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微观角度来说,这个世上曾经存在过的每一个人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能改变当下的历史,而从宏观角度来说,人类的历史是无法依靠某个个体来改变的。
无数的变化融汇到整个人类史,那就是走到如今的不变。
穿越时空到某个历史节点,去改变某个人物的历史,从理论上来说,是完全能办到的,只要技术到位的话。
虽然我已经对谈话的真实性不抱任何期望,但就学术讨论的话,也算在我兴趣范围内。
“你们想让我回到五千年前,改变谁的历史?”
司机老伯转过身对我笑的和蔼可亲:“改变一千年后人类灭亡的历史。”
给我足够的时间,我应该能以专业的角度和司机老伯好好解释一下,这个听上去非常唬人的目标是无法实现的。何况人类自从诞生以来,就设想过无数毁灭的时代,而安然度过这些时代的从来不是某个人类的功劳。
但是当时的情况是,司机老伯在说完这个回答后,就在我眼前凭空消失了。
人体悬浮转移技术是目前最速的转移方式,但是动态视力足够好的人类依然能靠肉眼捕捉到行动轨迹。我的动态视力很好,所以在我眼皮底下“消失”的司机老伯很显然并不是用了这个技术。
我没时间做出更多的分析,因为整辆木头车发生了猛烈的撞击。虽然我被固定在车座上无法飞出去,但惯性的作用,让我的内脏翻江倒海。
而比起我,这二十个黑衣人就狼狈的多了,几乎在木头车里完成了桌球游戏。要是放在几个世纪前的功夫影片中,这辆木头车现在已经报废了。
现实很明显的是,木头车非常不合材质的牢固,而黑衣人们在突如其来的撞击后,以极快的速度找回了平衡,并且没事人一样地重新围在了我的周围。
木头车外的撞击还在持续,但幅度比刚才小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这些黑衣人们做了什么我肉眼不可见的防护措施。
我有太多的问题,而这里的二十个黑衣人半个问题都不会回答我。目前的状况,光靠想是没有用的,但很显然,我能做的唯一一件事也只不过是让大脑继续保持运转而已。
而当下最让我在意的是,如果司机老伯不见了,那么现在能感受到还在行驶的木头车不就是无人驾驶的状态吗?
无人驾驶技术早就很成熟了,但如果身处的这辆木头车真是时光机的话,我没有这个信心相信目前的机械自动驾驶技术。何况真要是安全,又何必一开始就多此一举地找来个司机老伯呢?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木头车在不间断的撞击中,终于失控。
失重的感觉,我并不陌生,在世界各地考察的时候,可控的危险处境时而发生,类似山体滑坡时的坠崖也经历过好几次,但当时我身上装备的是足以保命的设备。
如今,我被困在一辆木头车的唯一一个座位上动弹不得。
失重的感觉只持续了几秒钟,跟着是超重感。我看着眼前这些将我围在中心的黑衣人动也不动地钉立在原地,有种错觉,我们可能只是在一个类似升降梯的轿厢里而已。
当然,现实哪有那么美好。
也就是我眨个眼的功夫吧,世界在我眼前像素化。
可能这个描述太过抽象,那换个更容易理解的说法:我眼前所有能看到的人或者物体,都以像素游戏中那般分裂成无数相同的颗粒,飘散在我周围。
这么说吧,当下的我已经不相信我眼睛看到的一切,我觉得是大脑在接受或者说被迫接受无数反常理的事情后,出现了干扰整个五官系统的混乱,导致我现在大概率的情况下是出现了幻觉和幻听。
因为除了我看到的,我还听到了非常遥远之地传来的吟唱声。而这个声音所吟唱的内容,我居然非常耳熟,那是数千年前的某个人类氏族群体的祭天祷文,我是参与翻译的专家之一。最后的译文经过音频计算,导出来的吟唱声就和现在我听到的相差无几。
有一个说法,人的想象力是无穷的。但就辩证来看,这句话是错的。而根据人脑的构造来看,人的想象力的界限是根据具体的个体所开发的人脑程度来决定的。
我现在五官所感受到的一切,虽然离谱,但可以说都是基于我自身能够想象到的范畴,所以我自认当下的状况即使匪夷所思,但我依然没有失去理智。
眼前除了无数像素一般的颗粒环绕我之外,就是我刚才透过木头车窗见到的山与海的全貌。左边是高耸入云连绵不绝的青山,右边则是茫茫大海,除此之外就是一碧如洗的天空。
我现在还是保持着坐在凳子上的姿势无法动弹,凳子也早就随着整辆木头车化为了像素颗粒,但我因为是被无形的场力给固定的,其实有没有凳子并无区别。
而且比起我个人的姿势,现在我整个人是属于悬空状态,所有的像素颗粒像是众星拱月一样环绕在我身周。一定要给个解释的话,可能就是这些像素颗粒将我维持在这个浮空的状态。
对于人脑开发的领域一直都伴随着无数无法调和的争议,但为此前行的步伐始终没有停下来过,即使很多都付出了代价。
我不敢肯定,自己现在所处的境况是不是因为被卷入了一项人脑实验的“绑架”,但就从我自己到目前所感受的一切来说结论的话,那么我觉得这项企划非常糟糕。
更糟糕的是,我眼前又突然“出现”了二十个白衣白裤白鞋白帽戴眼镜的“白衣人”。他们出现的和司机老伯消失时一样突然,现在正以我为圆心目测十米左右为半径绕着我转,在悬空的状态下。
我说过我的动态视力非常好,所以他们转的很快,我也能捕捉到每个人的形貌特征和细微动作。作为世界史专家,我懂这个世界上很多快要灭绝的文化,不限于语言文字。
现在这二十个白衣人绕着圈打着的手势,每绕一圈代表一个字。他们绕了三十五圈后,就静止在半空不动了。
这三十五个字翻译成世界通用文字后,非常简单,只有两个汉字:回去。
我对着我视线所及的几个白衣人无奈地笑了,他们难道真的认为是我自己不想回去的吗?
而就在我这么想的瞬间,我发现我的视线出现了偏差。
不久后,我就想明白当时的我,也同样被像素化了。像素化下的原本个体,每个颗粒都包含着一分信息,而那一分信息不足以处理任何常规下人类的讯息。
而到了那时,我也不得不接受,这是一场实验的可能性已经不存在了。人类发展到目前,并没有达到能将生物体像素化的技术,也就更不会有重组的技术。
因为我,再次以一个完整的人类躯体和思想恢复意识时,明确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不属于原本生存的时代。
我想起了司机老伯的那些话,再结合我脑中存储的关于世界史的资料,已经可以肯定——我来到了五千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