,浑身的骨头仿佛被人拿刀背敲过一般,痛得心口直颤。
她将将坐起来,看着一旁面无表情的裴子骞,诧异道:“你怎么看起来和没事人一样?”
“我自小习武,身子和钢筋铁骨一般……”裴子骞说到此处,司徒庭兰忍不住用手拍在他胳膊上,神奇道,“还有这种事?”
“嘶——”
裴子骞吃痛倒吸一口凉气,脸色都在瞬间变了一变。
司徒庭兰见他这模样,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阁下这幅钢筋铁骨当真叫人羡慕啊!”
裴子骞咬着牙挥开她的手,抬头望了一眼这两人多高的窟窿洞,转移话题道:“这洞太深了,怕是凭你我二人之力,永生之年都出不去,快用王衡出给你的响箭吧。”
司徒庭兰闻言忙从怀中摸出响箭,将将要点燃之际,忽然脑中白光一闪,追问道:“若是那竹林的人先看到了追过来呢?”
司徒庭兰这话问的,让裴子骞哑口无言。
此处自然是离竹林比较近,若是有什么动静,自然也是竹林里的人先察觉到,可若是不点响箭,他二人又如何能爬出这洞口?
“左右都逃不过一个死字,不过是快慢罢了,点吧!总归来个痛快!”
裴子骞思酌过后,带着十分坚定的语气回答了司徒庭兰,司徒庭兰默默点头,没有过多的犹豫,迅速点燃了响箭。
哔——
一道细小而晃眼,如流星一般的红色光亮直往高空冲去,与此同时,尖锐又清脆的声音,响彻空谷。
光亮消散的同时,周围再度恢复成静谧的状态。
司徒庭兰一颗心却跳的扑通扑通,她无法估量这一支响箭发出去后带来的后果,闭上眼想透口气,想到的却是村庄里见到的那些尸骸。
她只得睁开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身旁的这个活人,找些话说:“方才竹林里那白狗的叫声你还记得吗?和我们在山洞时听到的野兽叫声几乎一样。”
裴子骞点头肯定她的这一说法:“确实很像,想来是有人带那狗去了谷底,亦或是其他容易产生回音之处,才让狗子的声音听上去高了那么多。”
“狗子看起来好像被虐.待过,现在想来,可能是平日里大声嘶吼才能吃到东西,所以方才吃了我给的酱爪,才开心地吼叫来讨好我吧。”
司徒庭兰说到这里,不免多了几分气愤,恨恨道:“我看那狗子很有灵性,看着也不像是会攻击人、吃人的野兽,必然是那些贼子为了霸占矿山所造出的谣言!”
“从目前的种种迹象来看,应当是有人发现了矿山,想要偷偷开矿以此牟利没错。”裴子骞目光微凝,紧皱的眉头中闪过一丝慎重,语气也开始变得沉重了,“可这种事情绝不会是普通百姓所为,也非山贼做得出来的事,若非……”
“若非什么?”
“若非有权势贵胄之人撑腰,何人能有这般胆识做出这等事来?”
司徒庭兰原以为裴子骞要说出个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没想到不过是权势贵胄这四个字就难住了他,当下不免笑了起来:“权势贵胄又如何,犯罪的人都该受到惩罚,就算是天子犯法也得和庶民同罪啊!更何况圣上开明,怎会纵容这般小人藏于朝野之中?莫不是你怕得罪了权贵,担心往后的官路不好走?”
裴子骞嘴张了一张,本想说自己位卑权轻,治不了权贵,可是转念一想,司徒庭兰说的也对,当今圣上开明,断然不会纵容小人祸害朝野,当下便闭嘴不语了。
两人相顾无言,双双抱膝而坐,周围始终安静的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两人时不时抬头望望天,心里一面期盼着外头能出点动静,一面又担忧着外头真的出了动静。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外头终于是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司徒庭兰一下就挺直了脊背,整个人僵硬着身躯看向裴子骞,两人几乎是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来人是竹林里的贼子。
那脚步声窸窸窣窣的,却是离洞口越来越近,司徒庭兰甚至觉得那脚步声已经踩在了自己的头顶,一颗心颤的厉害起来。
彭——
是猝不及防的一声重物坠落声,重物激起的尘土将两人的视线全然挡住,即便如此,司徒庭兰和裴子骞还是十分默契地同时起身,一前一后地钳制住了掉下来的“重物”。
司徒庭兰只依稀看到掉下来的是个人,却不知是何人,一双手死死地扣着那人的脖颈,几乎差点就要下死手了。
直到一旁的裴子骞惊奇出声:“是锦衣卫的人。”
司徒庭兰一摸来人的服侍,这才松了手:“对不住对不住,没想到是锦衣卫的大人,我还以为是山里的贼人。”
说话间,尘土已重新落地,两人也才看清坠入这陷阱中的人,那一张温文尔雅的脸,不是王衡出,又是谁呢?
司徒庭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王大人?!”
王衡出后背着地,摔得本就重,又被司徒庭兰狠狠掐了脖子,这会好不容易喘了口气,才慢慢道:“是我,我看到你们发出的响箭而来……”
不等王衡出说完,司徒庭兰忙衷心夸赞道:“王大人好厉害,竟然一下就找到了我们所在之地,我还以为没有个三五日是决计出不去呢。”
王衡出听到这话,却是摸了摸鼻子,带着几分歉意道:“我事先并不知你们兄弟二人藏在此处,只是这洞口过小,上头又是杂草横生,实在让人难以注意,这才一着不慎,落了下来。”
司徒庭兰和裴子骞闻言,沉默良久……
司徒庭兰怎么也想不明白,堂堂北镇抚使,竟然会犯这样一个错误,竟然连这样一个小小的陷阱也避不过去,实在是有些令人难以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