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语言与外语教学
European Languages and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塞尔维亚-克罗地亚语动词现在时第一人称单数形态词尾-m研究

赵飞[1]

摘要:教会斯拉夫语动词现在时系统保留了原始印欧语的两大变位体系,而现代斯拉夫语动词经过复杂的演变,大都呈现含词缀元音动词变位体系人称词尾替换这一特点,尤为反映在第一人称单数形态词尾-m的使用范围扩展这一现象上。其中在塞尔维亚-克罗地亚语中-m在现在时第一人称单数中已呈现一统天下的局面,在这一演变过程中具有很强的代表性。本文通过将塞尔维亚-克罗地亚语同教会斯拉夫语以及其他现代斯拉夫语进行比较来研究-m在斯拉夫语言中的历时演变情况、其不同阶段的特点及其成因。

关键词:塞尔维亚-克罗地亚语 词尾替换 第一人称单数形态词尾

一 塞尔维亚-克罗地亚语动词现在时第一人称单数形态词尾-m

19世纪初的塞尔维亚语法学家武克·卡拉季奇(Vuk Stefanović Karadžić)根据塞尔维亚-克罗地亚语(以下简称“塞-克语”)动词现在时变位后的词干元音将现在时动词划分为三种变位法,即а变位法、i变位法和е变位法。这种方法被广泛接受,我国出版的塞-克语教材及学术著作,如胡唯玲教授所编《基础克罗地亚语》(Hrvatski za početnike)和信德麟教授所编《斯拉夫语通论》(Slavonic Languages:A Survey Course)均采用这种描述方法。

这三种变位法的词干元音尽管各不相同,导致动词各人称词尾也有所区别,却有一个共同点,即第一人称单数均以-m作为结尾。动词现在时变位系统中第一人称单数只有一种词尾,这在斯拉夫语言中是一个非常独特的现象,因为绝大部分斯拉夫语言,无论是古代的教会斯拉夫语,还是现代的斯拉夫诸语言,如果不把j词干算在内的话,现在时第一人称单数往往都有两种词尾,如教会斯拉夫语中是-ѫ和-м,保加利亚语中是-a和-м,波兰语中是ę和-m,其他斯拉夫语中则是-u和-m。只有斯洛文尼亚语、马其顿语和斯洛伐克语同塞-克语一样。

塞-克语动词现在时变位的发展历程十分具有独创性,呈现以下两个特征。

第一,塞-克语中-m作为现在时第一人称单数的形态词尾,使用范围大为扩展,最终出现-m一统天下的局面,而没有像其他斯拉夫语那样,继承和保留两种形式。除了hteti“想要”、moći“能、可以”等极少数词外,教会斯拉夫语中第一人称单数-ѫ(拉丁转写记作ǫ)所对应的*-u(斯洛文尼亚语中对应*-o)在塞-克语动词现在时第一人称单数中完全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第二,塞-克语现在时变位系统实际上完成了一次跨体系的人称词尾替换,即一个体系的人称词尾取代了另一个体系的人称词尾。原始印欧语的动词现在时人称变位系统根据词根(root)和人称词尾(ending)间是否含词缀元音(thematic vowel或称suffix)[2]分为两大体系,即动词不含词缀元音变位词尾(athematic)[3]和动词含词缀元音变位词尾(thematic)[4]。两大体系的人称词尾各不相同,其中第一人称单数词尾分别为*-mi和*-oH。然而-m在塞-克语中却跨越了边界,进入含词缀元音动词变位体系,并逐渐排挤直至最后完全取代了该体系中的原第一人称单数词尾。因此,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是:塞-克语动词直陈式现在时变位的其他人称形式词尾均属于含词缀元音动词变位体系,而第一人称单数形式词尾-m却属于不含词缀元音动词变位体系。

考虑到教会斯拉夫语和古俄语等古代斯拉夫语中-m作为现在时第一人称词尾只出现在极少数词中(第五变位法的四个动词),塞-克语、斯洛文尼亚语、马其顿语、斯洛伐克语等现代斯拉夫语出现-m一统天下的局面显得很特别。如果放眼整个印欧语系,这就更是一个不同寻常的现象了:如果我们以原始印欧语现在时主动态第一人称词尾*-mi和*-oH作为一条准绳(即看哪种词尾在现在时主动态动词变位中占据优势)将整个语系一分为二的话,则亚美尼亚语(-մ)、安纳托利亚语(赫梯语)、印度-伊朗语(梵语,阿维斯陀伊朗语-mi[5])和吐火罗语A(-m[6])属于*-mi集团;斯拉夫语(教会斯拉夫语-ѫ)、波罗的语(立陶宛语-u)、日耳曼语(哥特语-a)、凯尔特语(古爱尔兰语-u[7])、罗曼语(拉丁语-o)、希腊语(-ω)、阿尔巴尼亚语(-ø)、吐火罗B语(-u/w[8])等属于*-oH集团。值得注意的是,*-oH集团成员,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m在动词变位体系中作为第一人称单数词缀都只存在于少数动词中,如教会斯拉夫语(第五变位法)ѥсмь“我是”、имамь“我有”,拉脱维亚语esmu“我是”,哥特语im“我是”,古爱尔兰语 am“我是”,拉丁语sum“我是”,古希腊语(词根型μι变位法)εἰμί“我是”、δίδωμι“我给”、τίθημι“我放置”,阿尔巴尼亚语(第四变位法)jam“我是”、kam“我有”、them“我说”,吐火罗B语yam“我走”、kärsnām“我知道”等。在此情况下,塞-克语动词现在时第一人称单数词尾竟然几乎全体转向了*-mi,确实很不寻常。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非常复杂,本文采用历时的对比方法对其进行研究和讨论。由于不同的斯拉夫语中-m的使用范围也十分不同,并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出不同的发展阶段,因此通过将塞-克语与古代及现代各斯拉夫语言进行对比,我们可以了解-m在塞-克语中的发展历程,并揭示其最终得以壮大的原因。

