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料峭，阵阵阴冷，天空泛起了一丝光亮。江面上飘着细细密密的雨丝，放眼望去，暮色下的江水似与天溶合，被淡蓝色的雾霭包裹着，像一块浑浊的水晶。
空荒的九号码头边泊着一条空荡荡的快艇，它似乎正静静地看着岸边的那座老船坞。
偌大的老船坞亦是寂静，破烂的窗户已是许久无人修理，所以偶尔能听见风穿堂而过的呼呼声。船坞的一个小角落，有四个沉睡着的人：林玉仙、赵雅琴同坐在一条长椅上，相互依靠着睡；中村一朗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趴桌睡；墙角的那张用木板临时拼凑的小床上，燕小灰静静地躺着，而燕双鹰则坐在一旁看着她，不愿合眼。
已过辰时，细雨依旧，太阳隐进了云雾之中，天色灰蒙蒙地亮不起来。赵雅琴打了个机灵，猛地从梦中醒来，还惊醒了林玉仙。二女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望向燕双鹰。
“双鹰……先休息会儿吧，你一晚没睡了。”赵雅琴打破了沉默。
燕双鹰扭过头冲二女笑了笑，微微摇了摇头，却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林玉仙叹了口气，将手搭在赵雅琴的手上。
赵雅琴看了眼林玉仙，也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那……我去买些药回来吧？刚才都怪我笨手笨脚，竟然把药箱掉进水里了……”
燕双鹰还未来得及表态，林玉仙却接过了话茬：“还是我去吧，重庆我比较熟。”
一旁的中村一郎早在赵雅琴发话时就醒了，此时他也应了一句：“（日语）不如我们一起去吧？”
“这个主意好，”赵雅琴站起了身，“我们三个一起去吧？”
燕双鹰想了想，有些事情还想单独问问燕小灰，这倒也是个机会，于是他点点头说道：“那好吧，你们三人一起去，一切都要小心！”
三人各种应了声，拿起随身的东西，一同离开了。
老船坞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又过了不大长的一段时间，燕小灰在强烈的咳嗽中惊醒了，猛然坐起。眼前的景物还有略微的朦胧，但她已经开始环顾四周了，当她看看清坐在床边的燕双鹰后，还不等燕双鹰有所反应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将他紧紧抱着。
如此剧烈的动作，燕小灰肩上的伤口自然是被拉扯得生疼，若不是被上了线缝合，恐怕伤口都要裂开。但是燕小灰并不在乎，因为那疼痛只会更让她确信现在不是在梦里。
“你哭什么？”燕双鹰温柔地拭去燕小灰眼角的几滴泪水，他疲倦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伤口被扯疼了？”
燕小灰轻微摇摇头，答道：“我担心一醒来就见不到你，就回到了我所在的年代……”
燕双鹰轻轻推开燕小灰，让她靠坐在床头，然后收起了刚才的温柔，一脸严肃地抛出一连串的质问：“当时，你为什么不向黑狼开枪？为什么不躲开？你就没想过你这么做你可能会死吗？”
燕小灰感觉自己刚才的情绪一下子被燕双鹰硬生生摁了回去，她有些不太爽地努了努嘴，没好气地说：“我……我也没想到会莫名地被黑狼偷袭打晕啊，我又不是真的会算命。我只是想起在原本的剧情故事里王连顺不但没死而且还开枪击中你肺叶，你都差点死了你知道吗！”
燕双鹰看着燕小灰一脸的无辜，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还带着点心疼，但他仍旧面不改色地继续发问：“既然你早就知道，那为什么不能直截了当告诉我？我能不能理解为：这一切不过是你们早就计划好的，为了博取我的信任甚至不惜牺牲掉王连顺这个底牌，并让你用上了苦肉计。”
“我没指望你感激我，但是你这么‘狗咬吕洞宾’，我就真忍不了了。那我走还不行？”燕小灰有些生气了，真的想要起身离开，却被燕双鹰按了回去。
燕双鹰的脸色倒是缓和了下来，他能看出，以燕小灰这脑子和耐不住的性子，要是真是老板手下的特务，应该早死八百回了。也许，她真的只是像会算命一样能预知未来吧？
在确保燕小灰不再想起身走人后，燕双鹰叹了口气，说：“如果你早把知道的告诉我，这样不管是老屋里的那些战士，还有你、我，也许就都不会有事了。”
燕小灰闻言却是苦笑起来，经过了这次受伤，她算是明白，逆天改命真的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代价大概就是将伤痛之类的悲剧都转嫁到逆天之人身上吧？
“顺天应命者悲，逆天改命者死……逆天而行怎么可能没有代价？”燕小灰这话说得极小声，似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燕双鹰听。
“我并不想改我自己的命，”燕双鹰柔声道，“我只是希望，不再有无辜的人因为我而去送命。当然，你也是。况且你不算是我的‘命中注定’，你自己说的，你来，不过是个意外。那我要你平平安安，也算不上改命。”
燕小灰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也许他说得对。
“可是，我已经救下了你，改变了你的故事改了你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燕小灰道。
燕双鹰听了后，直勾勾地看着燕小灰许久，似乎有些失望，几次欲言又止。他相信燕小灰是什么都知道的，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就不能告诉他。
燕双鹰掏出香烟，想要点上了一根。
但这烟还未曾入口，就被燕小灰一把拽走。燕双鹰一愣，抬头却看见燕小灰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理所当然的样子。
这种时候就没必要提什么吸烟有害健康了吧？
燕双鹰正想弯腰捡回香烟，却听外头突然炸了一声雷。
“轰隆！”
也还想着香烟的事儿的燕小灰被吓了一跳，她弱弱地尖叫了一声，下意识扑到了燕双鹰的怀里。
“哧！原来你还会怕打雷的啊。”燕双鹰的语气带了几分戏谑，但随即又转为了温柔，“好啦，有我在，别怕。”
燕小灰干脆在燕双鹰怀里不起来了，那一刻她感觉到，有人关心自己，真好。
“哗啦啦啦——”不多时，大雨倾盆而至。燕小灰担忧地望着没有窗玻璃的天窗，她心中不知为何又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她又看了一眼已经躺在长椅上休息的燕双鹰，心里纠结着：如果将自己所知的全都告诉他，他就会去拼命；如果不告诉他，也许却又会害了他，说不定还会害了其他更多的人……到底该怎么办？
或许，知命才更难改命。
午时已过很久，林玉仙三人却还没有回来。
燕小灰越来越不安，不时向外望，又或瞄一眼燕双鹰。燕双鹰倒好似是睡得挺熟的，安详闭着眼，一动都不带动。
燕小灰有些忍不住了，她悄悄的穿好鞋子，准备到大门口看看。可就在她刚咱起身时，燕双鹰突然醒了，他猛地站起身，还双手都掏出了手枪。
“哥？”
燕双鹰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示意燕小灰不要说话，然后又使眼神示意燕小灰跟着他小心翼翼地向大门靠近。
燕小灰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不一会儿她就听见了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打得雨水嗒嗒作响，像是独特的乐曲。
有人！但似乎只有一人，不太像是林玉仙她们回来了，那会是谁？是敌是友？
燕小灰跟着燕双鹰身后屏住了呼吸，看着燕双鹰抓紧了手中的枪。