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过几次战场的马仲英,都被炮声震住了,何况是临安府刚刚组建的巡防营。
见明军炮火猛烈,一个个骇的脸上发白,缩在墙垛后面,动都不敢动一下。
官军都怂了,被拖上城楼的矿工,就更不要说了,一个个抱着脑袋,仿佛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跑乱撞,有不少矿工被飞溅的砖石击中,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赵登龙、王播等清廷官员也吓破了胆,连滚带爬地躲进了城门楼子里,动都不敢动一下。
有胆小的就有胆大的,面对滇南明军的炮击,矿工头目王承柱并没有害怕,原因就是他在青山挖煤那会,矿山的爆破都是他负责的。
在看到城头上的清军被明军的炮火打的抬不起头时,他就起了心思,反过一次的他,根本不在乎再反一次,左右家里的妻儿都被狗日的清军给屠了,现在既然大明兵打的这帮狗官不敢动弹,那自己报仇雪恨的机会不就来了。
王承柱很是小心,他并没有直接在城头起事,而是带着七八个心腹,趁着清军躲避炮弹的机会,摸下了城。
“你们是找死吗?谁让你们下来的?”
城上有清军,城门处当然也有清军,不过迫于明军的压力,守门的巡防营只有一个伍。
那伍长见王承柱等人下了城,直以为他们想逃跑,骂骂咧咧地拔出了刀子,想着将这帮刁民逼上城去。
“我下你祖宗……!兄弟们上去也是死,下来也是死,与其被明军的炮子打死,还不如和这帮畜生拼了。”
一不做、二不休。
既然都下了城了,索性就杀了这几个巡防兵,开城迎接大明兵入城,这样或许还能多活几天。
还没等那伍长上前,王承柱就是捡起一块砖头大的石块,大吼着朝着那伍长扑了过去。
其余几个矿工,也有样学样,拾起地上的砖石木块,朝着那几个守门的兵丁乱扔。
“你们是想造……。”
那伍长哪里想到这帮泥腿子居然敢对他动手,提着刀子就要上前杀人,可还没来得及挥刀,眼前就砸来一块好大的木块,他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却被冲过来的王承柱直接扑倒在地,然后他就看见面前出现了一个好大的黑影,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好……王头被打死了,快跑啊,快跑啊!”
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伍长大人,看着伍长大人那被砸成肉泥的脑袋,看着浑身是鲜血和脑浆的王承柱,剩下的几个巡防兵顿时惊慌失措,吓得转头就往城内跑去。
在马仲英、李兴、贺明远和马三德等人惊讶的目光中,临安北城缓缓打开。
“快……快,传令各军立即整队,准备迎战,其余的人跟本将往后阵撤退。”
马仲英感觉有些意外,他是真没想到清军居然敢出城迎战,这会慌得连炮都不要了,原因就是他带到城下的人实在太少了,只有七八十个营直属卫队。
“喏……!”
李兴和贺明远也不敢接战,领了将令,就招呼起身边的士卒想要撤退,马三德这怂瓜还要好,马仲英前脚刚下军令,他后脚就往本阵跑去,一边跑,一边还美其名曰说要列阵迎敌。
可出乎马仲英预料的是,城门打开后,出来的并不是戴着大檐帽的大清军,而是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
“莫非有诈!”
这是马仲英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李兴连忙举起了长弓,贺明远也拔出了佩刀。
“明军兄弟们,守门的鞑子已经被我们杀了,快入城吧!”
王承柱带人打开城门后,抛下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就往路边一跪。
“呃……。”
马仲英还有些疑惑,可身边的李兴和贺明远已经提刀举弓,向着城门方向冲了过去,在后方忙着列阵的震虏营官兵,这会也顾不得什么建制了,尤其是李沁带来的那帮土人,一个个咿呀怪叫着,提着刀矛一窝蜂地杀向了城门。
“大明兵进城了,跪地投降者不杀,敢于反抗者,立斩。”
“大明兵进城了,跪地投降者不杀,敢于反抗者,立斩。”
震天的喊杀声,又一次在临安府传扬开来,可是街道上却几乎没有一个百姓逃窜,仿佛临安府就像是一座死城一样。
马仲英并没有向刚刚投诚明军的王承柱询问临安为什么没有百姓的话,因为他知道,在彰泰大军过境时,临安府的百姓,早就被他们屠戮一空了。
因为《清史稿.王骘传》里明确记载,王骘给康熙的上疏中说“滇省祸变相踵,荒烟百里,臣当年运粮行间,满目创痍。自荡平吴贼之后,修养生息,然计通省户口,仍不过一万八千余丁,不及他省一县之众”。
浏阳知县曹鼎新也曾记载“自甲寅吴逆倡乱以至王师赫怒,整兵剿洗,玉石难分,老幼死于锋镝之间,妇子悉为俘囚,白骨遍野,民无噍类”。
随着大明兵攻入临安,城内的巡防兵旋即大溃,本来退到后阵的马三德,这会又第一个带人杀到了北城城门楼上。
守城的巡防兵本来就因为明军炮击,丧了胆气,这会看到大明兵上了城,哪里还敢应战,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丢下了手中的武器,跪倒在如潮水涌入的大明兵面前。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我许某生是大清人,死是大清鬼,皇上,臣给您尽忠了。”
生死存亡之间,新平知县许登隆反而不再害怕,而是正了正身上的七品补子,对着京师方向,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尔后纵身跳下了临安城墙。
“老杀才,你降不降?”
就在许登隆为大清殉国的时候,马三德已经带着一队刀盾兵杀到了城门楼上,把临安府丞王播和临安知府赵登龙堵了个正着。
“于少保曾说过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老夫世食清禄,怎可降你等腌脏的贼寇,老夫虽比不上于少保,但礼义廉耻还是懂的,皇上……臣来了!”
面对马三德手中的长刀,王播同样没有畏惧,而是挺胸扑向了一名明军士兵手中平举的长枪。
“啊……!”
看着王播如同串糖葫芦般,串在长枪上,本来也想一死报君王的赵登龙慌了,“扑通”一下瘫坐在城门楼内。
“将军,此人就是临安知府赵登龙,临安被屠,就是这狗日的给彰泰出的主意。”
跟着马三德上城的王承柱,提刀就欲上前。
“别杀我……别杀我,我爹是赵国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