二 教会斯拉夫语中动词现在时的两大变位体系

教会斯拉夫语动词现在时人称变位系统继承和保留了原始印欧语的两大变位体系,并包含五种动词变位法,其中第五变位法属于不含词缀元音变位体系,其他四种变位法则属于含词缀元音变位体系。

(一)动词不含词缀元音变位词尾

不含词缀元音词尾顾名思义,指的是不包含任何词缀元音,直接加在动词词根后面的各类人称词尾,它们构成了不含词缀元音变位体系,即词根+人称词尾(见表1)。

表1 原始印欧语和教会斯拉夫语动词不含词缀元音词尾

教会斯拉夫语中使用不含词缀元音变位词尾的动词只有四个,即ѥс-[9]“是”、дати“给”、вѣдѣти“知道”、јас/ѣсти“吃”,它们构成了教会斯拉夫语动词现在时系统中的第五变位法,同时也是五个变位法中包含成员最少的一个。

(二)动词含词缀元音变位词尾及其词尾替换现象

与不含词缀元音词尾相反,含词缀元音词尾指的是含有一个词缀元音的各类人称词尾。词缀元音隔开了词根和人称词尾,并与词根构成词干,这就是含词缀元音动词变位体系,即词干(词根+词缀元音)+人称词尾(见表2)。

表2 原始印欧语和教会斯拉夫语动词含词缀元音词尾

教会斯拉夫语中的大部分动词,即除了第五变位法中四个动词外的其他所有动词的现在时变位法均属于此体系。

值得注意的是,教会斯拉夫语的含词缀元音动词变位体系中实际上已经出现了词尾替换的一些特征,如原始印欧语第三人称复数词尾虽然传统上构拟为*-onti(如教会斯拉夫语-ѫтъ,古典希腊语-ουσι,古典拉丁语-unt,哥特语-and等),但立陶宛语-a则指向-o,且*-onti中含有不含词缀元音词尾*-nti,因而语言学家认为这里很可能已经出现了早期词尾替换现象,即-ѫтъ<-о+-нтъ。此外第三人称单数(-eтъ<-e+-тъ)和第一人称单数(-ѫ=-oH+-m)也反映了这一现象。[10]

三 现代斯拉夫语中两大变位体系的保留和发展情况

(一)动词不含词缀元音变位体系的式微

前面说过,教会斯拉夫语中使用不含词缀元音变位词尾的动词只有四个,本已处于边缘状态。到了塞-克语中,则只剩下了一个,即biti“是”[11]。其实现代斯拉夫诸语言中,除了俄语和乌克兰语,这四个动词中的三个在其他斯拉夫语中都已转变为含词缀元音变位体系。ѥс-成了仅存的一个,只有它仍相对完整地保留了一整套不含词缀元音变位词尾。[12]

可以看出,现代斯拉夫语的屈折词尾比起教会斯拉夫语有所简化,特别表现在第三人称单复数形式上,即-тъ的消亡。实际上,除了俄语完全保留了-тъ,乌克兰语(第三人称复数-тъ,而第三人称单数形式则已消亡)和保加利亚语部分保留了-тъ(第三人称复数-т<-тъ,而第三人称单数形式则已消亡),现代斯拉夫语中-тъ已经完全消失,而这恰恰对含词缀元音变位体系实现人称词尾替换,特别是-m使用范围的扩展产生了重要影响。

(二)含词缀元音变位体系的词尾替换现象

现代斯拉夫语动词现在时系统与教会斯拉夫语的另一个重要区别,是含词缀元音变位体系的词尾替换现象。虽然只有系动词完整保留了一套不含词缀元音变位词尾,但这并不意味着这套词尾已经完全消失。实际上其中一些词尾仍然被现代斯拉夫语含词缀元音变位体系所使用。这种词尾替换现象,主要反映在动词含词缀元音变位体系中的第一人称单数词尾-m上:教会斯拉夫语中含词缀元音的动词现在时变位体系中的四种变位法均以鼻元音-ѫ(-ǫ)/-ѭ(-jǫ)标示第一人称单数,然而现代斯拉夫语中却不同程度地使用-m这一不含词缀元音的动词现在时变位词尾:东斯拉夫语相对最少;西斯拉夫语中多一些;而南部斯拉夫语中除保加利亚语(第三变位法)外,其他语言中-m均已完全取代了 *-u(<-ѫ)。

