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微刚想说话,万家豪会意,直接取出一个元宝,塞到老人手中道:
“吴老伯,尽管放心。我们不缺元宝,只是对此地陌生。你将所知尽数告知,我会斟酌一二再添宝钞,你看可好?”
“要得要得,这样最好。”
吴老伯脸上笑容愈发明显。
元宝的威力不可小觑,他马上说起这些年跑过听过的地方,直让人眼界顿开。
原来江城隶属于江郡,旁边听说有个乾生郡。
江郡很大,方圆上百万里不止。
听说包含五个冥城,只是吴老伯见识不多,只知江城和平断山城。
平断山支行在平断山,平断山又属平断山城。
冥城之间只是地域上相邻,并无统属关系。
只有地府在各城建立的宝钞行,中转大狱,传讯所及传送堡等之间才有关联。
除了宝钞行,其他地方都是吴老伯这样的普通鬼魂难以见到的。
因为压根不敢靠近。
城隍庙,土地庙就十分常见了,听说大部分冥城都会设有一处。
此外,私设宝钞行,名人宗祠,武将小庙,还有仙人鬼将的私宅庭院,坊市等都遍布各处,若是遇上不用吃惊。
至于鬼魂的聚居地,那就多如牛毛。
不过,一般都会想方设法建在隐秘之处,巴不得无人知晓。
至此,丁贵才明白,为什么很难碰得上来自同一尘世的老乡。
原来冥地自成一界,空旷无比,联通的尘世更有成千上万。
江郡不过弹丸之地。
每天进入冥界的鬼魂成千上万,投胎的成千上万,下地狱或转投畜生的更是成千上万。
进入冥地的鬼魂几乎都是随机出现,入冥后几乎都会被马上发现,并关押起来,碰不上同尘世之人实不奇怪。
好半天,才介绍完,吴老伯已经口干舌燥,脸上却意犹未尽,似很久不曾和人聊天。
众人只听个大概,其实只想寻个安身之所。
于是付微问道:
“我们才来,不知附近有什么地方可以安身?”
吴老伯稍想一瞬,道:
“这样吧,看你们都是良善之人,干脆随我走……只管跟上我。”
四人当然愿意,早想多认识一些同伴。
当即迫不及待地跟上吴老伯。
飞行方向可能和土地庙相反,丁贵也不敢十分确定。
半个多时辰后。
众人降落到地上,入眼全是碎石杂草,几棵老树在黑暗里静默。
此处根本不像有人烟的模样。
吴老伯似是看出众人疑惑,忙解释道:
“还在前面,跟我来吧。这里叫枯冢谷,石子路是谷顶,前面可以下去的。“
说完,忙示意众人跟上。
几息间,就看到石子路尽头有一条小峡谷。
狭长横在眼前,两头封闭。
脚下小崖不过数十丈高,十分陡峭地向下延伸。
谷底一片漆黑,却能看见近处,贴着崖脚有五间茅屋。
分明是由木头和茅草搭建。
一打眼看上去,简陋,特别原始。
对面则是一样的谷顶。
崖脚似乎也有四间茅屋。
不待再看,吴老伯已向下飞去。
四人忙跟上,跃过脚下茅屋,落在山谷中央一间茅草亭子前。
亭里坐着四个身影。
正在吃喝。
不过,只有三碟菜品摆在石桌上,石桌中间还点了根火烛。
丁贵等人的到来马上惊动亭中人。
只见已经有人望过来。
是四个人形人面,还有两个女性。
两个男人面朝丁贵一行人。
左边远些的是一个年轻男子,灰色深衣短裤,农夫装扮。
正站起身,个头很高。
坐在右边近些的年轻男子,脸比较黑,青色短褂长裤,身体壮实,此时偏头看来。
两个女性背影就在眼前,颇为柔美,长裙遮体。
许是丁贵少见古装女性,所以有点眼热。
一时看不到二人正脸。
才走到近前,一直冷眼盯着他们的黑脸男子,突然气愤喝问:
“无心鬼,他们是谁,怎么什么人都往这领?”
伴着他的声音,两个女性转过脸来。
丁贵才有工夫打量一下。
左边面容甚是好看,双目水润,肌肤娇嫩。
有条明显疤痕在脖子上,一身灰白色粗衣烂衫。
不在意之人自不会在意,是位妙龄少女。
右边女人年纪相仿,绿色头巾绾起长发,淡黄长裙,大眼红唇,肤白胜雪,颇为纯朴。
她们好奇地打量着一行人,张口欲言,紧张是一点也无。
不过黑脸男子语气不佳,丁贵眉头紧皱。
暗道还是看清楚情况再说,向万家豪付微轻轻摇头。
二人领会,没有出声。
“他们是我在宝钞行认识的,没地去,就先带过来……带过来暂作安歇。”
吴老伯有些瑟缩,低声说道,似是很……卑微。
令人费解。
“带来做什么,你自己就不该呆在这,还带些不三不四的人过来,哼!”
另一个农夫道,一脸嫌弃。
“你说什么,你…….”
