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以非常人的速度走了十几个小时的路,但我没有感受到身体上的疲乏,而精神又处于思考的兴奋状态,所以我在这个五千年前用意念法术造出来的帐篷中开启了工作模式。
我工作室的陈设比起一般的世界史研究者要相对复杂一点,除了永远都不嫌多的纸质和电子资料外,会有相当多领域的其他专业的仪器设备。
虽然我的想象力欠奉,但好在我对自己打了数年交道的研究工具都相当熟悉,因此没有费什么力就将他们都“幻化”出来了。
能够用意念幻想出熟悉实物这一点,是我以前看过的古早幻想类小说中的桥段。
很难说是羡慕,因为我从懂事起就是个非常理智的人,对于太过浪漫的想象天生就无法共情。所以现在当我自己处于这样一个魔幻状态时,除了觉得对眼下的行动提供了足够的便利外,没有其他多余的感想。
在我进入工作模式前,先和风问打了招呼,他表示已经习惯,让我自便。
我感谢他,并且在那一刻想到,对风问来说别说是无暇去顾及根本不存在的未来,就是他的人生其实也完全不属于他自己。
从能力觉醒开始就不断穿梭在时空中的风问,所有的时间都是以灵体状态陪同着每一条时间线上的我。而当我在为了达成目的做着各种各样的事情时,他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游离在外。
带入风问的立场,我自问我可能做得到,但极限绝对比他要来得早。
风问的事,比起我要达成的目标还要无解,所以我不再去想,而是专注到眼前能做的事情上来。人就是这样,太多的无可奈何,能做的事那么有限,要做好却也并不容易。
从最基本的核心出发,我是灭世的因,也是救世的果。
这两者看似矛盾,实际上却通过帝国大法师风这个人从中作为一个转化的因素,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
那么我和风之间,真正存在的联系是什么呢?
在灭世之因中,我是帝国王之女,是风妻子改嫁后的骨血,从生物学意义上,毫无关联。但从社会学因素上,是王族与大法师,伦理长辈和晚辈的关系。从历史学上,是救世与灭世的对立关系。
在救世之果中,我是从五千年后穿越回来的灭世之人,风是十年后会成为帝国大法师的救世之人,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我俩都是毫无关联,最多是表面上共同竞争大法师的对手关系。
如果按照目前所知的来推算,我的灭世和救世是一场随机或是说即兴的灾祸和方式。
在人类历史上,充满了偶然的灾难,也充斥着巧合的解决,但依然有像我们这样的学者和研究人员,一代又一代从无法亲眼见证的过去中,在被历史也遗忘了带走而留存下的残迹里去寻找那偶然背后的必然,那巧合内里的蓄意。
并不是为了给自己这份职业贴金,只不过人活于世,往往只想求个明白,糊涂看上去是常态,但内核谁都有自己的清醒。
而我的清醒是,我母亲的那个预言,是解开这场随机即兴的钥匙。
这么多次时间线下发生的那些“意外”,是拼凑这把钥匙的元素。
我和风之间绝对不是“毫无关系”,相反的,只有搞清我们之间那层真正的“联系”,这个无尽的时间线的轮回才能彻底终结。
“星辰,到时间了。”风问的声音传过来的时候,我用了一点时间才接收到。这倒不是什么术法的延迟,而是我自己状态的出入问题。
我在工作时的状态,以一般人的说法是投入,但我自己有个命名,是做梦。
以相当现实的资料整理分析和梳理作为入梦的条件,而在意识极端清醒的状态下,同时脱离与研究目标无关的一切现实,将自己的精神集中于历史中某个点或者面,去窥探甚至还原当时的情境,是我一直在做的事。
不过虽说是做梦,但那也只是精神高度集中的一种个人说法而已,和梦游症之类被外力叫醒会产生后遗症的状况还是大不相同,只不过回神会稍微迟钝一些。
我有给自己定好会提醒我的时间闹钟,不过风问比我的定时快了半分钟,所以当我彻底回过神时,我的闹钟也响了。
“这些要怎么收?”五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到了,队伍要继续往前走,这些用意识幻化出来的东西自然是要抹去的,但我和怎么让他们出现一样有知识盲区。
风问的回答很简单:“想象这里之前是什么样。”
我回忆了一下,然后这里变回了空无一物。
我点点头:“同样的原理。”
领路法师既没有招呼也没有在意是不是所有人都准备好了,他甚至连看一眼人数对不对都没有,时间一到,就迈开脚步走了。
当然,时间一到,所有五个小时前形态各异的处所全都消失,所有巫觋都像是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样又像之前那样跟了上去。同样是有走着的,也有跑着的,不过各自的顺序倒是都打乱了。
既然只要跟着队伍走就行,这次也没有领路法师特地过来指定我跟着他走,那比起走在所有人之前,我还是更喜欢走在最后。
让我没想到的是,第一天时一直走在领路法师之后,队伍最前面的风朝我走过来,对我说:“一起走。”
他的语气不像是商量,所以我也回了他一句陈述句:“走在最后。”
风点头:“好。”
普通的情况下,一个人主动接近另一个人,都会有目的。即使只是普通的友好,那也是社交目的,只不过是最温和的一种。
我和风并排着走了一阵后,风都没有主动开口再说什么。我为了搞清这个目的,就直接问他:“你有话对我说?”
风摇头,顿了会后,应该是意识到我问这句话的用意,所以他回答我:“知己知彼。”
我明白了,我五个小时前主动去找他时给出的就是这个理由,而他不过是将这个理由实行起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