四 现代斯拉夫语中含词缀元音动词现在时第一人称单数形态词尾的演变情况

语言作为一个整体系统是不断变化发展的,并且这种变化会反映在它的各个组成部分中。古代斯拉夫语中的含词缀元音动词现在时变位系统在经历了漫长的变化后,现代斯拉夫诸语言中此系统已呈现巨大的差异。大多数斯拉夫语言都经历了含词缀元音动词变位体系的词尾替换,尤其体现在第一人称单数形态词尾上,但其替换程度却各不相同。

现代斯拉夫语发展不平衡,将其进行比较,不仅可以看出斯拉夫诸语言间的区别,在某种程度上对于了解塞-克语的发展历程和发展阶段,也不失为十分重要的参照。

在动词变位中的每一个人称词尾都不是一个孤立的词缀,而是整个动词变位系统的有机组成部分,因而在进行对比时不应只比较孤立词尾,而应以整个体系为着眼点。

经过一千多年的演变和发展,古代斯拉夫语中带词缀元音变位体系的四种变位法在现代斯拉夫诸语言中经历了复杂的重组过程,数量上有了很大变化:捷克语有五种;乌克兰语中仍为四种;塞-克语、马其顿语、保加利亚语、波兰语、斯洛伐克语等均有三种变位法;而俄语只有两种。除此之外,教会斯拉夫语第一人称单数形态词尾-ѫ和-ѭ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即在一些现代斯拉夫语中保留了原形式,而在另一些中则进行了不同程度的调整。

(一)保留原形式

俄语和乌克兰语中动词现在时第一人称单数形式为-у和-ю两种。虽然这两种东斯拉夫语言均不像波兰语那样保留鼻元音,但保留了鼻元音的对应形式[13],即-у<-ѫ,-ю(й+у)<-ѭ(й+ ѫ)。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第三人称复数形式不应忽略,即教会斯拉夫语中的-ѫть和-ѭть,它们和第一人称单数形式中含有完全相同的元音。而俄语和乌克兰语中的第三人称复数形式为-ут和-ют,同教会斯拉夫语具有相同特征。从这个角度来看,可以说俄语和乌克兰语完全保留了教会斯拉夫语的词尾特征。[14]

(二)体系内部调整

波兰语保留了两个鼻元音即ę和ą,并将其作为人称词尾用于动词现在时的第一、第二变位法中,分别用来表示第一人称单数和第三人称复数。从音值上来看,ę对应教会斯拉夫语中的ѧ,而ą则对应ѫ。然而在形态学意义上,它们在作为标识语义的形态符号时却并非一一严格对应。

教会斯拉夫语中第一人称单数和第三人称复数形式词尾中使用完全相同的元音,即鼻元音ѫ,而对应的波兰语形式却使用完全不同的两种鼻元音,即ę 和ą。因此,波兰语虽然保留了鼻元音,在语音上呈现保守性,但若就整个现在时含词缀元音变位体系来看,波兰语的词尾分立无疑是一个创新,并由此形成了系统的内部调整,继而形成了不同于古代斯拉夫语变位体系的新体系。

同样的现象也出现在了捷克语(-u、-ou)中。只不过波兰语保留了第三人称复数形式,调整了第一人称单数形式,而捷克语则相反。

(三)-m完全代替原词尾

相对于俄语和乌克兰语,塞-克语、斯洛文尼亚语、马其顿语、斯洛伐克语的情况也可视为一种调整。但不同于波兰语和捷克语所进行的体系内部调整,上述四种现代斯拉夫语所进行的调整实现了含词缀元音动词变位体系的词尾替换,即原本属于不含词缀元音变位体系的第一人称单数形式-m进入了含词缀元音变位体系,并最终完全取代了旧词尾这一现象,我们不妨称为-m的“外溢效应”。这个外溢效应的一个显著特征便是突破了斯拉夫语族中的分支界限:除了属于南斯拉夫语支西分支的塞-克语、斯洛文尼亚语外,还有属于西斯拉夫语支、同捷克语关系密切的斯洛伐克语,以及属于南斯拉夫语支东分支、同保加利亚语高度亲缘的马其顿语。由此可见,-m使用范围的扩展是一个普遍现象。

五 -m在塞-克语中使用范围扩展的原因分析

(一)-m在塞-克语中使用范围的扩展

教会斯拉夫语中动词现在时有五种变位法[15],而现代塞-克语动词现在时变位系统只有三种变位法,即а变位法(基本对应教会斯拉夫语第三变位法)、i变位法(对应教会斯拉夫语第四变位法)、е变位法(对应教会斯拉夫语第一和第二变位法)。第五变位法在塞-克语中除了biti“是”外,已基本消失。[16]

教会斯拉夫语中含词缀元音的四种变位法中第一人称单数形式全部为-ѫ或-ѭ,从语音角度来看分别对应塞-克语中的-u和-ju。然而在经历了漫长的演变之后,如今-u[17]和-ju分别成为e变位法和a变位法中的第三人称复数词尾,而原属不含词缀元音变位体系的-m则已经成为塞-克语动词第一人称单数唯一的形态词尾。