付微听闻大怒,刚想驳斥,便被万家豪拦住好言道:
“我们四人初来冥地,对一切皆不熟悉,才特央吴老伯来此一见,并无恶意。不知二位有何故虑,不妨道出,我等必会谨防。”
“哪里来的酸秀才,这里不欢迎你们,快走吧,当心讨打。”
黑脸男子已经站起身,像是有动手的打算。
“你……”
这下轮到万家豪哑口无言。
他欲和别人辩理,奈何别人不睬他。
付微更是双目圆睁,大有不妨一战的架势。
丁贵可不愿胡乱打架,这两个男子纯粹莫名其妙。或有隐情?
他们敌意要么是冲吴老伯,要么是冲自己四人。
眼下也分不清楚,只道:
“吴老伯,要不带我们去你的住处吧,我们不打扰他们就是了。”
“好,好。去我的小屋。”
吴老伯许是觉得十分歉疚,似是连累了四人,慌忙答应。
这副失了心魂的模样,和之前讨要元宝的心机,可真是判若两人。
“没听到吗,让你们离开这里。”
黑脸男子见众人没理睬他,顿时恼羞成怒,已经冲出亭子,立在众人当面。
付微马上跨前一步,和他面对面,双眼似有火喷出。
丁贵只好把小豆子挡在身后,和万家豪一起站到付微两侧。
“我要是不走呢,你要怎样?”
付微铁着脸,沉声问道,分明在压抑怒气。
“黑哥,算了,让他们去吧,也不打紧,咱们只继续喝酒。”
一个悦耳的声音传来,丁贵分不清是哪个女人在说话。
因为两张脸都看向这边,看去时已没有声音。
“对啊,来,黑子,随他们去,喝酒要紧。别坏了大晚上的好心情。”
另一个农夫男子转而变脸,居然开口劝解道。
丁贵等极力护住付微,一时间双方都不言语。
没几息,黑脸男子许是觉得对面人多势众,才重重哼了一声,转头进了亭子。
虽然心中窝火,但初来乍到,没必要胡乱招惹。
丁贵见叫黑子转头回去,心中微松,忙拍拍付微肩膀,轻道:
“先走吧。”
付微并不是嚣张之辈,只是被黑子欺上脸来,才大怒。
现在稍冷静下来,便和众人先离开这是非之地。
吴老伯慌忙在前引路,走出老远方敢开口:
“都是我的错,千不该万不该将你们带来这里。要是直接去我的茅屋就不会发生这种事。实在抱歉,抱歉。“
他一边走,一边依次向四人躬身作揖。
万家豪只道:
“无妨,先去你家看看吧。”
付微也宽慰地说:
“没你的事,一看这人就是霸道惯了的,早碰上早干起来了。”
丁贵见吴老伯又给他和小豆子道歉,颇不适应,忙道:
“吴老伯,不怪你,只是我们来的不是时候,打扰到他们喝酒聊天罢了。”
“哎,是我连累的,都是我不好。”
吴老伯哀声叹气,一个劲地往自己身上拉责任,更是让几人不解。
不待几人细问,他道:
“请先跟我来吧。”
枯冢谷不大,也就亭子两边宽敞些。
丁贵留意数了下,亭子两边崖脚的确是九间茅屋,左边五间,右边四间。
茅草屋多是挑在凹进去的山石处所建。
许是听见刚才的争吵,丁贵隐约看见有身影在茅屋前晃动,甚至回身时还看到有一个身影钻进亭子。
众人走得很快,距亭子不过数百丈,出现一间小茅屋靠在谷边。
茅屋周围蔓草丛生,碎石散布,堪堪能寻到一条小径通向小屋。
吴老伯轻轻踢开几块碎石和一些探出来的小草,似欲扫平小径。
只是小径上碎石和杂草实在太多,没丝毫效果。
四人倒没有半点计较的心思,只落后一步跟了上来。
走到屋前,才发现是个极简易的茅草棚,用几根细木头撑起框架,胡乱搭着各色杂草,草墙铺得不厚,但四周有乱石粗粗压住,稍显坚固。
透过门洞,瞅一眼屋内,才发现特别狭窄。
里面陈设几无,只有居中一块还算平整的大石上,放着一只破口的大海碗。
最里面是石壁,贴着石壁用碎石稍垒了一个地基,支起一张小床,床上是杂草,似早已压的油光密实,一头摆着一小团衣物。
视线里别无他物。
吴老伯直接走进屋内,从门后取出一只大铁壶,然后拿过海碗,倒满一碗。
见众人还在门口,便悻悻地招呼道:
“你们都进来吧,屋子虽小,挤挤还是可以坐下的。”
万家豪马上无语道:
“我看不必如此麻烦,不如我们寻几块石头就坐在门外闲聊。”
丁贵见吴老伯望向别人又看向自己,眼中似有希冀。
双目稍一丈量屋内,便道:
“要不我们每人寻一小石头在屋里围坐好了,这样也能靠得近些,好说话。”
“不用,不用再找石头了,我这有小木墩。”
吴老伯听说要找小石头,忙将碗和壶放在桌上,立马伸手到门后摸索起来,陪着笑解释道:
“这还是好些年前,刚到山谷时寻来的小木墩,好久没用过了,正好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