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
林家众人用过早饭,杨夫人将黛玉送上马车,嘱咐惊蛰等人道:
“在贾家好生照料姑娘,每天陪着姑娘走动走动,也别老呆着屋子里看书……”
杨夫人细细向丫鬟们叮嘱着黛玉的喜恶,惊蛰等人也无半点不耐,即便这些东西自己知道的还更多些。
待杨夫人说完这长篇大论的话,林榆笑道:
“娘,妹妹不过去贾家住几天,过不几日就回来了,哪有这么多事呢?”
“要不是你已经应了,玉儿哪里用得着去贾家?”
杨夫人怒道,虽说是骂儿子,可也知道不答应,自是不太能够的,却还是忍不住迁怒。
这几月来,杨夫人把黛玉当做亲女孩儿来疼爱,突然要分开来,虽说不过几日,却还是舍不得的,少不得拿了林榆做筏子。
“太太放心,过几日我们便去接了妹妹回来。”林晞帮榆哥儿解围道。
杨夫人不再计较,笑道:“行了,你们去罢,再不走天就该热了。”
林榆兄弟向杨夫人行过礼,便上了马,一左一右护着黛玉的马车,往荣国公府而去。
不多时,林榆兄妹三人便至荣国公府,有候在垂花门前的丫鬟婆子见了,帮着将黛玉的行李送去客院。
林榆兄妹则带着几个丫鬟,先往贾母处请安。
刚进贾母的院子,凤姐便带着一众丫鬟婆子迎了上来:
“林兄弟、林妹妹可算是来了,老太太正等着呢!”
众人进了屋内,给贾母见过礼,林榆兄弟只略坐了坐,便要告辞:
“妹妹送到了,我们兄弟也该走了,改日再来拜见老太太。”
凤姐笑着挽留道:“林兄弟何不用了饭再走?”
“不了……”
“林妹妹来了?”
林榆话没说完,贾宝玉便从外面跑了进来,后面跟着进来一个气喘吁吁的丫鬟。
贾宝玉进来,方才见到林榆兄弟在场,脚步微顿,忙收敛了脸上的神色,恭恭敬敬地向贾母行礼。
又转头看向林榆兄弟,赔笑道:“林家哥哥也在?”
林晞淡淡道:“我们送了妹妹过来。”
凤姐见林榆兄弟二人,神情严肃,脸上无半点笑意,又想到昨日贾琏对自个儿说的话,也不开口。
屋内气氛顿时沉闷起来。
贾母在上首坐着,心下微恼,这林家两个哥儿,怎么半点面子也不给?
又暗暗叹息一回,原来顺水推舟,推了长房的迎春给林晞,便是想着,说不定还有机会为宝玉求娶黛玉。
毕竟探春与宝玉虽不同母,却是都是二房的孩子,探春嫁了林家哥儿,二房便不好再求娶黛玉了。
换了迎春,便是不一样了,且二人年岁尚小,若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只要黛玉点头,林家怕是也会同意的。
如今见林家这两个哥儿的神色,两个玉儿的事,怕是难成。
贾母刚想开口,林榆兄弟便起了身,道:“我们兄弟告辞了。”
林榆转头向黛玉安抚地笑了笑,道:“妹妹安心在这儿住两日,明个儿我来接了妹妹回家。”
黛玉也知哥哥怕是生气了,只因着荣国公府乃是自己的外家,方才忍着不肯发作。
想说“我跟哥哥一起走”,又不好这样下了贾母的面子,毕竟外祖母对自个儿还是真心疼爱的。
何况,若是拉着行礼来外祖家小住,不过片刻便回返家中,不说贾家要丢脸面,于自己的名声也有影响的。
到底是为着自己,哥哥才要忍这样的气,勉强笑道:“我等着哥哥。”
林榆向惊蛰等人嘱咐道:“好生照料姑娘。”
“是。”
宝玉听了林榆的话,就想说什么,只被身后的袭人拉着,方才没有说出口。
林妹妹才来,怎么能过两日就走呢?肯定要长住在家里才行!姐姐妹妹们都守着我,咱们一块不好么?
为何要回家呢?若是林妹妹没有家了,是不是就能在家里长住不走了……
贾宝玉想到这些,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我怎么能这样想?这不是咒林家么?
却还是忍不住继续想下去……
“这是怎么了?”
贾琏悄悄问凤姐。自个儿听说林家兄妹来了,便匆匆赶了过来,却不想瞧见这一番场景。
林家兄妹三个脸上一丝笑意也无,不像是送妹妹走亲戚,倒像是,把黛玉送进了什么龙潭虎穴一般。
宝玉坐在椅子上,瞧着也有些不太好,似气似恼,脸上神色变幻不定。
“琏哥儿来了,正好送送你林家兄弟。”贾母勉强笑道。
“麻烦琏二哥了。”林榆道,说完向贾母行了礼,率先走了出去,林晞紧随其后。
贾琏笑笑,忙追上林榆兄弟,赔笑道:“林兄弟,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就恼了呢?”
林榆虽说心里有气,却不愿对着不相干的人发泄,只道:
“没什么,倒是我妹妹住在贾家,少不得要嫂子多照顾些。”
“多大点事?凤姐自会好生照料林妹妹的,林妹妹那里,少了什么,派人给我家的说一声就行了。”
贾琏见林榆兄弟不愿多言,也不强求,回去问凤姐也是一样的,倒不一定要问林家兄弟。
三人一路无话,行至一处,林榆见着四下无人,周围也算开阔,藏不住人,身后的几个小厮也只是远远地跟着,不觉停住了脚步。
“林兄弟,怎么了?”贾琏不知所以。
林晞心下知晓,怕是榆哥儿有什么话想对贾琏私下说的,吩咐后面跟着的小厮们走远一些。
也不听二人要说什么,往前行了几步,帮二人望望风,反正若是想知,回去之后问问榆哥儿也就行了。
贾琏此时也反应过来,却不以为意,林家大爷能有什么秘密,要单独跟自个儿说的?笑道:
“林兄弟要说什么,这般严肃?”
林榆念及这些时日让钱大查到的东西,心下叹息,没料到王熙凤这么早,就开始放印子钱了。
好在自己查到了,若是能让她就此收手,倒也为时不晚,只自己查到了的另一个人,却是难办了。
可贾家的事,自己也管不到太多,正色道:“琏二哥可知印子钱钱?”
琏二唬了一跳,连忙道:“好兄弟,这可不是好东西,你千万不能沾手啊!不管是谁找你的,一定要离他远远的,这可不是顽的。”
转念一想,不对,若是林榆想要放印子钱,或是想拉自己入伙,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说起,难道家里有人碰了这个不成?
脸上严肃几分,道:“可是林兄弟知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