其实-m的这种外溢效应,并非塞-克语在自己发展过程中的独创。-m在其他斯拉夫语言中也有类似的外溢效应,但其外溢程度却大相径庭:斯洛伐克语、斯洛文尼亚语、马其顿语动词现在时变位系统与塞-克语有相同的特征,即现在时各变位法中第一人称单数形式均为-m;保加利亚语、捷克语以及波兰语中-m主要在a、i变位法中站稳了脚跟,即保加利亚语和波兰语的第三变位法及捷克语第四、第五变位法,但并没有扩展至其他变位法;而在俄语和乌克兰语中-m则十分边缘化,只局限在个别词中。

(二)原因分析

-m扩张的原因错综复杂。此处笔者试图从三个维度对其进行分析,即古斯拉夫语动词现在时第三人称复数形态词尾-t的丢失、古斯拉夫语动词第三变位法词干后缀-j-的丢失和古斯拉夫语动词第四变位法第一人称词尾-j-的丢失。这三大因素深刻地影响了塞-克语动词现在时系统的三大变位法的发展历程。通过对比其他斯拉夫语言便可以清晰地看出塞-克语的发展轨迹。

1.古斯拉夫语动词现在时第三人称复数形态词尾-t的丢失

塞-克语中动词现在时第二变位法以e为词干结尾,但第三人称复数形态词尾却是-u,完全不含e,显得与其他词尾格格不入,即-em、-eš、-e、-emо、-etе、-u。这个特点和i变位法十分相似,但具体成因却有所不同。

俄语、乌克兰语和保加利亚语保留了-т(<-тъ),故而第一人称单数和第三人称复数两个人称词尾中的元音均保持一致(如俄语:第一变位法-у、-ут;乌克兰语:第一、二变位法-у、-уть;保加利亚语第一、第二变位法-а、-ат)。而其他斯拉夫语由于教会斯拉夫语中的-тъ已经消亡,导致教会斯拉夫语动词现在时第一人称单数形式-ѫ和第三人称复数形式-ѫтъ在形态上有了重合的可能,大体上呈现两种模式。

(1)鼻元音首先消亡,之后-тъ消亡

即-ѫ>第一人称单数形式*-u=第三人称复数形式-u<*-ut<-ѫтъ

(2)-тъ首先消亡,之后鼻元音消亡

即-ѫ>第一人称单数形式*-u=第三人称复数形式-u<*-ѫ<-ѫтъ

如果是第一种模式,那么塞-克语第三人称复数形式的发展应该在*-ut阶段即告结束,因为-t的存在已经足以将其同第一人称单数区分开来,就像俄语、乌克兰语和保加利亚语那样。而如果是这样,那么塞-克语的第一人称单数应为-u,而非-m,也就不会出现变位体系中词尾替换的现象了。所以以此推断塞-克语的发展模式应该是第二种,而其结果则必然是塞-克语中动词现在时第一人称单数和第三人称复数形式最终重合,即第一和第二变位法中的第一人称单数形式本应均为*-aju、*-u。

不过放眼整个斯拉夫语族,不难看出:和日耳曼语言不同,斯拉夫语言不允许动词现在时人称词尾重合[18],因此凡是没有保留-тъ词尾的现代斯拉夫语都会面临这一问题,如波兰语、捷克语、斯洛伐克语、斯洛文尼亚语等无一例外均采取词尾替换方式来重新区分这两个人称词尾。它们通过两种方式构建了新的、不同于古斯拉夫语的变位方式,解决了第一人称单数与第三人称复数的形态重合问题。

(1)通过变换元音的方式实现两个人称词尾的再次分立,以波兰语、捷克语为例:波兰语保留了第三人称复数-ą,而第一人称单数则被调整为-ę,但仍为含词缀元音词尾[19];捷克语保留了第一人称单数-u,而第三人称则变为-ou,但也仍为含词缀元音词尾。

(2)通过引入其他变位体系词尾的方式实现两个人称词尾的再次分立,以斯洛伐克语、斯洛文尼亚语为例,它们分别保留了第三人称复数形式-a和-jo,而第一人称单数却全部变为-m,即变为不含词缀元音词尾。

实际上不仅是e变位法动词,塞-克语中的a变位法其实也受到了影响,其第一人称单数形式失去了-j-词干尾,但这并不简简单单是因为其他四个(第一人称复数、第二人称单、复数、第三人称单数)人称中-j-的消失而必然导致的类推现象,南斯拉夫语族中的保加利亚语中第一人称单数和第三人称复数保留了-j-,而其他四个人称均未保留,如играя“我玩”,играеш“你玩”,играе“他玩”,играем“我们玩”,играете“你们玩”,играят“他们玩”。由此可见四个人称失去词干末尾的-j-并不必然导致第一人称单数实现词尾替换。-t才是真正起决定性作用的因素。

除了以上情况外,塞-克语中还有极少数词同其他斯拉夫语一样保留了古斯拉夫语中的-j-,如piti“喝”:

这组对比非常清楚地表明,塞-克语中-m的地位可谓固若金汤:在-j-已得以幸存的情况下,塞-克语仍然选择了-m作为现在时第一人称单数词尾,显然是为了避免词尾重合而采取的一种补偿方法。[20]这种“补偿”其实在其他斯拉夫语中也是十分常见的现象,如保加利亚语中现在时第一和第二变位法中,第一人称复数人称词尾形式均为-м,唯有在第三变位法中是-ме,原因即在于第三人称变位法中第一人称单数形式为-м。保加利亚语第三变位法对应塞-克语a变位法,即新式不含词缀元音变位体系。由于教会斯拉夫语中两种变位体系中现在时第一人称复数形式分别为-мъ和-емъ,除了词缀元音e外两者完全重合,因而保加利亚语中-м和-ме不可能是直接继承它们的结果,而只可能是内部调整的产物。这也从一个侧面证明了塞-克语中动词现在时变位体系重组的可能性。

2.古斯拉夫语动词第三变位法词干后缀-j-的丢失

塞-克语中动词现在时第一变位法是以a为词干结尾,并在其基础上附加各类人称词尾,即-аm、-аš、-а、-аmо、-аtе、-ајu来进行变位,看上去十分像不含词缀元音变位词尾体系,即-m、-š、-ø、-mo、-te、-јu。不过还是有两点让它看起来非常独特。

第一,无论是原始印欧语还是教会斯拉夫语的两大(不含词缀元音和含词缀元音)动词变位体系中,第三人称复数的形态词尾均不包含塞-克语中的-j-,但在现代斯拉夫语中却十分常见:斯洛文尼亚语中有-jo(如delajo“他们做”),波兰语中有-ją(如czytają“他们读”),保加利亚语中有-ят(如знаят“他们知道”)等。

第二,教会斯拉夫语和古俄语等古斯拉夫语言中动词现在时的四种含词缀元音变位法中没有一种变位法的动词词干以a结尾,只有第三变位法中有一类动词词干带有a,如знати“知道”、искати“想要”,然而其变位方式却与塞-克语动词znati和保加利亚语动词искати有很大不同。第三变位法因为其词干以j结束,又被称为j变位法。之后再加上六个人称的变位词尾就构成了-ѭ(-jǫ)、-ѥши(-ješi)、-ѥть(-jetь)、-ѥмъ(-jemъ)、-ѥте(-jete)、-ѭтъ(-jǫtъ)。

由此可见塞-克语中a变位法中隐藏了一个重要信息,即第三人称复数形式-ju[21]并非人称词尾,它包含了古老的词干-j-。而真正的词尾则是-u(<*-ѫ<教会斯拉夫语-ѫтъ)。-j-的词干身份还可以通过所有现代斯拉夫语中遵循a变位法的动词命令式形式得以体现:如塞-克语gledaj!“看!”(<gledaju<gledati)、波兰语przyczytaj!“读!”(<przyczytają<przyczytać)、斯洛文尼亚语poslušaj!“听!”(<poslušajo<poslušati)、捷克语dělej!“做!”(<dělají<dělat)等。[22]

在以a为词干结尾的现代斯拉夫语动词中,-j-得到了不同程度的保留,体现了斯拉夫语言发展的不同阶段:东斯拉夫语(如俄语играешь,塞-克语igraš“你玩”;乌克兰语знаємо,塞-克语znamo“我们知道”)保留最为完好,可视为第一发展阶段;保加利亚语第一变位法中的部分-e-来源于古斯拉夫语的-je-(如играеш“你玩”,знаете“我们知道”等),是a词干中的异数[23]——其他a词干中的-j-和-e-均已消亡,继而-m乘虚而入,成为第一人称单数词尾,形成第三变位法[24],因此可视为第二发展阶段,即-j-/-e-大部分消亡,少部分保留;西斯拉夫语中的捷克语、波兰语只有极个别动词较为完整地保留了该词干,如捷克语的hrát“玩,演奏”:hraju、hraješ、hraje、hrajeme、hrajete、hrají,因此可视为第三发展阶段;而在塞-克语中,-a-后的-j-已全部消失,即最终发展阶段。[25]

鉴于波兰语、捷克语、斯洛伐克语、斯洛文尼亚语、塞-克语中的-t早已消亡,因而a变位法中第一人称单数词尾被-m置换并不意外。但保加利亚语的情况就很值得注意了:保加利亚语虽然保留了-т,但由于没有保留-j-,其第三变位法仍然“沦陷”。这从一个侧面说明了斯拉夫语动词词干末尾-j-的保留与否对a变位法中第一人称单数词尾的选择起着决定作用。

教会斯拉夫语第三变位法中的动词在第一人称单数和第三人称复数外的其他人称中,词干接-j-之后紧跟人称词尾中的词缀元音-e-,而这个-e-在塞-克语中也没有保留,但在保加利亚语(现在时第一变位法[26])、东斯拉夫语中却保留相对完好。-j-的消失导致了塞-克语中产生了-a-这一古代斯拉夫语中不曾出现过的新词干(即-a-<-aj-);而-e-的丢失则使得原含词缀元音变位词尾纷纷变为不含词缀元音词尾,即-ѥши(-ješi)>-ši、-ѥтъ(-jetъ)>-ø[27]、-ѥмъ(-jemъ)>-mо、-ѥте(-jete)>-tе,一类新的变位法也由此形成。而第一人称单数旧词干-j-的丢失,则使其同其他四个人称具有了共同的词干末尾,这就为它选择不含词缀元音变位词尾-m,并最终完全取代-ѭ的位置,提供了有利条件。不过鉴于古代斯拉夫语的含词缀元音变位体系的四种变位法中并没有a词干,唯一可供参考的就只有不含词缀元音变位体系中的имѣти“有”(има-мь“我有”,има-ши“你有”,има-ть“他有”,има-мъ“我们有”,има-тє“你们有”)一词了。塞-克语中动词现在时a变位法的人称词尾很显然受到了它的影响,并在类推的作用下进行了替换,使得a变位法看上去非常像一套不含词缀元音变位体系。

3.古斯拉夫语动词第四变位法第一人称词尾-j-的丢失

塞-克语中动词现在时第二变位法对应教会斯拉夫语中的第四变位法,以i为词干结尾,并在其基础上附加各类人称词尾,即-im、-iš、-i、-imo、-ite、-e,看上去也很像不含词缀元音变位词尾体系,但与a变位法不同的是,i变位法中的第三人称复数形态词尾为-e,完全不含i,显得与其他词尾格格不入。问题看似出在第三人称复数上,但如果我们到教会斯拉夫语那里追根溯源,便会发现问题其实恰恰是在第一人称单数上。

教会斯拉夫语第四变位法中有两个人称形态词尾中不含и,即第一人称单数和第三人称复数。其中第三人称复数形态词尾为-ѧтъ,由于-тъ在除了俄语之外的各斯拉夫语中均已消失,而ѧ在塞-克语中对应e(如教会斯拉夫语ѩзъікъ/językъ/塞-克语јеzik“语言”)。因而-ѧтъ在塞-克语中完全对应-e。所以可以说-e的演变是十分规则的。

教会斯拉夫语含词缀元音动词变位体系的四种变位法虽然在其他五个人称词尾上彼此之间差异较大,但第一人称单数的形态词尾却都是-ѭ或-ѫ。然而塞-克语动词第二变位法却没有像保加利亚语第一变位法和俄语第二变位法那样继承这一形态词尾(如保加利亚语мисля,俄语мыслю[28],塞-克语mislim“我想”;保加利亚语говоря,俄语говорю,塞-克语govorim“我说”),而是使用-m。与塞-克语同属南斯拉夫语族西语支的斯洛文尼亚语和西斯拉夫语支中的斯洛伐克语也具有这一特点(如教会斯拉夫语люблѭ,斯洛文尼亚语 ljubim,斯洛伐克语l′ubim“我爱”,塞-克语ljubim“我亲吻”[29];教会斯拉夫语молѭ,塞-克语molim“我请求”,斯洛文尼亚语molim,斯洛伐克语modlím“我祈祷”[30])。表面上看,西巴尔干斯拉夫语不允许lj的存在,然而塞-克语中有ljubav“爱”、ljudi“人们”,斯洛文尼亚语中有ljudje“人们”,ljubiti“爱”等词,斯洛伐克语中也有l’udia“人们”、l′ubit′“爱”等词,说明了这三种语言实际上对lj并不像西斯拉夫语中的波兰语和捷克语那样排斥(波兰语lju>lu,如ludzie“人们”、lubić“爱”[31];捷克语lju>lí,如lídi“人们”、líbit“爱”[32])。由此可以看出第一人称单数放弃j极有可能是源于内部类推,而非-j-本身在语音系统中不兼容。由此-m的使用范围也扩展到了塞-克语i变位法中。

综上所述,-m在塞-克语中使用范围的全面扩展是三个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而这三个因素也不同程度地影响了除了塞-克语外的其他斯拉夫语。其具体的作用如表3所示。

表3 三种因素对现代斯拉夫语动词现在时第一人称单数词尾-m使用范围的影响

表3 三种因素对现代斯拉夫语动词现在时第一人称单数词尾-m使用范围的影响-续表

结语

塞-克语的动词现在时系统经历了漫长而又复杂的演变,直至形成现在的系统。在这一过程中,古代斯拉夫语的动词现在时第三人称复数形态词尾-t、动词第三变位法词干末尾-j-和动词第四变位法第一人称词尾-j-均已丢失。这些演变因素相互作用,最终导致古斯拉夫语不含词缀元音动词变位体系中第一人称单数形式-m的使用范围不断扩大,对现代塞-克语动词现在时的三种变位法的形成产生了重大影响。甚至可以说第一人称单数形式词尾-m的使用范围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斯拉夫语动词现在时变位系统的发展阶段。


[1] 赵飞,首都师范大学德语语言文学专业语言学硕士,现为商务印书馆外语室编辑,主要研究方向为印欧语系和阿尔泰语系语言的演变规律,致力于通过历史比较语言学研究方法来分析和解释语言演变过程及古代、现代语言之间的联系。

[2] R. L. Trask在《历史与比较语言学词典》中所下的定义为:In the older IE languages,a vowel which is always present after certain lexical stems and before any inflectional suffixes。参见《历史与比较语言学词典》(The Dictionary of Historical and Comparative Linguistics)(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1),第342页。由于国内对此术语尚无统一权威翻译,故根据其结构特点译为词缀元音。

[3] R. L. Trask在《历史与比较语言学词典》中所下的定义为:Of a lexical item in an inflecting language,inflected by adding suffixes directly to the stem,without the intervention of a thematic vowel。参见《历史与比较语言学词典》,第31页。由于此术语国内尚无统一权威翻译,故根据其结构特点译为动词不含词缀元音变位词尾。

[4] R. L. Trask在《历史与比较语言学词典》中所下的定义为:Of a lexical item in an inflecting language,inflected in such a way that a thematic vowel (a class vowel) is interposed between the root and any suffix。参见《历史与比较语言学词典》,第342页。由于此术语国内尚无统一权威翻译,故根据其结构特点译为动词含词缀元音变位词尾。

[5] 古阿维斯陀伊朗语中直陈式现在时系统尚能区别两套变位体系,第一人称单数词尾分别为-mi和-ā(<*oH),-ā后来在新阿维斯陀伊朗语中加上了不含词缀元音变位词尾-mi,继而演变为-āmi,同梵语。

[6] 与印度-伊朗语相似,吐火罗A语-m也扩展到了不含词缀元音动词,如ākam<āk-+-a-(<*原始印欧语-oH)+-m(<*原始印欧语-mi)“我引导”,āśt<āk-+*-eh1i-+-t“你引导”,而与亚美尼亚语的情况有所不同:սիրել=սիրե-+-լ“爱”(不定式),սիրեմ=սիրե-+-մ“我爱”,սիրես=սիրե-+-ս“你爱”。

[7] 古爱尔兰语中直接源自原始印欧语的不含词缀元音变位动词除am“我是”外已全部转化为了含词缀元音词缀变位动词。Benjamin W. Fortson,An Indo-European Language and Culture An Introduction Second edition(A John Wiley & Sons,Ltd.,Publication,2010),p.322.古爱尔兰语直陈式现在时中-im的适用范围最初仅限于弱变化I[如(-)marb(a)im“我杀死”]及强变化III[如(-)ben(a)im“我打击”]两组动词中,但后来逐渐向外扩展,开始替代旧词尾-(i)u[如biru>be(i)rim“我承受,我拿”,(-)lé(i)ciu>(-)lé(i)cim]“我离开”,最终在中古爱尔兰语时期完全将其取代。Kim McCone,A First Old Irish Grammar and Reader including an Introduction to Middle Irish(The Leinster Leader,Naas,2005),p.69.由此可见两大变位体系的人称词尾是有可能互相转换的,并非“老死不相往来”。
古爱尔兰语与塞-克语的演变结果十分类似,但成因完全不同:爱尔兰语的-im是由虚拟式词尾-(a)im(m)类推而来。Kim McCone,A First Old Irish Grammar and Reader including an Introduction to Middle Irish(The Leinster Leader,Naas,2005),p.202.

[8] 吐火罗B语-u/w的来源尚存争议,主要有:1)<*原始印欧语-oH;2)<*原始印欧语-mi;3)<*原始印欧语-om三种观点。Melanie Malzahn,The Tocharian Verbal System(Brill,Leiden,2010),p.30,本文采用第一种观点,故将吐火罗B语归入-oH集团。

[9] 此词的词干源于原始印欧语的*h1es-(是,存在),Rick Derksen,Etymological Dictionary of the Slavic Inherited Lexicon(Koninklijke Brill NV,2008),p.146。
其不定式形式бъіти(试比较塞尔维亚语、克罗地亚语biti,波兰语być,捷克语být等)是典型的异干互补,故不列出。俄语中虽然没有与其完全对应的词,但есть一词从词源上来看,无疑是其同源词,尽管它并不进行动词变位。

[10] Robert S.P. Beekes,Comparative Indo-European Linguistics An introduction(John Benjamins Publishing Company,Amsterdam/Philadelphia,2011),p.260.

[11] Bernard Comrie,Greville G. Corbett,The Slavonic Languages (Routledge,1993),p.338.

[12] 由于东斯拉夫语一般不用系动词,因而此处不予列出。

[13] 现代斯拉夫语中只有保加利亚语和马其顿语直接来源于教会斯拉夫语,存在直系传承关系。故凡涉及教会斯拉夫语同保加利亚语、马其顿语对比时,本文用“演变”来描述;而涉及教会斯拉夫语同其他现代斯拉夫语对比时,本文用“对应”来描述。

[14] 其实保加利亚语中第一和第二变位法中的-а,-ат和-я,-ят也忠实地继承了上述原则。不过保加利亚语中的第三变位法由于-j词干的消亡而导致第一人称单数词尾被-м取代,因而将其视为(一)和(三)之间的一个过渡阶段显然更加合适。

[15] 由于第五变位法,即不含词缀元音变位法只包含四个动词,在整个动词体系中所占比例可以忽略不计,因而可以说教会斯拉夫语的四种变位法涵盖了大部分动词。

[16] Bernard Comrie,Greville G. Corbett,The Slavonic Languages (Routledge,1993),p.338.

[17] 鼻元音ǫ(oN)在俄语、乌克兰语、捷克语和塞-克语中先是演变为ų(uN),之后演变为u。Frederik Kortlandt,From Proto-Indo-European to Slavic (Studies in Slavic & General Linguistics,1994).

[18] 不过塞-克语中的moći“能,可以”一词比较特殊:mogu“我能”和mogu“他们能”形态词尾使用相同的元音,书写上完全重合,仅靠元音的长度来区别(mogu“我能”为短元音,而mogu“他们能”为长元音)。看似塞-克语可以允许词尾重合,其实不然,因为它们来源于含有不同元音的词尾:mogu“我能”<教会斯拉夫语мог-ъ(-u<-ъ),而mogu“他们能”<教会斯拉夫语мог-ѫ(-u<-ѫ)。

[19] 波兰语的例子显然十分具有说服力:即便保留了鼻元音,但只要没有保留-t,依然面临词尾重合问题,最终也将导致原词尾-ą分化为ą和ę,分别用来表示第三人称复数和第一人称单数。由此可见,关键问题是-t的存留与否,而非鼻元音的废止与否。

[20] R. L. Trask,《历史与比较语言学词典》,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1,第68页;Lyle Campbell,《历史语言学导论》(Historical LinguisticsAn Introduction,2nd Edition),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08,第320页。

[21] 不过-ju在塞-克语中作为a变位法中第三人称复数的人称词尾却早已根深蒂固,甚至还通过类推影响了imati“有”这个在教会斯拉夫语和古俄语中均属于第五变位法,即不含词缀元音变位法的动词,如:
塞-克语 教会斯拉夫语 古俄语
imam имамь имамь “我有”
imaš имаши имаши “你有”
ima иматъ имать “他有”
imamo имамъ имамъ “我们有”
imate иматє иматє “你们有”
ima-ju им-ѫтъ им-уть “他们有”

[22] 保加利亚语第三变位法命令式形式虽然并不是直接来源于第三人称复数形式,但从其词末仍然可以清晰地看出古斯拉夫语词干所留下的印记,如питай!“问!”(питат“他们问”)。

[23] 保加利亚学者米尔切夫(Кирил Спиридонов Мирчев)认为,现代保加利亚语中凡处于重音位置的第一人称词尾-а和-я均最大限度地得到了保留,如чет-à (<чьт-ѫ)“我读”、бро-я̀ (<бро-ѭ)“我数”等,К. Мирчев,Историческа граматика на българския език (Наука и изкуство,1958),p.190。但反例其实也不少,如мòг-а“我能”、рабòт-я“我工作”、пѝ-я“我喝”、живѐ-я“我生活”、мѝсл-я“我认为”等。

[24] 保加利亚语的第三变位法无疑证明了-j-在-a词干动词中的重要地位:即便保留了-т,但如果没有-j-,还是无法阻挡-m的渗透。

[25] 其实-j-的脱落早在教会斯拉夫语时期就已初见端倪:元音间的-j-常会脱落,如знаѥтє“你们/他们俩知道”就常被写成знaaтє。元音间的某些辅音或及元音间的某些非重读音节脱落在印欧语的演变过程中是非常常见的现象,如:
古希腊语*γενεσος>γενε-ος>γένος“种族,属”
古希腊语*λυεσαι>λύῃ>λύει“你解开,你松开”(现在时中动态/直陈式被动态)
拉丁语facere“做”>意大利语fare,法语faire,加泰罗尼亚语fer
拉丁语dicere“说”>意大利语、法语dire,加泰罗尼亚语dir
拉丁语bibere“喝”>意大利语bere,法语boire,加泰罗尼亚语beure,罗马尼亚语a bea
拉丁语videre“看”>西班牙语、葡萄牙语、加利西亚语ver、法语voire,加泰罗尼亚语veure
古英语hafað“他有”>中古英语hath>现代英语has
古英语hafast“你有”>中古英语hast
古英语hēafod“头”>现代英语head
原始日耳曼语*batistaz“最好的”>古高地德语bezzist>现代高地德语best
>古英语betste>现代英语best
>古北欧语beztr>现代冰岛语bestur,瑞典语bäst,挪威语best
原始日耳曼语*newun“九”>哥特语niun
>古高地德语niun>现代高地德语neun
原始日耳曼语*fader“父亲”>古北欧语faðir>丹麦语、瑞典语、挪威语far

[26] Тилков,Димитър,Стоянов,Стоян,Попов,Константин,Граматика на Съвременния Български Книжовен Език в три тома,Том. Морфология (Издателство на Блгарската Академияна Науките,София,1983),p.290.

[27] -ть在南斯拉夫语族和西斯拉夫语族中均已消失,在东斯拉夫语族中也只在俄语和乌克兰语的一些变位法里保留了下来,如:
俄语пиш-ет“他写”
乌克兰语пиш-е (但:бач-ить“他看”)
保加利亚语пиш-е
马其顿语пиш-е
塞尔维亚语пиш-е
斯洛文尼亚语piš-e
波兰语pisz-e
捷克语píš-e

[28] 俄语中“想”一般用думать表达,此处为方便比较,从词源而非从语义出发选择了мыслить。

[29] 塞尔维亚语中“爱”一般用волити表达,此处为方便比较,从词源而非从语义出发选择了љубити。

[30] 斯洛文尼亚语中“请求”一般用prositi表达,此处为方便比较,从词源而非从语义出发选择了moliti。

[31] 波兰语中“爱”一般用kochać表达,此处为方便比较,从词源而非从语义出发选择了lubić。

[32] 捷克语中“爱”一般用milovat表达,此处为方便比较,从词源而非从语义出发选择了líb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